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向橙子,用手指指「妖瞳」出来的洞口处,那面镜子还没有破碎。
橙子会意,在地上到处摸索着套着镜子边缘环扣的绳子,此时洞窟里已经暗了下来,唯独那只蓝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格外的明亮,像是在一盏灯照亮了大半个洞窟。
“我擦,这绳子的一段被它压住了,拽不动啊……”橙子憋得满脸通红,手滑了一下就倒在后面了。
“被谁压住了?是它?”我指着前面毛绒绒的巨大身躯。
橙子呲着牙,点点头。我爬过去,帮他使劲拽了几下,绳子还是绷紧不动。
远处的「妖瞳」矗立在那里,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穹顶,那片黒森森的区域里不知道有什么吸引着它。
它站在那里像铁塔一般纹丝不动,空中飘着“呜呜”的叫声。
趁它消停之时,我俩一起磨蹭到一边的洞口去,从骨堆里找出一根比较锋利的断骨,愣是把手指粗细的绳子磨断。
我和橙子本想把镜子搬到洞外去再想办法救林霖,可是镜子太大了,洞口又堵满了一大堆石头,根本搬不出去。
正当我们踌躇不定时更坏的情况发生了,洞窟里已经有了积水,而且已经有一定的深度了,刚好漫过鞋底。
从洞口的石缝间看到一汪汪的清泉流进来,水势并不急。
“怎么办?”橙子的眼珠子瞪的溜圆,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挠挠头,心里骂着,什么破事都能扎堆一起来,越来越烦。
我蹑手蹑脚的爬到洞口向外望,好家伙,一片汪洋,原来的湖面水位已经涨到洞口外了,由于这里是低洼地,雨水大量的汇聚过来,导致这边的情况越来越糟。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一横,往洞的深处里去吧,再不走就得被淹死。
我跌跌撞撞的从高处岩石溜下来却摔了一跤,这一摔带动了几块支撑石也滚落下来,一块掉下来,其他的也跟着落,多米诺骨牌无非也就这样呗!
我意识到不好,石堆变得松散,外面的雨水开始倒灌进洞窟里,水流比刚才明显变大了许多,一些胫骨或者轻一些的指骨都漂在水面上,尸虫们开始逃命,一片黑压压的奔向侧壁,继而又消失在穹顶里。
“你真是添乱啊!”橙子背起镜子就往深处跑,我紧随其后,每跑动一步,浑身上下都疼的要死,像针扎的一样。
我们轻手轻脚绕过「妖瞳」,继续向更深的洞里躲。
心里稍微放宽了一些,可是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我一回头吓了个半死,一张巨大的脸紧紧贴着我的鼻子,和我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脸上没有半点人形器官,只有一颗眼睛,瞳孔时常变换着形状。
我“哇”的一声喊,追上橙子就拽着他没命的向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体力不支,双双倒下。
周围都处于黑暗中,“橙子?”我望着四周,根本看不见东西。
“我在你旁边呢。你刚才看到什么了,这么兴奋?我腿都跑断了。”
“「妖瞳」的眼睛。刚才我就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只眼睛绝不是好惹的,真的有种被摄魂的感觉。”
我想想就后怕,那种恐惧是从来没有过得,眼睛里的空洞藏着能把人吞噬掉的力量。
“镜子还在吗?”
“在这里,就是不知道怎么用啊!你来看看……”橙子刚说完,我就看到了一闪亮光,镜子竟然在没有光的黑暗里变得这么清晰。
这说明,镜子本身就是一个光源。里面的人那么小,有时候会站起来走走,但是已经很虚弱了,就像病入膏肓的人。
橙子看着镜里的人就开始摇头,“他是不是快完了?哎……”厚重的叹息声弥漫在周围。
“应该会有什么办法能救出来的……”我想了好久,书上并没有说如何去解救作为囚食的人类。
“要是有月光就好了,可以试试让它对着月亮。”现在离洞口已经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了,不知道外面的雨停了没?
我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借着镜子的光看清了周围。
我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一个狭窄的廊道,两侧是石壁,风从前方吹来,前面应该还有出口。
手摸着墙壁有凹凸感,我举高了镜子,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大部分的石壁。
我和橙子登时大吃一惊,整幅壁画竟然是一只「妖瞳」,画得栩栩如生,身侧都是一些粗粗的黑色线条,圆滚滚的身体上方是一片晴空,花鸟游鱼,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最显眼的是那只眼睛,壁画上是墨色的而不是蓝绿色,当时作画时颜料调色可能不会太准确,不过形态已经很逼真了。
“我怎么觉得它老是盯着我们看啊?”橙子一会儿站在左侧一会儿跑到右边看,“雨缪,这幅画怎么有点怪怪的,你觉得呢?”
是的,我也变换了方向去看它,但是它的眼睛确实一直都是直视着我们。
“它的眼睛可能没有焦点,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直视。”我的注意点并不在画的眼睛上而是它身体右下方的一处空白。
那里有两个人正拿着一面镜子向上看着妖瞳,第一眼看到斜放着的镜子,我就觉得异常熟悉,虽然画的很小,细节不会太清晰,但是古镜边缘简单的雕塑竟然和我们手里的镜子一模一样。
再看一眼,竟然发现壁画里的镜子里面也有一个细小的竖立着的影子。整体看上去,竟然是这么的可怕,无比巨大的恐惧笼罩在我们头上。
我不敢去想象,我们是画里的人吗?那条竖立着的影子是林霖吗?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怎么会在壁画上显露出来,这幅画是对我们现在的预言吗?
