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鹤翁在城头上点起干粪之后,就匆忙赶下城头,等着听枪响。
待到华尔的枪声一响,稽鹤翁立马让早早准备在城门扣的人开了门,自己骑着马带人冲了出去。
杭州被围困的这些日子里,稽鹤翁即便是自己吃不饱也要省吃俭用给这匹马喂好了。所以他胯下的这匹白马,并不跟稽鹤翁身后的士兵一样瘦骨嶙峋。跑起来十分勇猛。而稽鹤翁身后的士兵知道这一次出来是抢粮食,也一个个喊声大作。
稽鹤翁开了城门之后,长毛的探子也没有反应过来。在他们看来,杭州城里面的守军早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杭州城被攻陷是迟早的事情。
加上华尔这边意外地冲了出来,让稽鹤翁觉得很惊讶。
眼看两队人马就要接头了,长毛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稽鹤翁每天在城头上看着城底下的长毛军营,早已经知道主帅军营在什么方位。看到长毛此时疏忽懈怠,实在是不堪一击,他当下想出来一个主义——要是此时乘着长毛没有回过神来,冲到李秀成的帐篷里冲杀一番,把李秀成杀死,杭州城说不准就能保住了!到时候长毛乱军无首,必然作乱,消息传到李鸿章那里之后,两路人马南北夹击,长毛必败无疑!
当下他调转码头,大喊一声:“胡大人带来的弟兄们,暂且放下粮食,跟我冲入那敌阵取了敌将首级,吃饭杭州之围可解,到时候我上报朝廷,人人加官进爵!”他看到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穿着官服的,知道不能用官爷的身份来压制。好在他平日里也经常跟江湖中人打交道,这一番话说出来,慷慨激昂而没有一丝丝威压,让陈三的人听起来十分舒坦,当下陈三的人就推开粮车,抽出刀剑跟着稽鹤翁而去。
华尔一路跟着胡雪岩来到杭州城,只不过在鳖子门放了几下空枪,在刚才打了几发子弹,却平白无故能拿三十万两银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加上一路重来他感觉长毛一个个披头散发,看着跟傻子一样,心里也不害怕了,当下挥挥手中的枪,跟着也冲了过去。
自从天京事变之后,李秀成日夜担忧,心力早已经大不如从前。现在太平军看似疆土颇多,但是兵力早已经支持不住了。这三军人马聚集在这里,为什么不一起攻城,非要每个人都轮流上去大一番?一是杭州城守卫确实严密,不易攻克,大家都存着心思保存实力,等着与清军决一死战。二就是这三路人马,鸽子统领都互相不对付,攻城之后三人见面,因为王的事情再争执起来,说不准会再一次自相残杀!
李秀成组织了夜里冲锋之后,回来便脱了铠甲睡了。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觉,只觉得前途暗淡,人事无期。
正烦闷间,突然听得外面杀声大作,隐约还有几百只枪响。
李秀成猛地翻身而起,心里诧异道:“杭州城守军竟然自己冲出来送死了?”
但是他刚刚站起来,就看到一批白马一跃冲入了营长,一柄长枪朝着自己就刺了过来!
……
王有龄在城头眼看到粮食就要接手了,稽鹤翁却带着人自投罗网进了长毛的营长,下里面吓得不要不要的。
胡雪岩说道远远站在山头,看到了稽鹤翁的那匹白马,直接冲着最中心的营帐处冲去,心里稍微一思量,立马就明白了稽鹤翁的用意,拍着大腿喊道:“哎呀!稽兄你这是何必呢!哪怕拖下去等着朝廷援军也比这九死一生的赌命要强啊!”
王有龄看到稽鹤翁突然发疯,立马整顿人手冲出去接粮食。但是稽鹤翁姬忽把精锐都带出去了,杭州城里剩下只不过是饿的半死的老弱残军,连着冲了三四次也冲不破回过神来的长毛。
王有龄眼看长毛就要围住粮车把粮食抢走,赶忙对陈三说道:“我军饥饿多日,已经无力作战!陈兄弟冒死前来送信,这份情谊我永生不忘。你现在必须立马敢出去,带着你家的兄弟撤回去。这批粮食我们拿不到,也绝不能落入长毛的手里!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陈三自然也看出了眼前的形势严峻,但是他知道胡雪岩在心里十分挂念眼前的王大人,于是说道:“王大人,胡叔爷发话了,我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此刻长毛大乱,正是我们出逃的好时候,你跟我一起出城吧!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王有龄摇头说道:“不行!祖宗疆土不得寸厘有失,我是不会离开杭州城的!你回去告诉雪岩,要是我三日内没有给你们回府消息,那就一定是城破人亡了,到时候让他赶紧带着人直接绕道湖州,湖州现在已经被左大帅占领了一半,十分安全。”
陈三看到王有龄一脸的坚持,点了点头,转头向城外冲去!
王有龄看到陈三离开,突然又喊了一声:“陈兄弟!”
陈三转头,看着王有龄。
王有龄说道:“告诉雪岩,我这辈子能交到他这个朋友,死也瞑目了,叫他切莫伤心!”
陈三看到王有龄这明知必死而淹留,明知必死而不去,明知必死而存义,明知必死而存情的态度,只感觉满腔热血涌上心头,浑身都是力量。他一个猛子跳出城门,拿起大刀四处抡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