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嫂子多虑了,我和蓉歌一向交好,又是同窗至交,哪里会因为这些小事与她徒增嫌隙,不过是互相打趣罢了。”宁江月笑得真诚无比,韩嫂子也就放心许多,回头虎着脸拉着满脸不情愿的韩蓉歌进了前厅。
转眼一个多时辰过去,该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宁江月趁着四下无人准备揉揉腰背,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宁维却是带着聂承焕和李元硕过来了。宁江月的手僵在了半空,不明所以地看着满面春风的三人,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虽然今日宴请了许多宾客,但多数只是些与宁纪中交好的人家,说到底,今日只是一个相府庶女的生辰,根本用不着请什么大人物,即便是递上帖子了,人家也不会来,好一点的送些礼物,不好的还会觉得宁纪中看低了他们。因而宁江月根本就没有给镇疆王府和奉远将军府递帖子。这俩人怎么回来?宁江月在心底画了个问号。
这边宁江月还在疑惑着,身后的宁荷却是一双眼全盯在了聂承焕身上,宁江月拟的宾客单子,她和宁芙都是看过的,里边并无聂承焕的名字,她还暗自伤心了很久。
没想到聂承焕竟然不请自来。宁荷满心欢喜地看着聂承焕,面色绯红,期待着聂承焕能上前和她打声招呼,心中溢满了甜蜜的喜欢和羞涩。
而宁江月却是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向着聂承焕与李元硕屈身施礼,笑容满面:“没想到聂世子和李公子会大驾光临,江月不曾出门远迎,是江月失礼了。”
宁江月想得很明白,人已经来了,不管有没有请柬,她都还好好招待着。
不管是出于两人的身份还是出于今天这场生辰的举办目的,她都不可能把人赶出去。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要招待的,她也就懒得去计较俩人为什么会来了。
聂承焕虚扶了一下宁江月,唇线抿起,唇角微微上扬出一个不甚明了的弧度。“宁大小姐客气了,既是宁大小姐宠爱的宁三小姐生辰,承焕理应前来祝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后他半步的李元硕将手里的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了一直带着浅笑没有开口的宁芙,儒雅至极:“这是在下与世子爷一起准备的薄礼一份,还望宁三小姐不要嫌弃。
在下与世子爷恭祝宁三小姐,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宁芙谢过李公子,谢过聂世子。”
宁芙小心地接过了礼盒,微微欠身谢过,“两位里边请。”
闻言,宁江月也淡然地让过了前厅的大门,门边自有小厮主动撩起了布帘子,让他们进去。聂承焕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宁江月后,和李元硕大步向前,进了前厅。
从始至终,聂承焕都没有看过宁荷一样。宁荷站在最后,除了尴尬还有难堪与心酸,说是来祝贺宁芙生辰,却是全程都在看宁江月,连宁芙也点了一次头而已。
其实他只是找个理由来看宁江月的吧?
宁荷在心里想着,越发觉得难过,为什么都是宁家的小姐,她和宁江月的差距就那么大呢?心里许久没有过的嫉妒心理再一次升起,宁荷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目光触及到宁江月白嫩的手,宁荷猛地一颤,她怎么能那么想长姐呢?
聂承焕要来看谁,喜欢谁都是他自己决定的,与长姐有何干系?她得不到聂承焕的注意是她没有吸引力,又与长姐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长姐对自己的宠溺还不及一个男人吗?
宁荷将自己在心里骂了几十遍,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她闷闷地跟在宁江月和宁芙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宁江月的背影,她真是太不应该了,竟然为了这种和长姐无关的小事而迁怒长姐,忘了长姐对自己的好!
这样的自己,真是太忘恩负义了!
“荷儿,荷儿?”
宁江月一回头就看见宁荷咬着下唇,脑袋垂得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叫了宁荷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心下有些疑惑,便又大了些声音,“荷儿!你在想什么?”
“嗯?啊……长姐!”
宁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宁江月叫醒,有些不知所措,她眼眶还有些泛红,脸色也不太好,她慌乱地摆了摆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长姐叫我什么事?今天来的宾客可真多,比长姐的生辰还热闹!嘻嘻,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长姐也不提前说!”
