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既然我们都已经进来了,后路又被封死,为今之法也只能继续往前走了。”秦一凡道。
闻言,周清月也是微微颔首,二人双手依旧紧牵,慢慢朝着死门的深处走去。
大约行了四十余步,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小拱门,拱门并不算大,但却好像有点深度,左右宽度也只能够一人堪堪过去。
二人在拱门前停了下来,秦一凡沉思了片刻后道:“之前的石门之路都是足够五人并行,而且没有丝毫危险,而甬道在这里却变窄了,你说这会不会是月遮天前辈刻意而为?”
“秦师兄是说,月遮天前辈是想只让一人通过?”周清月惊讶道。
“应该如此了。”秦一凡皱眉顿首。
“既然如此,那清月愿意走在前面。”说着,周清月便欲往前走去。在她心里,自己终究是月神宫的弟子,而且也是她一心要进生死门,现在遇到了可能发生的危险,自然不能让秦一凡走在前面去。
秦一凡一把拉住周清月,道:“是福是祸尚且不知,清月姑娘且先听一凡说。”
稳住了后者,秦一凡才认真地道:“若是此门真的有异,无论留在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人,都有可能遇到危险。既然你我二人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自当是生死与共,又何来弃子之说?”
闻言,周清月的心里一暖。
“可是这甬道只能一人通过,我们两个人如果一起走的话,会不会触发什么机关呢?”周清月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心。
“这一点我想到了。”秦一凡道。
理论上类似的传承洞府必然会有机关算计,然而死门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半分惊险,如今甬道突变,那正常情况下,拱门之内则应必有变故。
秦一凡不愿她独自冒险,自然也是想和她一同面对,不由让周清月对秦一凡的好感度又多了一分。
“可是这拱门的宽度……”周清月依旧是摇了摇头。
“简单!”秦一凡笑道:“敢问清月姑娘芳龄?”
周清月一愣,虽然她不知道秦一凡为何要问这个,但却依旧十分诚实,略带羞意地回答道:“十五。”
闻言,秦一凡微微咋舌:“不曾想你我竟同岁。”
秦一凡的话暖了一下场,还不待周清月心中反应过来,前者又紧接着道:“你我二人体型都不算肥胖,而且也都才十五岁,所以相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些壮点汉子的体重罢了。”
“秦师兄你是想……”周清月捂着娇唇,顿时便明白了秦一凡的意图。
“我们先解下武器用来投石问路,然后我再抱着你侧身而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月遮天前辈既然留下传承,应该会考虑一些体型庞大之人来到此地。”秦一凡点头道。
有些厉害的机关术,在跨入拱门时地面会有一些感应,若是秦一凡和周清月两人侧身而过虽然也可以,但必定会被机关术探查出是两人之脚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以秦一凡认为也只有抱着周清月通过方为上策。
“清月全凭师兄吩咐。”周清月面带羞意地点了点头,旋即解下了腰间的佩刀。
秦一凡也解开自己的佩剑,周清月本还在疑惑谁先丢掉武器,少年却右手陡然发力,唰的一声银剑出鞘,朝着拱门内笔直射去。
嗡嗡嗡!
见状,周清月微微一愣,显然她也没有想道秦一凡如此果断,先是将自己的佩剑丢了出去,以作投石问路。
剑客失剑乃是大忌,这一个细节,就足见了他对自己的信任。
二人此刻默契地没有说话,皆是屏息而听。拱门的光线也并不好,他们除了能听见佩剑插在地上,由于力道过大而导致剑身剧烈摇摆所产生的嗡嗡声外,别无它音。
“看来此法可行。”秦一凡眉间一喜。
周清月也是极为开心,旋即她连刀鞘都没有出,而是直接将佩刀丢了进去。
在秦一凡也将剑鞘丢进去后,他看了周清月一眼,笑道:“我们进去吧。”
闻言,周清月自然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从小到大来她生长在月神宫这个只有女弟子的地方,何曾被人抱过?虽然也偶有跟随师尊和宫内师姐下山,但山下的男子又岂能碰得到她分毫。
神念流转,在耀月洞府的洞口自己的那里都被他摸过,甚至是抓过了,这一路走来更是双手紧牵,又何必在意这最后一点细节呢?
