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每个人心中的算计
朝堂之上,拓跋韫以新婚不久为由,推脱了手中的兵权,人人都道燕王重视王妃,连前朝旧臣看着都舒爽了不少,对待燕王也渐渐和气了些。
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此话不假,皇帝手中握有大部分的武力,缺的却是文人的效忠,拓跋韫失去了兵权,却得到了另外一些补偿,倒也不亏。
不过皇帝显然不想让这个儿子空闲下来,立刻又下旨,让他接管兵部,新官上任杂事多,于是又忙碌了起来。可他得了重用,却不见什么喜色,只是规规矩矩的做好每一件事,一时间都说他纯孝,守本分。
领兵征战的拓跋严回来,反倒被皇帝敲打了好几回,还莫名奇妙。
寻彧瞧着拓跋韫荣辱不惊的样子,大约也能猜到一些,父皇,儿臣,之间隔着的是君臣,拓跋光会想着让两个儿子相互挟制,不足为奇,只是拓跋韫的心里,只怕要在凉一凉了。
他那暂且不提,杨寻彧着却是稳定了下来,之后所要处理的,就是东宫里女人们的安排。
因上次之事,林幼音来请安时明显安分了不少,但目光略过椒香殿华丽的摆设之后,心中赌着的那口气压的越发厉害。
赵氏看她不顺眼许久,当下瞧着她那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就觉得反胃,哼笑:“这殿内的摆设,一瞧就是给精贵人住的,尊贵的人就要享着福分,像我这样皮糙肉贱的,便乖乖窝在厢房里好了,左右王爷也不来。”
这些天拓跋韫根本没去妾室那,且每个人居住的地方都一样,分明就是在打林幼音的脸面。后者也不恼,笑盈盈道:“都是伺候王爷的人,有什么不同,你这般轻贱自己,把王爷的脸面置之于何地?”
赵氏一翻白眼:“王爷的脸面自有王妃,与我有什么干系?”
她这辈子,只希望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好好待着,谁也别没事找事,由着她清闲才是最好的。
两人的口舌之争随着寻彧的到来结束,林幼音乖巧的说了会儿话,见她仍旧没有提及册封之事,有些着急,试探性道:“刚刚来的时候,还听地下的宫女议论,说秦王妃看在王妃的面子上,给妾室秋月了一个侧妃的位置,在像您示好呢。”
她那点心思寻彧会不明白,或者说后宫谁没点心思。
眼见着拓跋严成了秦王,私底下送女人的不少,他要争取支持,自然有联姻。孙迎萱瞧着满屋子的贵女,只怕心中慌的很,把无依无靠的秋月提出来做侧妃,能堵住一个贵女的路,还能得个善待妾室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寻彧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淡然道:“哪来的不规矩的奴才,还敢讨论主子,下次再看见,直接送进慎刑司,好好学学规矩。”
林幼音被堵了个不痛快,抿了抿嘴,一时没说话。
等着人都走了,香草把刚才两人的对话给寻彧学了一遍,后者笑了,都一样么?
侧妃,孺人,侍妾,虽然归根到底都是妾室,但侧妃是上了玉碟的,一个亲王只能有四位侧妃,格外的不一般。
若是有朝一日拓跋蕴有幸登上皇位,那么侧妃至少封妃。
寻彧心思了一下,提笔写下“子佩”二字,吩咐人给拓跋蕴送去,然后派人做一桌子的好菜。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这边饭菜刚刚上桌子,那边人便来了,拓跋蕴一瞧这满桌子的饭菜,忽然笑了:“王妃有心了。”
寻彧温柔一笑:“王爷快坐下用膳吧。”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寻彧提点的在隐晦,他也曾察觉出来。大可直接提出来的东西,拐弯抹角的表达,从侧面表达出了不信任。总觉得用了许多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香草知趣的回退了其他婢女,只留自己与昌平伺候着。因用了一个小设几,两人挨的很近,寻彧布菜殷切,之后笑盈盈的盯着拓跋韫。后者微笑着一一用下,然后冲着昌平要茶水喝。
这一顿饭用的很快,拓跋韫只觉得舌尖还在发麻,含笑道:“能满桌子都是我不爱吃的东西,王妃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东宫里的女人,都是王爷身边的老人,随随便便一问,就清楚了。到没想到,各个都这么用心的记挂着,可见对王爷的心意。如今入宫也都一个月了,还没个位份,妾身一时也不好决断,不如请王爷定下。”寻彧见他一脸纵容,没有丝毫的不悦,反倒有些高兴,一时间只觉得搞笑。但对方这么给面子,她也没心情绕弯子,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拓跋蕴听是这样的小事,想都不想道:“你看着定就是了。”随后补充一句:“以你心思为准,我可不想在吃一桌子的辣椒了。”
