第十二章 荼蘼花开
拓跋蕴静静的望着她,眸子之中仿佛有千种情绪,叫人猜不破:“为什么?”
“因为皇上一直想立王爷为太子,但是秦王在登基之事中,功不可没。”寻彧一字一句道。
随着朝局的稳定,自己的利用价值会满满消褪,若是不想像前世一样成为弃子,那么就要表现出自己所拥有的利用加之。
表现出自己对于朝政的敏感,很危险,却是一条捷径。
就眼下来说,这个国家刚刚稳定下来,实在经不起任何的风浪,拓跋严在军中颇有威望,若是他心存不满,势必会造成一些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拓跋韫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坐着,肩膀挺的笔直,指尖无疑是的抚摸着袖口,良久道:“二弟一直规矩安分,彧儿为何一直觉得他有野心呢?”
“自古有野心者,又有哪个不是安分低调之人呢?皇上顾忌着秦王的不满,所以迟迟不立太子,从根本来说,是怕兄弟阋于墙。”
“哦?”他凝眸望着寻彧,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那依从你之建,我应该如何?”
寻彧摇了摇头,“我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罢了,怎么敢胡言乱语呢?”
她的话点到即止,对方也并未惹出反感之色,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叹,如今是反过来了。”
他总想是一团雾,叫人捉摸不透,更分辨不出,是否有毒。
如今的局势清晰明朗,拓跋韫的弱项在于对军队的掌控力,能做的便是利用皇上消弱秦王对军队的掌控,同时接触对于军队有些掌控能力的人。
寻彧想到这,猛然想起了一个人:“郑荃。”
拓跋韫听见这个名字,细细思索,隐隐约约似乎是二弟那边的一个门生,鉴于是自家王妃提及的人,便追问道:“郑荃怎么了?”
郑荃其人,出身贫寒,但文武双全,后其母病逝便去从军,后立下了赫赫功劳,是秦王后来的心腹,更是对秦王登基有些莫大的贡献。
寻彧脑中飞速旋转,似乎有什么迎刃而解,朱月公主下嫁,对于真正有才干的人来说,食之无味。一些世家子弟家族之中更是布局紊乱,娶了公主也未必能拉拢全族,亦是无用。唯有寒门子弟,才会凭借这种事情一跃挤进顶端之中,又因无依无靠,势必要对拓跋严忠心耿耿。能叫拓跋严如此用心之人,势必是有才能之人。
她能想到的人唯有郑荃。前世拓跋严手中之人都来自大家族,唯有郑荃是众多人中唯一一个寒门子弟,位及宰相。
拓跋韫瞧着自家小王妃陷入沉思,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舒展,琢磨着应该好好查查郑荃这个人了。然后倒了杯茶,递到寻彧身边,微微一笑:“开春了,难免燥热,香花调意趣,清茗长精神,喝点玫瑰茶,去去火气。”
寻彧回过神,接过茶杯,见他柔和的样子,试探性道:“王爷不问问我为何提起郑荃?”
身处于深宫,却突然提及外男的名字,换谁都会疑心,何况自己身份特殊。
拓跋韫饮了口茶,悠然道:“你我夫妻,你想说的事情自然会说,如是不想,我不问便是,反正你不会害我,就如同我永远不会害你一般。”
寻彧攥紧拳头,若论对人心的把握,拓跋韫为其中翘首。
“彧儿总是想的很多。”他伸出手,指尖落在脸庞上,温暖的温度如同春风轻抚,眸光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你莫要怕。”
寻彧咬了咬下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怎么不怕?
偏偏他对自己那么好,好的叫人生疑。这世上的事,本就应该以最坏的视角去揣摩,这样无论发生什么,都比预料的要强。
拓跋韫看着眼前低着头不说话的少女,伸手将人拦在了怀里,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说,你看着我做了什么便好。”
颜如玉,气如兰。
寻彧有一瞬间觉得,左右这段人生便是便宜得来的,若是能报复了那群害了自己的人,纵然死也无妨。
那么,赌一回如何?堵哥哥口中的,的确君子。
她伸手,环抱住了他。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静安宫距离乾清宫最远,也最生僻,殿内的摆设偏素净,春日里头还发冷,需要点着暖盆,静嫔将人引着进来,就去了别的地方,生怕让小辈呆着不自在。
拓跋宁在床上修养,看见寻彧来了微微惊讶,忙起身。
“别下地,我是来看你的,要是加重你的病情,我可就难辞其咎了。”
拓跋宁含蓄一笑,“让大嫂担忧了。”
寻彧摇了摇头,让香草将人都带出去,然后才慢悠悠道:“最忧心的是静嫔娘娘。”
拓跋宁眼神一暗,出乎意料的直接:“可是母妃求了大嫂什么为难的事情?”
