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不严肃,这可是关乎姐姐你的终身大事,不能马虎也不能草率。”花飘零正色道。
“好好好,我明白你担忧什么,只是我也有自己的考量。”花若静神色仍旧一派温和,看着花飘零仿佛有看着任性的妹妹耍小性子的模样。
花飘零被花若静这句温和话语一下子堵的没接上下一句,她心里有些焦急,奈何花若静仍旧不动声色的模样,不知花若静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
“姐姐,你就和我说句心里话吧……那个男子可是你所爱?”花飘零顿了顿还是直接问明了。
“爱?此言尚早吧,那个男子不过是借宿路过的客人,不论如何都会离开的。”花若静回答的很安静,却隐隐有些落寞。
这语气……难不成花若静真对那丽景国皇太子桑烁有好感?。
“姐姐你……”如果花若静和那男子是真有感情,那她还要如何阻拦……
“不要为我担心,我都明白,他的身份我也知道。”花若静安慰性的拍了拍花飘零的手背。
“我只是希望姐姐不要做傻事……”花飘零看着花若静那宁静与明了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我了解姐姐的意思了,如果那个男子真的爱姐姐的话,我会帮姐姐的,如果那个男子只是贪恋姐姐一时的颜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姐姐和那个男子在一起的。”
花若静听着花飘零坚定的语气,那神色有些复杂,最终花若静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花飘零。
花飘零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较为舒缓的神色,离开了双竹寺庵。
只余花若静还在床榻上垂眸静思。她在想,她这么做是对是错呢?她是抱着怎样的心去做这件事情的,她很明白,但是看着花飘零的反应,是既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她知道花飘零一定会过问她和桑烁之间的事情,也知道一开始花飘零肯定会有疑虑或者是担忧,却没有想到花飘零担忧她的心情比她预料中的更多,花飘零应该是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桑烁的确切身份就来找她了,而且还在为桑烁对她的感情之事考量。
其实她自己都已经看开了,什么爱与不爱,什么婚嫁,这些不过都是一场完成人生中某一阶段的仪式。看着娘亲的模样,看着这青灯古佛,她早已不去想象那些繁杂的颜色了,当初她梯度出家可是真的抱了勇气与决心的。只是这些还是抵不过娘亲对她的关怀,娘亲不愿她也枯老在这里,可是她却早已对“爱”这个字失望了。
既然总归是要嫁人,完成娘亲的心愿,比起受人安排身不由己的嫁给那些一面也未曾见过的人,若是能够在获得权力的基础上能够有机会报答花飘零,给予花飘零义的一定的帮助是话,她还是比较倾向于这几日来对她十分殷勤的桑烁。
不论之后有怎样的困难,她花若静也不是一个不能承担自己选择的人,她决定的路,不论风雨她也会坦然的走完。
花若静在黑夜中微微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花飘零是明白这些的,所以才会担忧,只是花飘零已经一个人奋斗太久了,她要如何忍心呆在这庵堂中让花飘零去面对风雨,自己独自一人享受这青山绿树,这雅致安静?
轻轻躺下身去,花若静微微闭上了眼。是的,她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
而此时的花飘零并没有立刻回到皇宫,她在山林间一处静谧的地方站了许久,夜露微微沾湿了她的衣袖。
花若静虽然表现出的是对那个男子的恋慕,可是花飘零心底是明白花若静这么做的原因的。所以她才急忙忙的赶来,想要在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前,劝阻花若静的念头。可是也正是因为她同样明白花若静这么做的因由,所以在见到花若静那宁静温和的神色,见到她那包容的眼眸时,花飘零还是没能坚决的阻止花若静。
这些都是因为她。因为她花飘零没有足够的本事,在后宫朝政之间,在对付花禀业与庇护花若静、花品茗之间游刃有余,所以才让花品茗抱着要帮助她的心情考取了功名,结果不得不卷入对花禀业和她自己的选择之中,所以才让敏感聪慧的花若静察觉到了她处境的艰难,让花若静竟想以自己筹码来为她获取支持的力量。
这些,都是他的罪……想到这里,花飘零心头不禁有些酸涩。
原来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她身边的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尽力,可是最大程度上的不牵扯到花若静和花品茗,但是这些人却又因为她不可避免的陷进了这片沼泽。她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如果错了,她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便错了?是不是在花府中最开始的时候,不要认识花若静也不要认识花品茗就好了呢?是不是只要不遇上他们,他们的人生就不会因为自己而变成如今的状况?
