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东米赤加的咄咄逼人,张义谭虽然面上装出了害怕的神情,可是内心却是波澜不惊。二人在客厅之内相持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谁都没有退让。东米赤加原本以为可以通过恐吓的手段让张义谭露出破绽,岂料张义谭并不准备买他的账,可是手中的弯刀已经抽出了两三寸,总不能就这样放回去吧。
看到二人相持已经陷入到尴尬的境地,一向察言观色的管家张福走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
“将军大人明鉴,我们张家的铸铁坊近些年来生产的生铁越来越跟不上形势,主要的缺陷还是在生铁的硬度上,而归根结底是因为采用了中原内地出产的铁矿石。我家大公子心里着急,这才临时决定到漠北寻找更坚硬的矿石。”
“那漠北矿石虽然坚硬,可是前往漠北的道路艰险,如此一来成本不又要增加。难道你认为本将军好欺骗不成么?”
“老奴不敢欺瞒将军大人,漠北的道路确实艰险,可是我们张家生意遍布各地,经过多方打听,已经发现了一条捷径,请将军大人明察!”
“好,既然你这么说,本将军一定会亲自查访!”
说完之后,东米赤加这才将已经抽出两三寸的弯刀放回了刀鞘,一声清脆的声音略过客厅,震得张福赶紧退到了一边。
坐在那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央可这时也发现气氛太过于压抑,为了缓解尴尬,法王央可随即起身说道,
“大公子不要误会,将军大人就是这个急脾气。人人都知道这三年以来张家的铸铁坊有一半是我们吐蕃五州将军府经营,铸铁坊为我们吐蕃士兵提供了数不清的武器装备,一旦铸铁坊的原材料出了问题,那对于我们吐蕃士兵来说可就是大事啊。”
“法王不必担心,漠北的铁矿石绝对比内地运来的更为优良,只要我们打通了前往漠北的商道,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沙州铸铁坊就可以制造出世界上最先进的生铁。到时候,不仅可以给吐蕃提供更多、更优质的武器,还可以将生铁销往更远的地方,岂不是一举两得?”
“大公子不愧是经商世家出生,思想见地也绝非常人能比,是我等误会大公子了!”
听了张义谭这番看似为吐蕃着想的话语之后,东米赤加双手抱拳深深地行了一礼,一番道歉的话语自然不在话下。
到这个时候,张义谭与东米赤加二人都找到了下台阶的机会。张义谭刚才害怕的脸色也全部消失,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呵呵一笑道,
“将军大人太客气了,刚才义谭情急之下没有将话说清楚,这才引起了误会,该道歉的应该是义谭才对。”
“哈哈哈...,人人都说义潮率真,岂不知义谭更为率真,真是难得!”
“呵呵...”
“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话音未落,东米赤加和央可转身离去。不多会儿时间,院子当中的那些吐蕃士兵也都全部撤走。
对于吐蕃人的造访,张义潮早就料到了,因此才会与高瞻将计划详细的说给了张义谭。至于张家不在的那十几名家丁早在东米赤加盘查索勋商队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沙州城。而这十几人当中包括高瞻、尉迟孝、国柱、阿大、阿二等人,几乎个个是武功高手。张义谭之所以敢谎称这十几人是前往漠北寻找新的铁矿石,那是因为由老夫人李氏出面,确实将娘家李家的十几名家丁安排前往漠北,不过不是寻找矿石,而是销售纸张和一部分瓷器。
这一招瞒天过海是张义潮苦思冥想之后决定的,每一个环节几乎都是无懈可击。张义潮之所以这么做就是看准了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将太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张家的缘故。原来,张义潮借助索家商队前往中原之便将十几名随从混进商队方便通关,而沙州城北门盘查的时候,商队里面的所有随从全部都是索家的家丁,高瞻等人则是从东门出城,在城东五十里的地方汇合。
至于这天凌晨时分从张家后门溜出去的十五六岁少年则是国柱,国柱奉了张义潮之命携带张谦逸身前的沙州刺史身份文牒离开张府,目的便是为了防止吐蕃人突然盘查。国柱携带张谦逸的身份文牒在沙州城外东二十里的地方等待雷音寺洪辩大师一行,目的就是为了将身份文牒与僧侣文牒混在一起。果不其然,就在东米赤加盘查洪辩一行的时候,从东米赤加的脸上,洪辩大师清晰的觉察到东米赤加对于这些文牒根本就不懂。
而故事最重要的主角张义潮则是在次日化装成一名普通百姓的模样,趁着凌晨的昏暗从后门溜走,与国柱离开张府的方式一模一样,东米赤加的几十名密探并没有发现潜逃的张义潮。就这样,一招瞒天过海,张义潮前往长安的团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沙州,成功避开了东米赤加的重重阻挠。
五州将军府内,东米赤加气呼呼的拍着桌子,站在一旁的法王央可则神色忧郁,很显然不相信张义谭的那番说辞。张家十几人包括张义潮在内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开张府,这怎能让人心安,东米赤加冷笑道,
“法王,对于张义谭刚才的解释,你可有不同的看法啊?”