看看墙面上蛛网密布,蒙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这里显然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一时间,我忽然觉得这里变得异常的恐怖,仿佛我们每一步都是在冥冥之中已成定数。
我夺过镜子,又向前面的石壁照过去,还是一幅画,是说三个人在悬崖边上站着,崖壁是一条条粗大的根须。
橙子也看出了端倪,指着画就喊:“这不就是我们下来的地方吗?你瞧那棵树那么明显……”
是啊,这真的是我们之前做的事。
橙子把镜面光照再次向前移动,又是一幅壁画,描述的是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的妖瞳,小小的圆球身体,三个人影正在竭力与之周旋。
“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橙子看着我,满脸的惊异,“我来到这里难道是个阴谋吗?越想越不对头啊,可是这里的壁画怎么看都像是很早以前就画下来的啊,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
“你在往前看看是什么?”
橙子听了又向前走了几步,用镜子照了好几次,又望着我摇头,“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问题的关键就在林霖身上了,他瞒了我们很多事情。”我望着镜子里的人,默默地发呆。
橙子也不知道如何救人,总不能把镜子打破吧,那可能就救不出人了。
橙子想等到明天有人来接我们的时候,找那个人帮忙。来接我们的人肯定和林霖是一路货,而且肯定知道很多我们都不清楚的事情。
我觉得橙子的想法是没错,关键是我们怎么度过今晚,现在是「妖瞳」在追我们,主动权也不在我们手里。
我们没歇息多久,就听到头上的黑暗空间里传出一阵阵的“呼呼”声。
我抬头看了好久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下来,还是橙子喊了一句“妈的,它在石壁上……”
我的目光落在右侧的石壁上,那副画里的「妖瞳」在动,一股暗流从穹顶下来直接流向壁画上。
黑乎乎的液体有意识的寻找着「妖瞳」的画像,而后汩汩灌入。那副巨大的壁画开始轻微的延伸变动,逐渐脱离了壁面而变成了浮雕,活灵活现的简直就是活物。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橙子发一声吼,拉着我就踉踉跄跄的跑。
我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缓过气来和他说话,他显然很着急,看我有话要说愣是一句话顶了回来,“别说话了,你就负责跑!有话等安全了再说。”
我就被他一路抓着衣服痛苦的奔跑,等速度慢了下来时,我一把抓住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妹的,你不知道……我们跑的方向……是反的吗?”
橙子听了,登时跳了起来,“什么?跑反向了?那你不早说,现在说还有什么用……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也不去和他理论,也没那力气了,夏天的衣服原本就薄,被他一抓都开线了。
我跟他摆摆手,大晚上的竟是跑来跑去的了,并且还原地踏步的跑,想想就来气。
我看着四周准备找一个藏匿的地方,我把镜子丢给他,自己跑到巨大的石墙处,踩着突出的岩石攀爬到很高的地方。
那里黑漆漆一片,我伸手在空中摸来摸去,又移动身体向旁边靠拢一些继续摸。
“彩票在空中吗?你在那摸什么呢?再演哑剧?”橙子抓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来。
记得之前我摔在石壁上时摸到过一段绳子,多亏了那根绳子救了我一命,现在怎么摸不到了呢。
人总是越急于做成一件事就越是做不成。
“雨缪,它好像又追回来了,妈的,它怎么不跑错方向!”
橙子简直要哭了,也开始学着我攀爬石墙,他把镜子绑在后背,嘴里嘀咕着“大霖啊,我这可是背着你啊,以后如果我有难了,记得背我一程啊。”
橙子攀爬的速度明显比我快,一转眼就来到我旁边了。这块有个突出的石台,刚好一只脚能侧放,虽然别扭但好歹有个支撑。
“我在找一段绳子……”
“找绳子有什么用啊。现在不是被「妖瞳」弄死,就是被雨水淹死。”
他看着洞口处水位已经上升了许多,比之前更是高了半条腿的深度,一些浮尸白骨已经漂浮在水面,随波逐流进了洞里更深的地方。整个洞窟里大大小小的洞有好多,我们也不敢随便乱钻。
“找到了!”我大喜过望,垫着脚拽住一根手指粗细的绳子,上次抓到它总让我有种感觉,穹顶里还有一些我们未曾发现的东西。
我拽着绳子使劲拉了两下,还算结实。
“你等着……”我撂下这句话就借着绳子和峭壁攀爬到穹顶里。
感觉很高很高,我爬了好久,手里出汗了就开始打滑,颤颤巍巍的一点点磨蹭,直到撞到一块横石让我眼冒金星,一些稀稀拉拉的小碎石就落下了。
“我擦,这要砸死人的!”橙子在下面用镜子挡住头,“你看到什么了?”