“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是好事。”寻彧看着眼前这个柔弱,却性情刚毅的少女,握住她若无骨的手,轻声道:“朱月公主主持赏花宴,意思不言而喻,你若想,我也可帮你筹谋一二。这也是你兄长的意思。”
大哥?拓跋宁笑了笑:“大哥大嫂都是好人。”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对婚姻的期盼,只是用真诚的口吻道:“妹妹若是能帮上兄长什么忙,必定义不容辞,只盼着叫母妃好过一点,便好了。”
寻彧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因为她的确需要拓跋宁来政治联姻,但一定会寻个很好的归宿。
“郑荃?”
拓跋丽拔高了声调,不满道:“他不过是二哥手底下的一个谋士罢了,为何是他?”
原本听见即将嫁人的消息时,还略带羞涩的她顿时沉了脸色,在满是贵公子的京都,要个学识修养相貌堂堂的夫婿并不难找,可偏偏二哥竟说什么嫁一个白身!什么白衣卿相,还不是个无官无职的废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有你质疑了?”拓跋严见妹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严肃的呵斥道:“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你只要依言而行就是了,切末多生事端。”
如今燕王入住东宫,册封太子也是名正言顺,若非父皇要平衡前朝,恐怕自己早就没了可乘之机。
而朝臣们各个不理夺权之势,却对燕王亲近胜于自己,这样的场面,着实叫人心慌。郑奎其人虽然只是白衣,但却有真才实学,是寒门子弟中颇有影响力的人,所以他才想着将对方绑在自己的船上。
拓跋严这些心思,朱月不明白,只是咬了咬下唇,没在说什么,心中却是一百个不情愿。
不管她打着什么心思,赏花宴的帖子已经发了下去,布置在御花园中的一个绛雪轩里,此时虽然不在有雪,但是门前的花架上有无数的荼蘼,花枝梢茂密,花繁香浓,每一颖著三叶如品字,远远看去,一片雪白,如云如雪。
荼蘼素有开到荼靡花事了一说,本应是盛夏才开,却不知花房用了什么方法,硬是提早了花期。
“朱月公主到——”
一声唱礼,只见拓跋丽姗姗来迟,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精心,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上的金线闪耀,华贵非凡。随着她逐渐靠近,只见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在漫天的花景中,成了最靓丽的风景。
她骄矜的道了声免礼,请众人入座,席宴设在荼蘼花架下,众人按着座次一一坐下,而身前的木桌上,又摆有盛开的鲜花,都是不合实际的花朵。
每一桌都截然不同,足足十桌,叫人惊叹。
朱月不禁沾沾自喜,为之自傲,寻彧与拓跋宁正在低声说话,看着她的样子微微摇头,来着皆是大家子弟,什么没见过,无非就是捧一捧她而已。
拓跋丽本想着好好在她面前露脸,接过余光留意她混不在意,一时间有些不舒服,娇笑道:“听闻大嫂昔日最喜欢的便是荼蘼,所以宫中的花匠对此最为上手,我便用了。开的的确不错,可惜寓意不好,开到荼蘼花事了,倒是韶华胜极。”
寻彧不欲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她争执,闻言只是淡淡道:“说是喜欢,也不过是多看两眼罢了,纵然开的再好,也不如公主辞藻华丽。”
拓跋丽眉头一立,写着三分不屑,只想着待会叫她好看,倒也没在兴起什么口舌之争。
这边人虽然落座,但席宴还等着人,几个皇子颇为捧场,不一会儿便一一抵达。
因皇后说怕拘束了小辈,所以干脆没有到场,由着小辈玩闹,众人不免轻松了许多,待一声开席,都是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