想想还有花飘零为了扰乱花府时使其出走的花良缘,他如今难道真的比在花府里生活更好吗?那个因为她的锦囊而逃跑的花络雪又如何了呢?那个因为花络雪的事情而被迫顶替的花络冰在西祁皇宫又是怎样的命运呢?
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做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尽管当初做的时候是那样天真的认为是对他们有益处的,同时也是有利于自己的目的的,可是仔细想想她却从未替他们考虑过以后的事情,她也是很不负责任,很自私的呢,擅自就替别人做了决定,改变了他们的轨迹。
现在花若静是要下决心,去走自己认定的路了,可她在这路口上却不知是该支持还是阻拦。
带着一些自责,又带着说不清的愁绪,花飘零回望了一眼山峰,那掩藏在山峰后的双竹寺庵似乎清晰的映在她的眼底,带着特有的清幽和隐隐的凄寒。
没等花飘零在心底放下花若静的事情,又有一件事情犹如霹雳直直射中了她。
花品茗要成亲了……他要和别人成亲了!
怎么一转身,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模样?花飘零不明白,她原以为花品茗推病不出是想要拖延,他的心里还是向着她的,所以才会为难。可是如今看来她的那些想法和担忧竟都全是杞人忧天么?
花飘零挥退了宫人一个人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头脑中一片空白。
她突然间不知道她和花品茗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些纠葛,那些分不清楚界限的错了位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是花府太过冷漠凄凉的处境让她产生的温情幻觉,还是她的渴望以致于她如今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她不清楚,她真的不清楚,她只知道,在她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就几乎不能再继续思考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朝堂上听着花品茗的请旨,又是怎么在玄琪既疑惑又含有深意的那一句赐婚的语气里回到的朝凤宫,她觉得一步步像走在不切实际的浮云上一般,找不到踏实的落脚点,仿佛步步悬空,极有可能掉下去。
她突然觉得很不真实,心情难言的复杂起来。
刚下朝议,浑浑噩噩的回到朝凤宫的时候,她还会在心里一个劲儿给自己找理由。想着花品茗也许是受了花禀业的胁迫或者指使才答应的婚事,又或许这是玄琪的阴谋,为的就是嘲笑她那死死守着不放的那一份错误的感情……可是她又深深的明白,这不可能,没有花品茗自己的点头同意,这桩婚事不会定的下来。
她都已经和丞相府说好了,老丞相的那位外孙女也是不可能和花府结亲了,所以对于联姻这一项花禀业倒没有了一开始急迫,玄琪在重新定位了他和花飘零之间的关系后,虽说心里有这么一根刺,但是也不会因此强行要花品茗娶妻,只有花品茗他自己点头同意,更何况。
心猛地一揪,花飘零不禁握住了胸口的衣襟。只要一想到那个人站在大殿上,向玄琪请旨求婚的模样,她的胸口就不可抑制的泛起一股涩意,仿佛要淹没她,要从她的喉咙里还有眼睛里溢出来却又被生生的梗在心里喉间,不得发作。
原以为在花品茗的选择出来之后,原以为即使在花品茗选择站在花禀业身边之后她能够淡然的放手,能够坦然的面对,没想到真的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坚强,也没有那般镇定。
是太过高估了自己,所以才觉得难过非常吗?花品茗这个人对她来说比她自己曾经所认为的还要重要,只是她一直不敢在自己的心里去承认他在她心里的这份重要性吗?她是现在错失了什么,还是一直以来都错了?
她坐在椅子上,眼前的黄铜镜映照着她华美精致的衣裳,映照着她头顶闪耀的金冠,映照着那垂纱珠帘,虽然身姿依旧挺拔,可是谁知道这面纱遮掩下的那副神情是如何的模样?
她轻轻取下自己的金冠,直面着面纱之下,真实的自己。可是当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的神情,那竟是一副想要哭泣却又无泪可哭的奇异表情,为什么……她会有这么脆弱的表情,她受伤了?还是痛了?
想想当初她在秋艳梅那凌厉的鞭子下,不仍旧是活的好好的吗?现在她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她为什么还要难过?又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难过!花飘零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一遍遍的在心里强调着,她想在镜子前恢复她那镇定淡然的表情,可那咬着的唇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松开……
这样挣扎着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越发的难看与颓丧,她急匆匆的戴回了金冠,不愿再看。
直到过了好半晌,花飘零才缓过劲儿来。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松开了紧咬的唇,伸手微微擦拭那抹腥咸的味道,便见指尖上抹下一丝鲜红来。原来不知不觉竟咬破了唇么?还好她在宫里带着金冠或者玉冠都是有垂纱珠帘遮面的,倒也不怕谁看见了失礼,不然明日还真不好解释这唇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