我伸手摸摸横石,凹凸不平,并没有被打磨过,但绝对是一块巨石。
橙子那里还有些白光,我能看得清楚他,他却看不见我,“你死哪去了?”
我没空搭理他,正憋着一口气翻身到石梁上。翻了上去后,我歇了一口气才慢慢的站起来,担心又碰到脑袋。
这里果然比我想象中的大,而且完全属于另一个空间。
“橙子,上来,这里安全!”他比我灵活,背着镜子也不影响他攀爬,这就是瘦弱的好处。
我拉了他一把,就一起到了横梁上。镜子在这里变得暗淡无光,里面的人已经侧躺着了,橙子担心是不是人死了,我觉得不像。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清了环境,正当我转头时,一群亮晶晶的眼睛出现黑夜里,紧接着就朝我扑了过来,我赶忙低头护住脑袋,黑压压的一片飞过后,我的手都被抓破了。
橙子拍着胸脯说:“幸好不是吸血蝙蝠,这真是万幸!”
我呆呆的看着刚才蝙蝠们聚集的地方,竟然有荧光,一片巨大的光亮,刺眼异常,照亮了整个穹顶,我们的影子被钉在了身后的墙面上,震人心魄的辉煌场面,让我们都傻了,我俩在光照下显的那么的渺小。
橙子在身后拍拍我,结结巴巴的说:“这难道还是巧合吗?”
我们看到远处的荧光竟然形成了一幅画卷,黄绿光芒四射,画里竟然是一个人在石梁上拉着下面背着圆镜的人。
这不就是我们刚才做过的事吗?这次连我都目瞪口呆了,“橙子……你想过「囚食」这个词吗?”我已经预感到一种难以摆脱的命运。
“没有,我怎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我傻愣了半天,一字一字的说:“是「囚食」,从进洞开始就一直没有摆脱过它。”
“囚食?……”
从洞窟的深处传来一阵涉水的声音,声音在四周石壁的反弹下更加的洪亮。
我们所处的环境除了潮湿以外并不是很坏,石梁是横跨在两侧的平台上的,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造就的,也不知道它的作用。
总之梁子是宽敞的,舒适的,我和橙子并排躺在石梁上,听到下面水流搅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们心里也开始哆嗦了。
我甚至能看到壁上映出的庞大的身影。
「妖瞳」就是一头怪兽,是我们从来没遇到过的一种怪物。它四下里寻找我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俩就在它的上方。
过了一阵子,下面没了声响,我侧头看着下面的洞里一片汪洋,连个「妖瞳」的影子都没有。
橙子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终于躲过一劫,以后我会多去教堂孝敬您去。”
我俩又安安静静的等了些时候,确认再无异样的时候我们才坐起来研究那面镜子。
这面镜子古朴异常,好似文物,边缘都是文饰铭文,还雕了一些神兽和焚火。
镜子里的光源强度骤然变弱,使得我们周围也暗淡了许多。
我们毕竟不是林霖那一行的人,并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这种事,只知道如果雨停了就把它拿到外面去找月光。
如此一想事情反而变得简单,却又无法去实施。并不能坐等着月亮出来,我看镜子里的架势林霖很可能出事了,里面的影子也逐渐在变淡。
“我们走。”我站起来,准备沿着横梁走到另一边看看情况。
“走?去哪?我们还能去哪?找死去啊?”橙子显然不愿再动弹了,自己躺在那舒舒服服的点了一根烟。
“你不走,我走!再等下去,林霖可能就没救了,我们得找到一处类似月光的光源,不论行不行都得试一试。”
我抓起镜子就背上了,刚走几步,橙子就跟着来了,“还是一起走吧,瞧你那样也背不了多久,这镜子很沉的。”
横梁的尽头是一堵墙,再无别的出路,橙子认为最好原路返回,我却觉得不能平白无故的横一道梁子,这肯定有它存在的意义。
橙子不听我的,非要回去。
距离又不远,正走着,“哗啦”一下子,橙子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滑下了横梁,手在四处乱抓想要抓一颗救命稻草。
我立即扑了过去,可是可是并没有抓住他,还是晚了一步,橙子并没有坚持多久就坠了下去。
我匍匐在石梁上,露出脑袋往下看,洞窟里的水面被落下的碎石激起了大块大块的水花,“橙子……”
“别大声嚎,哥的命还算大!”橙子侥幸抓到了那条悬空的绳子,“这绳子还真是救人救到底啊,对你对我都是再造之恩啊,哈哈”那种劫后余生的笑真是痛快。
正准备把他拉上来时,我的后方也就是刚才到过的石梁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巨响,像闸门开启的厚重,好像伴有着机括绞锁的声音。
那里出现了一个黑洞,它的颜色比之周围更加的黑暗,像是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也像是地狱之门凭空打开,不知道会从里面跑出什么东西来。
我一时间愣住了,紧紧的盯着那里,生怕突然出现什么危险,可是过了好久那道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你在不拉我一把,我可就去见耶稣他老人家了……”橙子绷紧眉头,咬牙切齿的说。
“让你不听我的,瞎跑什么!”我伸手好不容易把他拉上来,他惊魂未定,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我则跑到那扇门旁,看了看情况,它由一道石门上下开合,那根绳子就是个开门的机关。
之前拽住绳子时为何没有启动机关呢?可能是力度不够大吧!这道石门大部分现在已经被拉上去隐藏在石壁里了,只留有一小半在外面还能看得清。
这时石门又一阵响动,我急忙后退,石门降下了一截,如果要进去只能弯腰低头钻进去。
“怎么回事?”我转头问橙子,发现他正在抓着绳子,“我稍微拽一下松手,那门就落下一截了。”
石门的升降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声响,我伸手摸过石门和嵌缝之间,它们是经过人工打磨过的平滑,不会产生巨响。
而声音肯定是机关发出的,我让橙子在试一次,这回我仔细辩听了声音来向,发觉是从刚才石壁上的荧光画里传来的。
我猛然醒悟,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我们拽住绳子时并没有开启这道门,那是因为蝙蝠们聚集在一起时卡住了机括,而这一切的控制权都是那些蝙蝠掌控着。
“我们还进不进去看看啊?”橙子已经站起来,这次他把镜子缠在了胸前。
“当然进去!”