寻彧也不谦让,把准备好的单子拿了出来,指着道:“林姨娘是名门所出的庶女,又是王爷亲口抬的二房妾,养育着大姑娘,侧妃之位自然非她莫属。而赵姨娘本人是个端正直爽之人,妾身想着她兄长救过王爷,不好薄待了,便也给了侧妃好了,左右都是伺候王爷的人。最后的李姨娘,是教导王爷人事的,又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很是难得……”
“所以也册封侧妃?”拓跋韫反问道。
寻彧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一次性册封了三个侧妃,也就是说日后联姻贵女,只能有一个。
拓跋韫瞧着她的样子,恍惚间竟看见了她兄长的模样。那年鲜卑族亡国,若非太子出言解围,只怕母亲便要迁移出祖坟。可笑的是,父亲一族却仍用拓跋做姓。
指尖摸着袖口,他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采:“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的意图,不用拐弯抹角的。就像那年夏天,你不喜欢太子娶妻,便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你不喜欢。”
寻彧没想到年幼无知之事,也被提起,微微一怔,便觉得有些好笑。
拓跋韫不是兄长,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喜欢就驱散全部的侍妾,所以这本身就是一句废话。
他虽然端着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但绝非善类,更不是什么圣母之人,可偏偏对自己青睐有加,一副小心维护的样子,着实可疑。
寻彧更不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若是喜欢自己,又怎么会屡次提及兄长,以此悲伤之事,撬开自己心防。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若是拉拢前朝旧臣,娶自己做做样子也就够了。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只是一瞬间,寻彧眼神有些黯淡,“年幼无知,时常后悔,若我未阻拦,兄长会不会留下一丝血脉。”
拓跋韫也有惋惜,但却摇了摇头:“你没做错,没有父母护佑,对于孩子来说,是莫大的残忍。”
如此,不如不来。
寻彧想起了望月,若非身份原由,兄长早就娶她为妻,何至于与自己做一出戏,迟迟不娶。
父兄的性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生在帝王家。
“兄长最大的愿望就是踏遍山河,可惜身份所禁锢。如今走了,待来生,定能得偿夙愿。”寻彧望着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
这场雪飘飘洒洒,将大地掩盖的干净。
几个姨娘的位份是定了下来,寻彧便派人呈给中书省,制作玉碟。
林幼音在听见自己是侧妃之际,沾沾自喜,谁知一打听,竟然各个都是侧妃,她怔住了,怎么可能?
赵氏那粗俗的东西,若非有个救命之恩,根本上不了台面,李氏更是区区一个宫女,侍奉了王爷,给个侍妾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是侧妃呢?
来传王妃话的香草瞧着她那样子,勾起嘴角,道:“王妃娘娘说了,既然林侧妃说几位侧妃都是伺候王爷的,没差别,那就没差别好了。另外让王妃吩咐,林侧妃还请用心的照顾小郡主,回头开春了,她就亲自教养,毕竟一个嫡出的郡主在妾室的手里教养着,总归不是个事。”说罢,转身便走。
林幼音心里藏着的一口血,终于吐了出来,吓坏了屋里伺候的人,偏她还不敢声张,生怕寻彧借机抱走了小郡主。
实际上她多虑了,寻彧还真不怎么在意这位小郡主,更不在意她,只要肯安分的待着,自己不会少她吃穿,便是生育子嗣亦是无妨。可她偏偏不懂似的,总是出来蹦哒,屡屡挑衅自己,那便是叫人容不下了。
实际上,许多正妻都是这么想的,比如皇后娘娘陈氏。
正室和妾室的利益本身就是敌对的,总古至今,在皇家表现的尤为明显。
作为儿媳妇,寻彧每日都要早起前去问安,自然也能看见许多好戏。
今日,被刁难的人却换成了自己。
“怎么回事,燕王的几个侍妾怎么都成了侧妃,你身为王妃为何不规劝一番!”
皇后坐在上首,宝相威严,挑眉之际,眼角的细纹张开,竟年轻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