“宁荷!”宁江月眉头紧皱,对宁荷的态度也强硬了些,“你又干嘛呢,说话乱七八糟的没个逻辑。”
“嘿嘿……”
宁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往宁芙身边蹭了蹭,“长姐别生气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宁江月环视了一圈周围,宾客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并没有让关注这边,聂承焕正被宁维陪着,也没有看过来。宁江月舒了一口气,面色不改地看着宁荷,咬牙切齿:“就先放过你,等宾客都走了再和你算账!”
人齐,宁纪中站在大厅中央,说了几句话,方宛就站在他身侧,温婉恬淡。宁江月站在一边忽然觉得,其实让方宛做宁府的当家主母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只是……
视线掠过看似开心的宁纪中,宁江月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宁纪中大概不会同意吧,而且,即便宁纪中同意了,方宛那里也未必会爽快应下。
她已经习惯了在这座深宅大院里不争不抢,岁月静好,如今让她突然担起一府主母的责任,她怕是要不适应的吧。
随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宴席就算正式开始了。
宁芙作为今天的主角儿,自然是要一直留在前厅的,宁江月既是嫡长女又是当家掌权的,自然也不好贸贸然离开。而在座宾客除了向宁纪中敬酒,也多半是向她们俩敬酒。
方宛虽是宁芙的生母,又是宁纪中唯一的后院之人,可因着她没有实权又是个妾室,大多数人是不会和她套近乎的。
宁江月偷偷拿眼瞧她,只见她一脸淡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人敬酒就谢过之后礼貌地抿一口,没人喝酒就不时给宁芙宁荷以及宁江月自己的碗里夹些吃的,趁着没人敬酒的功夫,嘱咐她们快点吃上两口,免得到时候酒喝多了不舒服。那样子活脱脱的贤妻良母模板,哪有半点被冷落了的不满和气愤?
宁江月暗自叹息,果然这样的方宛,是断然不可能接受什么抬成正妻做管家主母的提议吧!宁江月咽下嘴里热辣的白酒,愤愤地想着,为什么她的好姨娘不喜欢争位子啊!
酒过三巡,宁江月脸色微红,虽然不过谁来敬酒,她都只是轻抿一口,可到底还是架不住人多,她瞅了个空隙,借口胸闷,带着雨儿悄悄溜出了前厅。俩人一阵疾走到了后花园,宁江月见四周没人,总算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她扶着雨儿的肩头,说不上是笑还是什么,她只是张大了嘴|巴,发出呵呵的类似笑的声音。
雨儿轻轻拍打着宁江月的后背,贴心地询问着:“大小姐您没事吧?要不我们回自己院子里休息一下再回去?”
“嗯?算了,在站一会,我们就回去吧,出来太久会被人家说失礼的。”
宁江月楞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拒绝了雨儿的好意。这到底是相府的宴席,她离开一会就算了,若是离开太久,还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宁大小姐,留下宾客偷溜出来,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宁江月还靠在雨儿肩头,脸色依然泛着微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清冽男声的调笑,也被吓了一跳,她倏地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却是聂承焕站在不远处眉目如画,长身玉立。
“聂世子这样不声不响地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偷听别人说话,也未必是君子所为吧?”宁江月轻笑两声,不服输地看着聂承焕,“还是说,聂世子就喜欢做这些偷听之事?”话语的尾音里带了些俏皮的笑意,让宁江月整个人都变得明媚娇俏起来。
聂承焕一时看呆了些,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满心满眼都是浅笑着,面色粉红的宁江月。连宁江月的话,也顾不上回应,又或者,根本就是没有听到。
“聂世子?这样直愣愣地盯着未出阁的女儿家看,就是聂世子的君子之道吗?”宁江月明知道聂承焕是为什么看呆了,却还是换了个姿势巧笑倩兮地打趣。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宁江月的思维有些僵,若是平常,这种话、这样的行为,宁江月是断然做不出来的,可今天倒像是受了酒水的蛊惑,以往做不出来的事情,此时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嗯?”
聂承焕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他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靠在丫鬟身上的宁江月,忽的就笑了起来。
聂承焕这样的人,平时总是板着脸,对谁都是一副你欠了我银子的臭脸,可若是有缘能见到他笑一笑,便会发现,他的笑如同数九寒天里拂面而过的和煦暖风,让你在冰冷之中感受到珍贵的温暖。
他一笑,春暖花开,冰雪溶解,仿佛时间所有此刻都已消失,唯有他的笑容,在你面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