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镇与韩卓走出了公主府,眼中带着期望,但他们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一份担忧。
公孙五楼没有离开公主府,他顺带着去探望自己的妹妹了。可是不一会,他就悻悻地离开了公主府。好心好意去看望自己的妹妹,没想到修娘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将自己痛骂了一顿,说自己是陛下身边的佞臣。这个妹妹呀----好,你们这些人,都瞧不起我,我这一次,就让们好好瞧瞧,我到底是佞臣还是能臣......
“修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毕竟是你的哥哥呀。”慕容熙幽幽地说道。
“唉----”公孙修娘不语,只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自己从小与哥哥相依为命,他对自己是极好的。可是自从哥哥和自己从西域的胡地来到燕国,哥哥就变了。尤其最近几年,新皇慕容超登基,哥哥就极尽谄媚之能事,他的官现在是越做越大了,由东宫侍读,而到屯骑校尉,最后做到了武卫垣军。可是他一路走来,这其中又有多少权谋诡计,多少流血牺牲啊,大燕的国力在哥哥与其他臣子的内斗中不断消耗。
“也罢,往事不要多想,准备准备,随我一起进宫吧。”慕容熙说道。
“公主您......”公孙修娘惊愕着双眼。
“你说那些大臣,包括你的哥哥,为什么要找我这么个过气的公主来劝说陛下呢?”慕容熙惨然而笑。
“公主您......”公孙修娘欲言又止,眼中却是悲伤。
“呵呵----我爱的人只是背叛我,而爱我的人,我却不能爱。冤孽啊----冤孽!”慕容熙惨然而笑,默默向寝殿中踱去。
就像胸腔中被人用铁爪掏了一把,公孙修娘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不是为自己,而是切切实实地为了琼花公主慕容熙。一幕幕如过眼的云烟在公孙修娘的眼前浮过,那里是琼华的爱恨情仇。
自从几年前的一次南行,琼华就深深地爱上了北府名将刘牢之的大公子刘敬宣,他的儒雅,他的温柔体贴深深地在公主的心中烙下了印痕。
一年以后,琼华终于如愿以偿,刘敬宣因为晋国内乱,逃到了燕国。琼华高兴坏了,她为刘敬宣忙前忙后,在朝廷上为他谋了个官职,尽量不让刘敬宣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力求让他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可不是自己的终究会走,当刘敬宣听闻晋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有机会回国的时候。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子,终于撕开了他外表光鲜的伪装,他居然连同南人想要颠覆燕国朝廷,最后虽然东窗事发,他没有得逞,但是琼华与他是再也不可能了。
重新回到公主府的琼华失魂落魄,如丧考妣,她生了一场大病,容颜憔悴。皇帝慕容超并没有因为刘敬宣地叛乱而去怪罪琼华,让人奇怪的是,慕容超居然放下了帝王之尊,亲自熬制汤药,如孝子般侍奉在琼华的床侧。
琼华对慕容超的天恩浩荡,自是感激,但是她的心中也有了一丝的疑惑,更有隐隐的不安。
终于慕容超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自从五年前自己从秦国带着金刀认祖归宗,第一次见到琼华公主以后,她的倩影就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心上。因为慕容熙与琼华是堂兄妹,虽然每次接触过后,慕容超对琼华的爱越来越深,但是鉴于世俗的眼光,他只能将这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中。
当年老皇帝慕容德没有男丁,他死后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儿慕容超。当慕容超鼓起勇气,想以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压制世俗的眼光,迎娶慕容熙,册立她为皇后的时候,这时候,北逃燕国的刘敬宣出现了。如果刘敬宣好好对待琼华也就罢了,可是这小子却不珍惜,他负了琼华。也好,这一回,慕容超再不愿放弃,不管结果如何,他要向慕容熙表明自己的心迹。
琼华当时就呆住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身为大燕国主,自己的堂兄,自己的皇兄,会深深爱着自己。自此以后,琼华就开始一点点地疏远慕容熙,让彼此不再相见。
慕容超对慕容熙的表现,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结果是这样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万分的痛苦,他天天以美酒美姬,音乐歌舞来麻醉自己,以此来忘了慕容熙,忘了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永久的伤痛。
“皇兄的性情越来越乖戾了,行为也多是任性,我想这里一定有我的原因。”
慕容熙看着铜镜中那绝代的容颜,幽幽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牺牲我一人,换得大燕国土的安宁,又何尝不可!”