我猫着腰笑着进洞,橙子跟在后面,镜子里发出的光还能帮上我们的忙。
洞里两侧都是尖石,一些蛛网悬挂在侧面,两侧还有一些小洞,偶尔会有一条黑黑的长长的虫子钻出来,并不是蛇,比蛇小很多,没有眼睛,只有手掌大小,浑身油光发亮。
橙子还开玩笑的说这虫子真时髦还全身抹油。“哎?雨缪?你看那个,它是蜘蛛吗?”
橙子指的是一个黑球蹲守在蛛网正中央。
可能是因为这里常年黑暗,蜘蛛的发育有了很大的变化。
它没有了小而发光的眼睛,视力已经退化,取而代之的是蛛腿上的毛很长很长,用来感知周围的环境,乍一看起来它就像是小刺猬,除了肚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以外其他的已经看不出来它是个蜘蛛了。
我咂咂觜,叹口气道:“这腿毛可真爷们哎!”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你也会变得很爷们!”
有风!原本闷热的洞里登时变得凉爽起来。
前面有出口,而且这里并没有雨水渗入,走起来也方便,这就值得我们出去一看。
在狭窄的空间里我们弯腰低头前行,总觉得憋闷,直不起腰来。
行进的过程中,我告诉橙子不要去碰那些从侧壁小洞里钻进钻出的黑色虫子,即使是蜘蛛也不能碰,谁知道这里的玩意到底有没有毒。
路程有点长,走势也逐渐在升高,最后我们是爬着走到了洞口。“这简直是在爬山嘛!”
我们相继出了洞,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温度瞬间升高,夏夜特有的燥热也随即而来,皮肤表面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更让我们惊讶的是,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又大又圆,毫无斑点的挂在空中,特有的光明照亮了一切。
我们站在一处依山石上,处于地平线以下,我们的脚下是浓密的林木,远处有一爿湖水响起一片蛙鸣。
离我们更远的地方是一道断崖,半壁崖上铺满了血手一样的根须,鲜红鲜红一动不动。
我们的位置离地面少说也有个四十多米,探头往下一看,一块乌黑乌黑的东西摊在下面。
“我有恐高,有种跳下去的冲动!”我不去细看那块乌黑,回身看看身后,同样是山石堆积草木横生,而且还有一条捷径直通向高处的地面。
“快点,雨缪,帮我把镜子扯下来!”
我赶紧去解开他身上的绳扣,也不知道镜子里什么情况,得立即让镜子得到充足的月光。
我俩把它安放在一处凹地,正对着空中圆月。
我们等了半天,镜子并没有动静。
再一看镜子里,吓傻了我俩,一张大脸塞满了镜面,由于挤压导致脸形扭曲,鼻子变宽。
“咚咚”的声音是从镜子里传出来,“有戏啊!”我俩都兴奋起来,“这是他要出来所以在敲镜子吧!”
“那我们干脆把镜子打破不就完了吗?”橙子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就要砸。
我赶紧拦住他,因为镜子里的人好像正摇头阻止我们这样做。
我发现他的眼睛一直在给我们使眼色,我就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我让橙子猜,他上来就是一句“肯定是鼓励我们当面砸它呗!你瞧他多高兴,脸都笑歪了!”
