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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的风雪渐渐停止了,一缕浅浅的晨光忽然从巍巍青山之间钻了出来,散落在皑皑白雪之上。
“凌昊天你看,天放晴了。”如花般清丽的面容绽放一抹愉悦的笑容,一袭红色斗篷的少女踏着欢快的步子,沿着长长的雪径往下走着,小巧雪白的脚丫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印子。一袭锦袍的男子手持长剑,覆着她的脚印跟在她身后走着,“你想去哪里?”他张口问道。闻言,清丽的少女笑吟吟地转过身倒着走,“凌昊天,我想去你生活的地方。”她朝他喊道。雪域太冷了,连花朵的香气也闻不到,只有雪的味道。地上的雪层越发地稀薄,渐渐出现了砂砾碎石,曲雪柳正走着,身后的凌昊天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雪柳,”听见他的声音,曲雪柳的步子蓦然一顿,凌昊天慢慢绕到了她的身前,微微俯下身子半跪在她身前,“上来。”他道,“往下便是山路了。”曲雪柳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目光触及自己未着靴袜的脚丫,瞬间明白了凌昊天的意思,正欲开口拒绝,凌昊天却先她一步抬起她纤细的手腕背起了她瘦弱的身躯。她纤细的手环着他的颈项,曲雪柳身子微微往前倾,小巧的下巴便抵在了凌昊天的肩胛处,他侧脸的曲线柔和,下巴有着青青的胡茬,却显得很刚毅,“凌昊天,如果没有冰蝉青莲,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她柔柔的声音像是小动物的咕囔,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冰冷的耳朵。凌昊天神色微微怔了怔,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日曲雪柳提着他的长剑与雪狼搏杀的情形,即便是在风雪之中,他仍然看得很清楚。过了许久,他才稍稍侧目,目光触及到一张安静的睡颜,曲雪柳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浓密乌黑的长睫毛,如雪般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睡着的曲雪柳。
二月杏花水,长长柳丝江面垂。
曲雪柳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窗外的茫茫夜色,屋内空无一人,她轻轻掀开身上的被褥,赤足踏在冰凉的地面上,走到了窗边,微微往下看去,只见长巷之中人来人往,两旁架起了几个架子,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追逐打闹的孩童,寒暄闲聊的行人,看起来好不热闹,这是她在雪域从未见过的景象,陌生,但是很热闹。门扉传来几下叩门声,曲雪柳微微回过神来,道:
“进来吧。”门扉应声被推开,凌昊天已经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袍,面容俊美如冠玉。“这是哪里?”看见凌昊天的身影,曲雪柳微微笑了笑。“镇上的一间客栈。”凌昊天轻轻拉着她让她到床榻上坐下,打开了手中提着的包袱,那是一双淡紫色绣面做工精细的绣花鞋,是时下少女喜欢的样式,“我已经写了信,暗卫不日便会赶来。”他说着,微微俯下身子轻轻替曲雪柳擦拭干净脚丫套上了鞋子。踩着鞋子微微踏了几步,清丽的小脸浮起一丝笑意,曲雪柳起身走到了窗棂前,纤细的手指往下一指,好奇地回眸问道:“凌昊天,他们在做什么?”
“花灯会,”凌昊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今日是元宵节,所以镇上举行花灯会,要不要去看看?”剪剪水眸染上点点兴奋之色,曲雪柳点点头应道:“好。”
临街的小摊传来食物的香气,二人找了一处靠近岸边的位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小二便端着两碗元宵上来了,“两位客官,你们的元宵。”
轻轻抬起勺子搅动着碗里一颗颗饱满的白色糯米团子,曲雪柳美丽的水眸染上一丝不解,“不是说是汤圆吗?怎么上了元宵?”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凌昊天忍俊不禁地和她解释道:“傻雪柳,汤圆又唤元宵,老板说的元宵,正是我说的汤圆。”白皙的面容浮起一丝赧然,曲雪柳低头吃着汤圆,软糯的丸子入口,立刻漫溢着一股温热的暖意,不一会儿,她碗里的汤圆便见了底。
“还要吗?”凌昊天轻轻询问道。曲雪柳点点头,凌昊天便起身去找摊主,年幼的孩子抱着花灯从她眼前跑过,一袭素衣的妇人在他身后追着赶上他,妇人拉着孩子走到了岸边,曲雪柳静静注视着水岸边缓缓摇晃的小花灯,一时之间出了神。待凌昊天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回来的时候,位子上已然没有了曲雪柳的身影,心头倏地掠过一丝担忧,他抬眸四下张望,蓦然间,看见了站在花灯前面的纤细身影。曲雪柳看着花灯出了神,连凌昊天走到了她身侧也没有察觉,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曲雪柳微微收回思绪,葱白般的手指指了指那摊位上摆放整齐的莲花小灯,“那个是什么?为什么要他们要放到河水里?”她一脸认真地思考着,如水般清亮的眼眸微微仰起看着他,仿佛是一个好问的孩子。目光触及她眉目如画的灵秀小脸,凌昊天神色微微愣住,直到小摊主唤了唤他,他才蓦然回过神来,