公孙修娘静静地为慕容熙梳理着发丝,她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显出了她此时情绪的不稳定,自己难道真要看着这朵鲜花泄了吗?不----不可以,公孙修娘的心中朦朦胧胧地在酝酿着一个主意,这个主意让她自己都感到了害怕。
广固城中,慕容超一如既往地呆在他的大殿中欣赏着美乐歌舞,胡旋舞狂烈,胡姬前凸后翘,酥胸乱颤,纤腰乱摆,眼前成了一堆肉的海洋。
慕容超深深地咪了一口酒,再与自己的宠姬魏夫人打了个皮杯,魏夫人轻启檀唇,轻轻咬着慕容超的下嘴唇,发着腻人的娇喘声。
“小浪蹄子,真是欠干!”慕容超一撩罩袍,罩袍下没有中衣,有的只是那怒放的枪头。
“陛下----”魏夫人一声娇哼,俯下了身子,为慕容超轻轻吮吸。
慕容超发出一串舒畅的太息,魏夫人摆弄着各种的口活,吮得更加起劲了。
“禀报陛下,琼华公主求见。”内侍的声音自外不合时宜地响起。
“哦,她来了。”慕容超睁开了眼,“你们都下去吧,”底下正在歌舞的胡姬如穿花蝴蝶般瞬息消散在了大殿后面。慕容超推了推魏夫人的螓首,“你也下去吧。”
“陛下----”魏夫人楚楚可怜,满心的不愿意。
“下去吧,我这有正事,事了过后,朕好好疼你。听话,乖----”
魏夫人不情不愿地下去了,临走的时候,她掀起那轻纱掩盖的胴体,露出了里面一片艳丽春光。
慕容超笑了笑,喝干了一大杯酒。
“皇妹慕容熙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慕容熙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
“琼华,你怎么来了,你想通了?”慕容超眼神灼灼,死死盯着慕容熙的脸。
“陛下,皇妹这次来,是为了国事。”慕容熙眼神清澈,给人一种庄严感,让人不忍亵渎。
“哦,国事,是不是慕容镇和韩卓那些老家伙找你嚼舌根了?”慕容超有些生气,没想到慕容熙找自己却是所谓的国事。
“不错,陛下。皇妹在来的路上,听贺赖卢将军说,陛下已经下令撤退梁父与东武两地的驻军,将南燕全部的主力收缩到京城,用来加固城防。”
“不错,琼华认为不可吗?”慕容熙喝了一口杯中酒,琥珀银杯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的眼中更是透着热烈的光亮。
“陛下,我大燕乃是鲜卑族,鲜卑男儿弓马骑射肯定优于南人,可是即使陛下要发挥我国骑兵在平原作战的优势,也应该从大岘山出击,在山南迎击晋军。那样万一不胜,也有险可守。现在战事还未正式来临,陛下怎么能自弃险要呢?”慕容熙单刀直入,扑扇的羽睫下显露了心中的一丝焦急。
“琼华,你这是教训朕吗,难道朕的铁骑真得不如南人的步卒吗?”慕容超眼眸渐渐黯淡了下去。
“皇妹不敢,只是家事,自是关心,只不过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罢了。”慕容熙语声平淡,不带一丝的涟漪。
“哈哈哈......”慕容超突然笑了起来,“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慕容镇、韩卓那帮贪生怕死的老骨头的想法。据险而守,山南迎击?真是笑话,如果不放刘裕的南人通过大岘山,一旦我军在山南胜了,南人就会驾着小船从水路逃跑了。我大燕骑兵虽然日行千里,可是也不可能跑到海上去追击南人,不能全歼南人,就不能全功。明年,大后年,南人休憩好了,又会卷土重来,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陛下----”慕容熙在心中深深叹息了一声,皇兄太过自信了啊。
“怎么,你认为我大燕不能取胜吗?还是担心你的情郎也在晋军中,让我山南迎战,好为他谋一条逃归南边的道路吧。”慕容超说到这里,不自觉地火气上来了,他那黯淡的眼神再次燃烧了起来,只是不再炽烈,而是透着一股杀气。
“陛下----”慕容熙的语调拔高了些,她的情绪也有了一丝波痕。
“算了,”慕容超有些意兴阑珊,“琼华,你退下吧,朕累了。”
“陛下,不管怎样,还请您以国事为重。”慕容熙深深望了慕容超一眼,敛衽一礼,默默告退了下去。
望着慕容熙的倩影,慕容超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熙儿,你怎么懂得我的心,这一次,朕就让你看看,朕比他强!”
“怎么样?”望见慕容熙脸色落寞地走出宫门,公孙修娘赶紧迎了上去。
“修娘,唉----”慕容熙抬着迷离的双眼,深深地叹息着。
“怎么,陛下没有改变主意吗?”公孙修娘追问道。
慕容熙摇了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随着脑袋的摇摆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公主,不必难受了,天掉下来,自有他们男人顶着,你已经做到自己该做的了。”
“唉,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先皇传下的基业,眼看就要易手他人了。”慕容熙尽力止住了眼泪,神情幽幽。
“有这么严重吗,顶多我们退守广固,这京城固若金汤,应该能守得住的。”公孙修娘听闻慕容熙的话有些吃惊,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慕容熙惨然而笑,无声地摇头,“修娘,你不懂,南人这一次来犯,岂有打个胜仗就回去的道理。劳师远征,如果他们不灭了我国社稷,那就是失败。所以这一次,乃是我们与晋国的殊死之战,不是我亡就是他们葬身在我大燕的国土之上,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桂林王与丞相包括你哥哥联袂来找我去说服陛下的原因啊。”
“嗯,这样啊。’公孙修娘脸上无悲无喜,对她来说,这燕国灭不灭的,她也不甚关心,“公主,如果这大燕国你呆不下去,你随我走吧,我们一起回到我的家乡----姑臧,凭着我们家族在当地的势力,你还是我们姑臧的公主。”
慕容熙没有答应公孙修娘,而是幽幽地喃喃自语,“家国家国,燕国对百姓来说是国,对我们慕容氏来说就是家,如果家都不在了,我还活着,又有何意义呢?”
听着慕容熙得喃喃自语,公孙修娘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慕容熙原来抱着殉国的思想。可是自己的计划已经实施,弓箭已经射出,是收不回来的。可是不管结果如何,自己也要保得慕容熙周全,哪怕献出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