“擦,那是他膨胀起来,压在了镜面上造成的好不好。”我一把推开橙子,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虽然镜子里的人表情扭曲变形,但是让人看了至少觉得他是一个真人,而不是那个被橙子烧掉的纸人。
想起那个纸人我们还是心有余悸,这事得向林霖问个明白。
眼下只能揣摩林霖给出的暗示了,我看他眼珠子直往镜子右下角使劲,难道镜子还有机关不成。
我蹲下身仔细的查看,都是一些雕刻装饰,上面还刻有一只「睚眦」。
传说里「睚眦」是龙的儿子,好勇善斗,嗜杀成性,多雕刻于兵器宝剑上。
这家伙怎么会被刻在镜子边缘处?我又看了一圈镜缘,只有一只睚眦,其他都是腾云火焰一类的神兽,什么麒麟啊巨龟啊都有。
论起特殊性的话,「睚眦」还是有点与众不同。
我伸手摸着它,来回摸了两下,睚眦的后面有个很小的突出的拉杆,不动手触摸是不可能发现它的,我的心砰砰的跳起来,感觉离成功不远了。
我试着拨弄了一下,就这一下,镜子突然“咔嚓”一声从半身处对折了起来,中央镜面像刀割一样齐整的裂开,紧接着就又恢复了平整原状,那道裂口也完全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裂缝。
“雨缪,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了,你听到了吗?就从镜面裂开的那时候……”橙子也蹲了下来,两个人影把月光都遮挡住了,镜里人又开始缩小。
“我靠,这他妈的是哈哈镜啊,没了月光还不行了啊!”橙子索性脑袋偏到一侧去避开直射月光,果然,里面的人受了月光照射又开始膨胀起来。
“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我问橙子。
“好像是‘别……‘什么的,我也没听清楚。”
我点点头,边说着边再一次拨动那条暗杆,只是这次一直按着并没有松手。
镜子和前次一样,从中央裂开,这时里面的人还没有刚才那么巨大,他正处于膨胀过程中,等他逐渐变大了时,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按在了镜缘外的石地上,一会另一只手也出来了。
两手撑地,那个大脑袋才逐渐露出了镜子,整个过程好像是从井里往外爬一样,都是一部分一部分的显露出来。
“嘿嘿,还真是大霖啊!”等林霖完全出了镜子,橙子上去就是一巴掌拍了他,“这回不是纸人了吧?还是个活生生的带人肉的货呢!”
林霖完全出来后喘着粗气,“我说你俩可够笨的,橙子把我的替身给烧了,雨缪又差点把我夹死在镜面裂口处。我现在能活着真是捡了一条命!”
“草,你还说呢,谁让你隐藏的那么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一口气都说了吗?”橙子把镜子捡起来,随手就要扔到我们脚下。
“别扔,它还有用呢!”林霖赶紧抱起镜子来。
“说实话,我这是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了,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被困在镜子里了,这个镜子原本是用来困住「妖瞳」的,没想到我着了道,做了一回囚食。”
他心有余悸的说:“要是今晚再不救出我来,我可真的去见马克思了。有吃的吗?憋在里面,都快饿死了。”
我俩一摊手,“浑身上下,你觉得还有地方藏吃的吗?”
“我的包呢?”林霖急问。
我记得后来是我背着林霖的包了,“好像被我扔在洞里了,这一晚上我们都在像傻子似的来回跑了。”
“那我们快下去拿包,这可是头等大事,我擦,我的眼镜片碎了……”
橙子站着没动,“还拿什么啊,下面一汪雨水灌进洞里了,不知道把包冲到哪里去了……”
林霖使劲的摇摇头,指着我俩说:“你俩真是笨啊,在那个洞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妖瞳制造的幻觉,那是幻觉,你们明白吗?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妖瞳是制造幻觉的高手吗?”
“不会吧,我明明看到外面大雨倾盆呢,不可能是幻觉,我和橙子的衣服都湿透了啊!”
“要是衣服真湿透了那就是你们汗出多了,根本不是雨水造成的。”
林霖扶了一下眼镜,斩钉截铁的说,“它怕你们见到月光,所以才会制造暴雨迷惑你们,困住你们。如果不信,那我们现在就一起下去看看究竟。”
“好吧好吧,反正都得下去收拾那个家伙!”
我们三人又原路返回,路上我说了那些见到过的预知壁画,以及发现的石梁机关。
我想知道这些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幻觉造成的?
林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嘴,可能是妖瞳制造的幻觉也可能是真的存在,还有可能就是另一种魅制造的。
我们走上了石梁,那条绳子还在,可是那副荧光壁画已经消失了,我们借着绳子着力将自己荡到不远处的那块平台上,而后又慢慢的沿壁滑下去。
洞里还是一片汪洋,狭窄的出口处依然雨声大作,我和橙子吃了一惊,“怪怪,果然是假的,是幻觉。”
我们走进水里,发现并没有水湿的感觉,由此我们更加断定了林霖的说法,同时也惊叹于妖瞳的力量。
洞口之前被一堆大石堵住,只留了半个出口,我爬了没几步发觉石头消失了,洞口变得宽敞起来,我伸手出洞,虽然雨一直在下,可是手里并没有接到任何一滴雨水。
“橙子,你看,果然都是假的。”我晃着干干的手,他也爬上来试了一下,甚至爬出了洞,“真是个坑爹的货,骗得我们好苦啊!”