“公子,既然你的夫人喜欢,你便买给她吧。”摊主是个年过六旬的老翁,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要吗?”凌昊天微微垂眸询问道,曲雪柳点了点头,一脸欣喜地从中挑选了几盏喜欢的花灯。付过了银子后,她像是一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孩童一般,心满意足地坐回了位子,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那几盏花灯,神情好奇不已。凌昊天买了几根蜡烛递给她,微微仰起灵秀的小脸,曲雪柳剪剪水眸泛起一丝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莲花灯,因为可以在灯纸上写字许愿,故又唤作许愿灯,莲花灯的灯芯处可以摆放一根小小的蜡烛,烛火点燃后,莲花灯顺着河岸漂流,会将世人的愿望流到天河的尽头,那里有接收愿望的神祇,神祇看见了你的愿望,便会帮你实现。”夜风微微吹起凌昊天的衣袂,他俊美无双的面容比天际那抹疏朗的月色还要清朗夺目。
“这小河水怎么可能会流到天河呢?”不相信地微微撇了撇嘴,曲雪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朝凌昊天伸出了手,“凌昊天,给我找支笔。”眉间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凌昊天起身往一侧的书斋走了进去。
夜风如影,粼粼的湖面上,晃荡着几盏莲花灯,湖岸边聚集着三三两两个人。
微微俯下身子,曲雪柳蹲在在岸边那盏莲花灯前,执笔细细写着什么,凌昊天站在一侧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平静的湖面。当最后一笔写完,曲雪柳唇角轻轻扬起站了起来,回眸看了看身侧颀长的身影,朝凌昊天喊道:“你不放莲花灯,许个愿吗?”凌昊天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隔了好一会儿才应道:“不许了,我许过太多愿望,再许也不会灵了。”“你都许过什么愿望?”剪剪水眸泛起一丝好奇之色,曲雪柳仰着灵秀的小脸看着他,“金银财宝?娇妻美妾?还是长命百岁?”凌昊天微微摇了摇头,“都不是,”他璀璨的眼眸涌动着珠玉般的光泽,声音像是江岸的清风一般,“开始是希望彤儿能够早日好起来,后来是想要找到冰蝉青莲。”
“许过很多个吗?”曲雪柳走到岸边,轻轻将手里的莲花灯放入河水中,秋水一般盈盈清亮的美丽眼眸注视着那盏顺着河水流动的莲花灯,她问道。莲花灯灯芯内的烛火在深夜里跃动着淡淡的光芒,不一会儿,它的身影便没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曲雪柳双掌相抵着,背对着凌昊天朝着莲花灯消失的方向闭上眼眸低声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细细思索了一下,凌昊天淡淡应道,璀璨的眼眸看见曲雪柳格外虔诚的模样,他不由得开口问她:“你许了什么愿望?”缓缓张开清亮的水眸,曲雪柳灵秀绝色的小脸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清婉的声音显得格外雀跃,
“我写了,凌昊天要一辈子陪着我。”末了,她有些担忧地问他:“会实现吗?”这条小河水,真的能流到天河吗?璀璨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曲雪柳灵秀安静的侧颜,半晌,凌昊天移开了目光,他的声音轻轻,
“会的,会实现。”他道。
………
从雪柳殿出来之后,沐珞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之前因为做刑侦工作,她常常要和法医打交道,也没少见过尸体,沐珞始终相信白原川说的那些话,因为她知道,看见活生生的人和看见死人是两码子事情,那个感觉很不一样,她也曾见过一些死不瞑目的人,他们的眼睛,就和凌昊天给她的感觉一样,没有半分生气,像是一种标本。可明明,凌昊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有呼吸,会吃饭,沐珞晃了晃脑袋,极力想要挥去心头这种怪异的情绪,倏地,一行人从眼前走过,沐珞微微看了一眼,发现走在前面的正是刚才凌昊天吩咐去长安殿搬相思叶的常德,稍稍思虑了片刻,沐珞抬起步子跟了上去。长安殿是元皇后尹姝彤的居所,却是在皇城较为清幽僻静的地方,四面环山,绿意盎然,似乎平日很少人来走动,殿门紧闭着。常德敲了门,等了很久遇萤才走了出来,
“常德公公?”看见常德,遇萤眼眸里掠过一丝惊喜之情,“是皇上要来吗?”常德微微做了个揖,沉声道:“遇萤姑娘,皇上没有来。”“我还以为皇上要来呢,”听见常德的话,遇萤欣喜的面容一下子泄了气,看着眼前这一行人,连带着语气也淡了几分,“那你们来做什么?”
“回姑娘,皇上让我们来将长安殿里的相思叶搬到雪柳殿里去。”常德朝身后的几个太监做了个手势,那几个太监便推开了长安殿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遇萤顿时一怒,抬手拦住了常德,“常德公公,这里是长安殿,不是雪柳殿,皇后娘娘还未下令放行,你们竟然敢肆意闯入,信不信皇后娘娘治你们的罪?”常德脸上没有半分惊慌之色,也不着急着进去。不一会儿,那几个太监就搬着几盆相思叶走了出来,眼见着阻拦常德没有用,遇萤把心一横,整个人横在了门边不让那几个太监离开。
“遇萤姑娘,莫要让我们为难。”常德冷声说道,神色已然冷了下来。“今日除了娘娘应允,谁也不许搬着这些相思叶离开长安殿的大门,”遇萤执拗地坚持着,毫不畏惧地迎上常德阴冷的目光,“常德公公,这雪妃再怎么受宠,到底也还是一个妃子,一个乡野女子,我们家娘娘可是尚书千金,大天朝的皇后,一个皇后的地位,即便是不受宠的,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雪妃吗?”沐珞此时就站在殿门的一侧,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遇萤到底还是太天真,在这深宫之中,皇帝的爱就是一切,再高的地位都不如他的半分感情,果然,常德与沐珞的想法是一样的。拂尘微微一甩,常德的眉眼顿时泛起一抹狠色,“来人,把她给我拉开。”话音刚落,遇萤身后的两个太监放下了手里的相思叶,正欲上前去拉开遇萤,倏地,一道温婉大气的声音传来,
“住手。”约莫三十上下的女子一袭素色轻云锦宫装,端庄的身姿如同牡丹花一般,眉目和善却隐隐透着一股威严的大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