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是她的父亲,她爱着他,他的父亲在她没有出嫁的时候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唯一安全的港湾。但是他死了,死在她的面前。
秦子衿勉强隐藏住眼中的悲伤,眉眼弯弯笑的甜甜的叫着父亲。
身居高位的宰相大人很久没有体会到惊讶的情绪了,他这个不起眼的女儿,他对她唯一的感情是同情,现如今,她居然这般眼含仰慕,语带酥麻的唤着他。也许他小瞧了她的女儿,他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女儿,可塑性竟然那么强。
宰相大人捻住眼中的情绪,平静地应着,让秦子衿进了书房,坐在书桌配套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才疑惑的开口问秦子衿:“子衿?你找为父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房里,学习琴棋书画吗?莫不是觉得学习苦?才不想学,到为父这里躲闲偷懒来了?”
书房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墙壁上挂着宰相大人,亲手写的书画,父亲爱文对子女要求甚严,秦子衿知道如果自己不说个好一点的借口,父亲也许就要大动干戈,把她赶出去了。
她微微一笑,没有了以前的自卑阴郁,此时她竟大放光彩,看透世事般的自信成熟,更是让她增添了一份属于她特有的魅力,秦子衿轻启薄唇,语气依赖撒娇道:“父亲大人,子衿练琴练的十指都生了茧,琴弦被秋儿弹了断断了又接,接了又断,练习水墨的水缸,也被子衿的墨水染黑,棋也被子衿下坏了好几副,子衿都这么认真了,所以子衿想来找父亲说说话呀!”
宰相皱了皱眉,厉声说道:“你有几斤几两为父还不知道吗?如此夸大其词,是要让为父怎么说你才好?”
秦子衿可爱的吐了吐舌头,上前揪住宰相的袖子摇了摇,像是一个渴望被父亲疼爱的女儿,佯装委屈道:“女儿对父亲说笑都不行吗?女儿这段时间确实认真,不信你可以考女儿功课,女儿一定不负众望。”
宰相松开了眉头,对这样的秦子衿,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没有一个子女敢这样对他撒娇的,秦子衿是头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他颇为无奈地对她说道:“好吧,子衿,你这样说我也就相信你,但你来书房干什么?莫不是要为父夸夸你?”
秦子衿眼中闪过一道惊喜,她就知道男人吃这一套,但是也说明了她的父亲确实还是对她有着好感喜爱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纵容她这般无理取闹,秦子衿沉住了气,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眸,眼上的睫毛好似蝴蝶扇翅膀般要飞了起来似的,诱人碰触。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有些委屈的说道:“子衿这段时间着实认真,也如子衿的所说,琴弦断了又断,接了又接,子衿思索着,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求到父亲这里,父亲……”
说到这里,秦子衿像是说不下去了一样,看着宰相大人露出一丝丝害怕的情绪,但是隐藏着更深的孺慕之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接着说道,“父亲,能不能赏赐子衿一把好琴,子衿定会好好珍惜的。”
宰相大人极为动容,看着眼前的女儿,他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藏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觉的摩擦着,这是只有他心乱如麻时才有的小动作,但是看着秦子衿他的心软了下来。温柔的摸了摸秦子衿的脑袋,同意了她这个请求。
现在离盛夏也仅仅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昆虫急躁的叫声,甚至隐含着轻微的知了声,夏天就要到了,命运之盘也缓缓转了起来。
秦子衿抱着刚刚得手的琴,慢悠悠的走向小院,那是一把丝毫不起眼的琴,但却是古琴之中的绝世佳品之一,但就算它没有这个荣耀,这把琴对她来说依旧十分重要,那一世出嫁,她拿着这把琴受宠,也拿着这把琴失宠,这把琴陪伴着她,也独属于她,可最后她却弄丢了这把琴,如今她捡了回来,她要靠着这把琴登上以往没有的荣耀。
秦子衿回到小院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的一把木琴,思绪又跑到了前世,还记得那时候,那时候的她弹琴是极差的,简直像是七窍通了六窍,却依旧有一窍不通的,是皇甫青亲手教她的,他把他最爱如孟令的那首曲子手把手的亲手教给她了,她拿起那个充满回忆的木琴,来到后院的桃花树下,席地而坐,信手拈来的弹起了那首曲子。
“躺在席上看西湖烟渚。绿盖红妆无数洛神神女。帘卷曲栏风起何处,拂面荷香多少吹雨飘落。归去。归去。笑损花边佳人谁知鸥鹭。”
一首曲毕,被吸引聚集的丫鬟和仆人齐拍手叫好,秦秋儿说:“小姐,真是太棒了,这是奴婢听过最好听的曲子了”秦子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秦秋儿又皱了眉说道:“可是小姐这首曲子好悲伤呀!你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秦秋儿天天与小姐待在一起,小姐有什么不开心的,秦秋儿怎么会不知道呢?”秦秋儿心里是疑惑,小姐的琴艺明明糟糕透了,怎么短短时间竟高超到如此境地?
