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娴雅跟林语在国土资源局门口分手以后，自己打了一个车回到建平集团。

她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不久，杜建国和罗鹏他们就回来了。也许是今天的土地竞拍不太顺利，杜建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张娴雅忙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着自己眼前的工作。

前天晚上，张娴雅那位身患尿毒症的男朋友，在医院里面去世了。因为没有钱给他及时换肾，他现在因为并发症的发作，年仅二十六岁，就急急地离开了人世。

张娴雅跟她男朋友并没有结婚，因此，她也就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她和她男朋友之间的这些事情。她男朋友的死，除了她家的亲人以外，她没有告诉公司里面的任何人。

她昨天向杜建国谎称自己生病了，请了一天病假，为她男朋友料理后事。今天到公司来上班的时候，因为伤心过度，再加上睡眠不足，做起事情来就有些恍恍惚惚的。

杜建国和罗鹏他们今天参与的这场土地拍卖，杜建国很看好这块地，但是如果地价太高，他们就打算先把地拿下来，然后再跟另外一家开发商联合开发。

杜建国让张娴雅准备的那些文件里面，就有一部分资料是竞拍完了以后，需要交给跟建平集团有合作意向的那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

张娴雅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在帮杜建国装订文件的时候，她却把最关键的那几张纸给漏掉了。

杜建国到了土地拍卖中心，跟那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谈的时候，才发现缺少了那几份文件，他当即就有些火了。

自从陈晓平去世以后，杜建国的脾气就变得有些暴躁。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只是张娴雅，就连罗鹏都挨过他的骂。

众人知道杜建国是因为陈晓平过世的事情，心情不好。大家都不敢去惹他，每个人工作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害怕自己出错，惹得杜建国大发雷霆。

张娴雅家里面即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也不敢长时间请假，就是这个原因。

林语这两天如果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请示杜建国的，她也尽量避免去找他。

刚才，林语从维修店的接待小姐那里要到修车师傅的电话以后，她刚准备给他打，就看见撞到她车的那个小伙子，从洗手间里面出来了。

她怕那人知道她在向接待小姐打听他的车况，就赶紧回到两人刚才坐过的那张桌子前坐好。

林语跟那个小伙子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又等了好一会儿，一位修车的技师过来告诉他们，说雷诺车的大灯已经换好，雅阁因为要补漆，今天肯定开不了。

林语看了看时间，自己该了解到的信息已经得到，再在这里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同意过两天再来取车。

那个小伙子很殷勤地提出送林语，林语爽快地答应了。

车到市区的时候，林语向他告别，他摸出一张名片来递给林语，“如果你的车没有修好的话，给我打手机。”林语接过他的片子扬了扬，转身走了。

林语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给维修过方茗慧那辆雷诺车的技师——江师傅打手机。电话通了以后，她直言不讳地说，她是车牌号“川A XXXX”原车主的朋友，她朋友当初开那辆车的时候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车祸，林语请他帮自己回忆一下那辆车送到他们那里去修时的情形。

江师傅说他已经回忆不起林语所说的那辆车的情况了，林语提示他说，就是那辆刹车有问题的草绿色雷诺。

说到刹车，江师傅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是那辆车啊？我有印象，因为在它之前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其他车出现过这样的问题。”

江师傅努力地回忆着，“我记得在修它的过程中发现它的刹车油管有一点漏油，按理说雷诺这种品牌的车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的，何况那还是一辆新车。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觉得那根油管上面的那个小口子，好像是被人用刀割了一下似的，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破裂。我不清楚是不是你的朋友在其他的修车厂去修过那辆车，所以不敢贸然下这个结论。不过，那辆车在被运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刹车油管里面确实是一点油都没有了。”

“如果是刹车没油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林语问江师傅。

“当然是不能及时制动了。” 江师傅回答得很干脆。

至此，方茗慧车祸的罪魁祸首终于被揪了出来，可是，谁又是这幕后黑手呢？

林语谢过江师傅以后，陷入沉思。

回到办公室以后，她看了看表，才四点半，她焦躁不安，做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来。

她共计把向她汇报近期业务情况的余燕轰出去一次，把拿进来叫她签字报销的财务经理轰出去一次，把向她罗嗦大概有四十万应收款没有到位的客户经理骂了两次，因为他连续进来了两次。

一下午林语好像吃了枪子儿，看见谁都是满腔火气。她听见余燕在外面小声对另外一个企图进来向她说事的人提醒说：“别去找她，她今天火气大着呢，谁去谁成炮灰。”

那人悄声问：“谁惹她生气了？”

林语听见余燕小声说：“谁知道，今天下午一回来就是这样，中午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等她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就好了。”

这话说完时，外面顿时清静了下来。

林语双手捧着头，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头疼欲裂。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要冷静，如果此时乱了方寸，她就再也不可能追查出造成方茗慧车祸的真凶了。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半，林语给罗鹏打电话，问他会开完了吗？

罗鹏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早就开完了，我和我哥还有关叔叔正准备请几位领导去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我就算了吧。”林语迟疑了一下，“杜总和你们一起去吃饭吗？”

“他不去，他说他身体不太舒服，已经叫司机小张把他送回家了。”罗鹏问林语，“你就问这事？”

“对。”

罗鹏“哦”了一声以后，就挂断了电话。

林语坐在办公室里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不知道自己对方茗慧车祸一事耿耿于怀是对还是错，她也不知道这样追查下去，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她内心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驱使她去这么做，如果放弃，她觉得自己的良心将永远不得安宁。

林语像一个复仇天使一样，身上喷射出可怕的火焰。她拿起背包，走到楼下时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在修车厂，她只好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在路上，她给自己将要面对杜建国时所要说的话打着腹稿。她一再鼓励自己，这一次绝不能半途而废，无论采取什么手段，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车到杜建国家楼下的时候，林语给杜建国打电话，说自己听罗鹏说他身体不舒服，她办完事情路过这里顺道过来看看他，林语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她给他带上楼。

林语尽量将语气说得很和缓，她不想让杜建国觉得自己是专程上门去兴师问罪。

杜建国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他亲切地对林语说，他那里什么都不缺，叫她直接上去。

当电梯停在16层的时候，林语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强自镇定地按着杜建国家的门铃。

门开的时候，她看见杜建国精致的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很滑稽的卡通图案的围裙，这让林语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杜建国看见林语吃惊的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围裙上的加菲猫，也笑了起来，“这是我女儿上次回来的时候，我为了鼓励她做家务，给她买的。”

“你女儿多大了？”林语脱下皮鞋，换上门边鞋柜里的拖鞋。

“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杜建国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你自己坐一会儿，我等一下出来。”

“你在干嘛？”林语看见杜建国手上粘满白白的粉末，好像是面粉。

“我在给自己做杂酱面。”杜建国得意地扬了扬头。

林语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想吃面条，外面的小面馆多的是，干嘛自己弄得浑身都是面粉？”

“外面的卖的哪有自己做的这么爽口。”杜建国白了林语一眼，“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我想放松一下，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语一看见杜建国这样就有些心软，也许这个时候不是逼他招供的最佳时机，林语收敛起自己脸上“审判官”的表情，进厨房去给他帮忙。

半个小时以后，林语和杜建国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杂酱面，味道还真的不错。

林语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杜建国很是得意。

这是一顿温馨的晚餐，林语不知道在自己问过杜建国那些话以后，这样美好的画面还能不能够出现，想到这里她的鼻子禁不住一酸，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杜建国大概也已经注意到林语表情的异样，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那你就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语佩服于杜建国的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