“将军大人,你先不要着急,张府的事情绝非你我想的那么简单。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法王的意思,张府必然是出了问题?”
“不错,如果本座所料不差,雷音寺那帮老秃驴也必然是张家的帮凶。”
“这个自然,否则本将军也不可能派人监视雷音寺。”
“将军大人,现在再监视雷音寺已经毫无益处,如果我所料不差,雷音寺与张家的勾结决然不会发生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
“依照法王的意思,我们现在该当如何啊?”
“追!”
“什么?”
“立即派出精兵沿途追击雷音寺和尚!”
“这?”
“现在他们离开一天左右,如果我们快马追击,应该可以赶到嘉峪关之前追上他们。”
“既然法王如此认为,那本将军这就下去准备!”
将最近两天的事情结合在一起考虑,老谋深算的央可认为张家的骚动必然与雷音寺僧侣以及索家的商队有关,遂命令五州将军东米赤加召集人马,向嘉峪关方向追击。
另一方面,张义潮采用了瞒天过海之计成功地借助了雷音寺僧侣与索家商队的力量将前往长安的随从送到了沙州城外。沙州城外东北五十里方向,乔装打扮的张义潮终于在天黑之前与早已经等待在这里的大部队汇聚到了一起。
汇聚的地点是高瞻提早命人勘察的一个小村落,说是小村落,实际上早就没人居住了。早些年吐蕃军队经常洗劫这一带,村里的居民大都聚集到不远处的沙丘之上。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国柱带着张谦逸生前沙州刺史身份文牒最先来到这里,不多会儿时间,高瞻带着尉迟孝、阿大、阿二等十几名高手也来到了这里,索家的商队与雷音寺洪辩大师几乎是同一时间聚集在这里。
张义潮赶到小村落的时候,高瞻正带着阿大和阿二站在村口迎接。看到张义潮走了过来,高瞻等人兴奋地迎了上来,说道,
“公子,您终于到了!”
“人都到齐了么?”
“您放心吧,索家和雷音寺的人都已经在村里等候!”
“非常好,快引我前去!”
“这边请!”
说话间,高瞻已经转身,四人摸着黑走到了村中一个破败的寺庙当中。透过微弱的火光,张义潮粗略的扫过了庙中众人的脸,除了雷音寺洪辩大师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张义潮正要说话,高瞻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口中说道,
“公子,洪辩大师正在偏殿等候,这边请!”
二人来到了寺庙的偏殿之中,微弱的烛光映照着洪辩大师的脸庞,红润的脸色自有一股祥和之气。此时的洪辩正在聚精会神的打坐,双手放在丹田之处,听到脚步声,洪辩大师慢慢的睁开眼睛,张义潮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
“大师辛苦了!”
“二公子客气了,如今国难当头,贫僧也应该贡献一点儿微薄之力!”
“前方不远处就到嘉峪关了,恐怕后面还需要劳烦大师!”
“二公子既然可以用依照瞒天过海让众人从五州将军的眼皮子底下离开沙州,小小的嘉峪关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让大师见笑了。”
“义潮心思缜密,做事考虑周到,真是我沙州百姓之福啊。”
“让大师沾染尘世之事,义潮真是惭愧啊!”
洪辩不在言语,张义潮的这番话其实也真是大实话。这些年,洪辩虽为佛门中人,可是对吐蕃的残暴也是深恶痛绝,为了保证佛门清净,洪辩大师取出了尘封多年的达摩祖师易筋经让众位徒弟研习。
洪辩如此做法已经沾染了俗世之气,可是生逢乱世,佛门都不得清净,这也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