秦子衿垂下眼眸,摸着手底下的琴弦,思绪已飘远,最后露出一笑,像是放下了一般,又弹起了刚刚的曲子,渺渺仙乐,在这个小院子里响起,形成一个小世界,像是谁都进不来,又像是谁都能进一样,遥远又触手可及。
这时候,墙外传来悠扬动听的笛声,悠远飘渺正好对应着木琴的琴音,两种声音混和在一起形成了一首仿佛天作之合的天籁之音。
在众多人懵懂懂懂也许懂一点音乐的人中,都觉得这首音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但真正懂得却只有秦子衿,秦子衿脸色大变,勉强地镇定下来,颤抖的手指拨动琴弦却依旧泄露出一丝颤音,破坏了那般的天作之合的意境,秦子衿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这首就快要奏完的音乐。
笛声也在琴声停下之后没了声息,院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爽朗大气的男人高声询问声。
“敢问是何方大师,居于此地?此情此景,只叫在下甘拜下风,只求一见。”
“小姐,外面怎么会有男人过来?这可怎么办好呀,小姐,我去赶他走吧!”秦秋儿一开始听到笛音并没有多想,但谁知道那个吹奏笛乐的人竟是个男人?
要知道,这里是宰相府后院,闲杂人等,应该避嫌才是,就算是宰相大人的客人,那也应该在前厅好好呆着,怎么能到女眷的所在之地呢!这是要破坏他家小姐的声誉吗?秦秋儿一想事关小姐,就气得不行,撸起袖子恶狠狠就想要去了把门外之人赶走。
“秦秋儿,等下。”秦子衿手心都是汗,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能自控的颤抖着,面上却一片淡然,冰冷的神情与抚媚的容貌相差极大,让人生出一股想要亵渎的心情,皇甫青刚从墙上翻了过来,就看到这样的秦子衿,完全的愣住了,美,真是太美了。
这样的美人,居然还有那般让人惊讶的超高琴艺。而且那首琴乐,让他心生澎湃,跟他实在太合了,他就像是找到了千载难逢的知己一般,他是真的忍耐不住才这么沉不住气的,他要是唐突了佳人可怎么办啊。
皇甫青还在这里心乱如麻,秦秋儿就已经尖叫出声了,任谁看见一个大男人爬墙头,爬进小女子的院子里,都会惊讶到惊声尖叫吧!这是一个多么孟浪的男人呀!居然这般不知礼数!
“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这里是后院?来人呀!侍卫呢!”秦秋儿慌张到不行,也气的厉害,难道宰相府的守卫那么松吗?竟让一个陌生的男人欺负到如此地步,她的小姐以后可要怎么办呀!小姐怎么这么可怜呢!
皇甫青皱了皱眉头,这个丫头真是不长眼,他满是不愉的飞身落地,十分严肃的说道:“叫什么叫?本王是你们老爷的客人,这就是你们待客之礼吗?”
秦秋儿懵住了,这个男人竟然自称自己为本王?如果不是宵小之辈,那就是身份十分高贵了?就算如此那也不是什么好事!身份低的人不顾一切,身份高的人无视一切,怎么办?难道今天小姐必须要吃亏了吗?
就在秦秋儿忧心忡忡的时候,秦子衿拿起木琴缓缓的走进屋里,竟然对皇甫青不闻不问!皇甫青瞠目结舌,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无视他!还是一个女人!就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这个女人竟敢无视他!还无视的彻彻底底,好,我记住你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无视我!
皇甫青上前一把揪住秦子衿的胳膊,眼波流转,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