“我们要做正事了,你俩赶紧下来!”林霖低头到处搜寻背包,此时地面依然是水泊暗洼,虽然已经知道了是幻觉,可是还是能蒙蔽我们的眼睛,背包就在这些水的下面。
林霖从裤兜里翻一根香烛,跟橙子要了打火机点燃,“就剩这一根了,还想等着关键时候再用呢。”
香烛燃了起来,飘着灰白的烟气,我们还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那根香烛突然剧烈的燃烧了起来,烟气逐渐弥漫在四周了,到处都是白烟,林霖跪在地上面向东方拜了三拜。
什么怪异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眼前的水流变得清澈起来,整个洞窟里开始变得清晰,那些森森白骨依然完好的躺在洞里深处,肉身尚在腐烂中。
白烟好似化成有形的鬼魅,东蹿西蹿,每到一处都会将真实的环境复原。
清冷的月光终于射进洞里来,香烛已经燃尽,我们看清了眼前的环境,背包就在不远处的石头缝里,被一些尸体压着。
“那是什么把戏?”橙子瞪着牛眼就问林霖。
“你看到不理解的东西就问,你不会自己想想啊?”林霖跑过去踢开尸体,把背包拽了出来,刚一回身,橙子就蹭到跟前。
“你跟我俩隐瞒了很多东西,到底能不能说清楚了,要是今天不说清楚,那我们现在就划清界限,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的事我们绝不掺合,哪怕你再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们也绝不可能去救你。”
橙子挑衅的支着眉毛。
“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又何必急于一时……”
“擦,反正早晚都会知道,又何必在乎现在说?”橙子打断林霖的话。
“那……你听好了,我俩可没空陪你玩,谁知道你是哪个邪教的,等我俩出去肯定报警,到时候你想说什么都行啊。雨缪,我们走……”
橙子和我转身就爬出洞,我告诉他千万别回头,否则还真唬不住林霖了。
估计是我俩演的比较像,只听到洞里传来了回音,“跑那么远还怎么听我说?”
我俩暗喜,我拍拍胸脯说,怎么样用这招肯定有戏。
重新来到谈判的地点,林霖先是看着我俩发笑,“我不是怕你们走,我是怕你们走不出去又会出什么意外。”
他也抽了一根烟,“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好了,我先跟你俩说明一下,关于我的行业内容我是不会说的,除非明天来接我们的人点头,我才会原原本本说出来。”
“行!一是那个纸人是怎么一回事,它到底是不是真人,二是再说说为什么你会被关在镜子里。”
我和橙子合计了半天也就问了这两个问题,更想问的问题其实是他的老本行,可是他不会给我们解释,甚至连上一批的偷猎人和他的关系也不会明告诉我们。
“嗯……”他皱着眉,一层层的抬头纹爬满额头,嘴角挤出了几句话,“这两个其实是一个问题,那我就从头开始讲,你们也别闲着,我们边说边做「下手」。”
“什么叫下手?”
林霖看看表,“时间不多了,现在是一点,还有三个小时左右天就会亮。等看到第一丝光亮时我们就不能再继续抓妖瞳了,因为它会消失。所谓的「下手」就是提前做好准备,以绝后患。”
他让我俩把遍地的小镜子都拾掇起来,按一定顺序从洞口开始放到洞的深处,争取让月光逐一照进那些石壁上小小的暗洞。
林霖也叙述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他是偷偷的跟着那些偷猎人进来的,为什么是偷偷的,他不予解释。
总之,进来的那批偷猎人实际上是第二批人,因为第一批人已经死在了这里,前后两批人的目的都是抓「妖瞳」。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妖瞳有多么可怕,他们以为有形的鬼魅可以用暴力来解决掉而不需要用特殊手段。
他们刚进入谷底时就已经步入妖瞳的幻觉里。
在沼泽里有一部分人是被「窃忆」杀死的,剩下的几个人就找到了现在的洞窟,等到巨大的妖瞳现身时,偷猎人用机关绳索要从四面八方绕住它,却不曾想被妖瞳的触角瞬间取走了眼睛。
一时间大乱,其余的人还是有准备的,没等那些人的眼睛离开身体,就纷纷上前刺死了队友。
他们意识到光靠蛮力是不行的,于是搬出了两面古镜和一些小镜子,一面古镜扔在洞外,另一面在洞里负责传递接应月光。
洞里一时间变得光芒万丈,妖瞳很怕圆月的光芒,因此当被照射到后变得异常的暴怒,它的体型也在急剧的收缩。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很快得手时,妖瞳在洞里的灰暗角落用触角袭击了一部分人,紧接着也是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那些人转眼间就被困在脚下的镜子里做为了囚食。
林霖当时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刺眼的白光,才会被困在镜子里的。
他说那是妖瞳特有的「摄食咒」,当他意识到不妙时立即捻纸为人做出了「离魂」逃出此地。
后来这个离魂也就碰到了我和橙子,也意识到我背后的「鬼摏」或许能帮他逃出囚食的命运,所以才撺掇我们入谷。
也就是说在我们第一次见到林霖时,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离魂,显了原型的离魂,也就是那个纸人被橙子一把火烧掉了。
林霖说「离魂」这个东西是从另外一种明魅里演化出来的,是前人流传下来的唯一一种由鬼魅衍生的实用手段。
我问那种鬼魅的名字,林霖说是明魅「离婴」,据说是很恐怖的很邪恶的一种魅。
一提起魅,我心里就想起了后背的那个家伙。
“现在的镜子里还有人吗?”橙子问了一句。
“不知道,如果现在看不到,那他们就是死了。”林霖有点失落。
“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的魂在纸人上,不过被烧毁的时候我真是后怕啊,幸好你们能出了洞看到月亮,否则我也快完蛋了。”
林霖已经把巨大的古镜搬到了洞边,月光很快反射进来,洞里一片光明。
“我们还没进来的时候,有一个偷猎人活着跑出去了,他算是幸运的吧!”我问。
“未必”林霖摇摇头,“他也得马上死,而且死后眼睛会不翼而飞!”
“为什么?他不是脱离了妖瞳吗?”我觉得那种死法一旦被看到还不吓死几个人才怪。
“只要是种上了妖瞳的「摄食咒」,也就是那道白光,不论他在哪迟早难逃一死,除非妖瞳全部灭亡。”
林霖说的很轻松,整个人好像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怕,“你俩都干完了吗?”
洞深黑暗里,橙子嗷的一嗓子跑了出来,指着身后大呼“妖瞳……”
林霖喊了一句:“快往洞外跑,妈的,来的这么快!”
我们一溜烟跑出去,沐浴在月光下,只见一团黑物堵住了洞口,它正拼命的往外挤,奈何身体太大,动了半天,竟然卡在那里了,我和橙子见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橙子走过去,拍拍林霖的大肚子说:“胖,可未必是好事啊,瞧那货的下场……”
“瞧个屁啊,橙子,它要挤垮那个洞口了。”我张大了嘴看着妖瞳一点点庞大起来的身躯,“怎么会变大的?”
林霖冲了过去,要把压在妖瞳身下的镜子抽出来,瞪着猩红的双眼大吼:“快来帮忙,别等它出来就彻底晚了……”
我们一起拽着古镜,着实感觉到了妖瞳不断增长的身体给我们带来的压力,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林霖说它在生气,我大吼着,他妈的,老子还在生气呢?我不得不佩服镜子的质地,被我们几个在巨大的压力下扯了出来竟然毫发无损。
“用月光反射它,我去准备其他东西!”
林霖跑到远处抓起背包就消失了,橙子和我举着镜子傻呵呵的对着月亮,看到林霖跑了,气得我们大骂“大林就是个坑货啊……”
镜子里反射出的光有点不一样,光里混杂着一些游离态的生物,这些东西缠绕在妖瞳的身上更加激怒了它。
原本就不太大的洞口一下子被它撑垮了,愤怒的眼睛像巨幅广告牌一般,从那里倒映出了我们的影子。
蓝绿色的眼底有一团火焰正逐渐扩大,直到它演变成一道光束冲向我们时,我们骂了一声扔了镜子就跑了。
身后的脆生生的碎裂声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幸好扔了镜子,否则我俩比镜子还惨。
我回头就看到镜子完全碎裂了,从里面流出好多液体,白花花的凝固在周围。
再一看妖瞳,巨大的身躯快速的向我们冲过来,身后是塌陷的洞窟,碎石还在从山顶滚下,埋在洞里的尸骨终于可以安息了。
妖瞳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我都能感觉到它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后脑。
我们跑过一处裸岩,藏在了后面,发现林霖正在这里。
地上更是有了一副巨画,乱七八糟的符号外加一些像星尘的标志,不觉之间我们已经站在了中央,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符图,当时还不知道这名字。
我们的背面是坚硬的山体,前方是一头庞然大物。
恢宏的峡谷一片热闹,奔流不息的湖水已经变得沸腾,不断的冲击着妖瞳的身体,奈何它实在太大,根本不是巨浪可以掀翻的。
林霖已经坐在阵中,小心呵护着三支烛火,烛火分别伫立在星阵的三个角的顶端,火苗摇摇晃晃。
我记得他说再没有蜡烛了,怎么又出来三根。这些点燃的烛光看着让人眼晕,不是太强的光,反而把我们周围原本清晰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我担心又是自己头晕造成的,遂问橙子什么感觉,这家伙大头朝下,“我都要困死了,大霖在搞什么鬼啊!”说完咕咚一下倒下去。
“这种时候也能睡过去?这么流弊?靠……”虽然我也昏昏欲睡,可是心里却明镜一般,周围产生的变化和林霖画的符图有关。
三根蜡烛分别用灯罩笼住,林霖说要保证三根烛火不灭,而且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阵,四周嗡嗡嘤嘤的起了一阵吟诵,好像是很多和尚在吟唱。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声音形成了阵势,周围变成暖光,林霖闭着眼睛,嘴角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我竟然也跟着诵读起来,可是我并不会这些东西啊。
刚读了没几句,猛然间看到一个人出现在我和大林之间,嘴角处露出蔑视的笑容,低低的眉目下是一双冷笑的眼睛。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段完美的圆,轻指一弹。
我已经预感到有事要发生,赶紧伸手阻止他,一触手竟然是虚无的,我的手已经嵌入在他的身体里,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是谁?
弹指之间,巨大的力量从星阵中央发动,一阵风暴原地产生,激烈的螺旋爬升,眨眼间就摧毁了星阵的一角,星阵变得残缺不全。
阵角上的蜡烛却纹丝不动,林霖大吼“雨缪,你疯了?快住手……”
一阵澎湃的气流迎面冲击着他,他就像是树叶一般随风而起,势头迅猛的飞向远处,幸好有棵树减缓了冲击力。
他刚才叫的是“雨缪?”我什么都没干啊?
忽然发现我并没有离开星阵多远,而且毫发无损,我摊开手看着自己,我是谁?他又是谁?
我看到那个人正站在阵中央,转过头来邪邪的笑着,嘴巴开的很大,要裂开了的样子。
他的样貌让我吃惊不已,我照了二十多年的镜子难道连自己的样子还不认识?
“你是谁?”
那个人指着我,并不说话。
一时间有两个我存在,我一时间心烦意乱,理不清头绪。
现在又不知道林霖的情况,谁能给我解释怎么会有两个我存在?
橙子还在那睡觉,咕噜连天,真是没心没肺。
“不要在我身边玩你们的蠢把戏。”他站在那里,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命令着我,“否则,让你们魂魄寂灭。”
“去你妈的!”我冲过去就是一脚,虽然知道他是虚无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踹出去。
收势没稳住,踉跄着晃了一下,摔趴在地,“你到底是谁?别跟我玩花枪,老子还没怕过你这种货!”
对面的人一声轻笑,指着我,转身消失了。
我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世界,远处的妖瞳愣在那里并没有冲过来,反而有后退的迹象,脚下的星阵一片狼藉,恍恍惚惚的蜡烛摇摇欲灭。
橙子忽然跳了起来,不解的看着周围,“这是怎么了?妖瞳干的?大霖去哪了?”
“大霖在那边的树上挂着呢……”
“我擦,玩的这么高端啊!都玩到树上了。”橙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找他了。
妖瞳正在缓慢的后退,身上的月光已经成了绳子一样的形状正在锁紧它,这显然让它很不舒服,它退却的同时又死死的盯着我们这边。
等大霖俩人走过来的时候,妖瞳已经入了湖,正在下潜。
林霖看到地面的样子,接连摇头,我解释这不是我干的,可是林霖说当时只有我在场,橙子早已经昏睡过去了,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解释?
我告诉他,我看到了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又把刚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林霖低头想了一阵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应该与「鬼摏」有关,可是自古以来并没有人形的暗魅,它们大多数是由人类诞生以前的生物幻化而成。
橙子在向湖里丢石头,愤愤怒骂妖瞳。
我们聚集在湖岸,席地而坐。
林霖重新画了一副星阵,与刚才的稍有不同,等阵型完成后,竟然是两组双角星线,像菱形,互相穿插在一起,这次将两根点燃的蜡烛放在东西两方,而第三根蜡烛直接扔给我,林霖说这根已经没用了。
橙子站在西方星角的蜡烛前,林霖在东方的位置。
“我呢?”我指着自己。
“你啊!为了我俩得安全,你还是离这个阵稍微远点。阵一旦发动,会有《大般涅盘经》的群诵,到时候你堵住耳朵别听!”
林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橙子站在阵里笑嘻嘻的看着我,“你小子好自为之吧!”
阵势发动了,还是那些吟唱“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橙子又开始晕头搭脑。
湖水开始翻卷,浪里闪着白光,我堵住耳朵不去听经文,看着湖面的瞬息万变。
层层而起的浪聚集了半湖水源,我看到妖瞳蜷伏在水下,水位的下降露出了半个脊背。
满天洒落的水花珠玉砸在了它的身上,它在发抖,身上的光还在收缩,已经勒住了半个身体,嵌进了肉里。
它一退再退,在湖底的淤泥里翻滚着,那道古镜光线却不着污染,依然刺眼。
妖瞳退无可退,全身躬起,借势反弹,冲击着林霖的阵源。
猛烈的冲击使得林霖在阵里摇摇晃晃,阵角蜡烛忽闪忽灭,林霖大吼着,“保住蜡烛就能保住命,它是命火烛。”
橙子已经酣睡不已,西面的冲击并不强,他的蜡烛依然挺直燃烧。而林霖的烛火瞬间扑灭,他在用手极力的罩住它,可是并没有重燃的迹象。
妖瞳已经破阵而入,水腥气很重,巨大的触角抡起来就砸在阵中央,一时尘土飞扬,我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阵的图案丝毫没有改变,也没有缺失,妖瞳的嘶吼声大作,缚在躯体上的光线依然收紧。
湖水大多数都被抽掉洒在岸上,形成许多条涓涓小河,而湖底淤泥里骤然射出另一道月光来,穿过漆黑的夜,耀眼的光道笔直纤细。
“另一面古镜,那是另一面……”狂风大作,林霖在飓风中护持残烛。
光线在空中一点聚集起来,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火球,周围已经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铺天盖地,火球立于阵的正上方,将东西两侧的地面星线也引燃。
菱形的双角星腾空而起,产生的热浪让我们无法喘息,橙子早已精神百倍了,看到眼前的突变咂舌不已,“这是演的哪出戏啊?这么大阵仗啊?”
林霖浑身冒火,艰难行到星阵的东方,口中念词“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从来没看到他这样的神色肃穆,眼神坚定,破破烂烂的衣服却衬托出他的羽化脱俗,某一刹那,我们都以为他是得道老僧。
橙子大喊,“哪来的老和尚……”
还没说完,林霖周围的碎石就起到了空中,有些把我们都砸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