心中如此想着,周清月干脆闭起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清月准备好了”
原本洞内昏暗,秦一凡是看不到周清月闭眼的,但火把移动,前者还是看到了闭目的少女。
看着周清月好似要大义赴死的样子,秦一凡不由觉得好笑,悻悻地揉了揉鼻子,也不废话,右手搭在周清月的腰间,左手于少女的膝盖之下,一把将其抱了起来。
“呼!”
站在拱门之外,饶是以秦一凡心性也不免紧张,长长出了口气。
“秦师兄……”
“嗯?”
“我能叫你一凡吗?”
空气渐凝,片刻后,秦一凡顿首,默然同意道:“嗯。”
“一……一凡哥哥,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师尊将我带入宫内,传授我月神功法,学习月神刀法,更收我为嫡传弟子。对我而言,月神宫就是我的家,师尊便是父母……”
“无缘无故的,说这些做什么?”秦一凡低下眸子,看着早已睁开眼睛的周清月道。
“不,我要说!”周清月声音有些颤抖,旋即又低了下来:“不然我怕待会就没有机会了……”
“这生死门内,一步一生死,虽然到现在我们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可能拱门之内便有机关。后路更被封死,如果就此停留,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生死门内……而若是往前走,这些话可能便是我们所说的最后的话。”
秦一凡默不作声,陷入了沉默,这一点他自然也都知晓。
可以说,这一路来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周清月却说出了两人心中共同的恐惧,那便是“困”。
如若二人所走的死门是真正的死门,凭借着甬道之坚固,根本不需要任何机关,洞府里没有食物,时间一长足以将二人彻底困死。
“所以……所以清月想问……”
周清月的声音犹犹豫豫,似想说又不敢说出来。
“什么?”秦一凡眉头微蹙。
“清月是想问,耀月洞口的事情……秦……你,你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若是我们能出来,耀月洞口的事情一凡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玷污姑娘清白。”秦一凡叹道。
虽然他也没有占周清月便宜的意思,更不曾打算过,因为自己的鲁莽就让人家姑娘有以身相许的想法,但这句话从周清月口中说出,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莫名的失落感。
闻言,拱门外陷入了一瞬的诡异安静。
“那若是出不来呢?”
周清月的声音有变,变得不喜不悲,让秦一凡听不出所以然,但能感受到她的心境变化,想必自己的回答也令她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吧。
“若是出不来?”秦一凡哑然。
“若是出不来,秦师兄能否满足师妹一个愿望?”周清月急忙打断秦一凡的话。
秦一凡正色,这或许是少女的最后一个心愿,自己根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此刻在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种情愫在,旋即郑重道:“清月姑娘请讲,只要是一凡能做到的,定万死不辞!”
“若真有万死多好。”周清月莫名说了一声,娇容苦涩,道:“罢了,待我们进去再说吧,若是在拱门内便生了意外,清月定……”
“不会有意外的。”秦一凡一步跨入拱门之内,却是不给了周清月说话的机会。
轰!
果然,随着秦一凡踏入拱门,身后瞬间便落下了一座石门,连之前有过的金属运转声都没有,令人猝不及防。
而躺在秦一凡怀中的周清月却好像如释重负般,勾着前者脖子的玉手也松了不少。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你说什么?”
周清月仰头看着神情严肃的秦一凡,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四周的每一丝细节,少女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头越发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轻声道:“没什么。”
此刻秦一凡哪里顾及地了这些,他谨慎地又跨出了一步。
嗒嗒嗒……
一阵机关声响,顿时从秦一凡的体内涌出一道道银色华光,将整个路面都照的格外清晰。
“这是……月神功法的月芒?”秦一凡心中大惊,自己并没有运转功法,为何会激发月芒?
然而还不待他细想,顿时两脚站地的他便感觉到了地面一阵乱动,似乎地面的砖石随着机关而变动起来,连二人所在拱门内的方向都在改变!
秦一凡连忙低头,只见怀中的周清月的体内也迸发出淡淡的月华来,只不过周清月体内的月华却好像与自己的不太一样,为何她激发出的月芒要弱上许多?
周清月两眼紧闭,安静地躺在秦一凡的怀里,对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难道我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心里“咯噔”一声,秦一凡的心中一紧,一双眼睛几乎快迸出光来!
“原本以为要花三年的时间才能办到宗内嘱咐的事情,不曾想却如此之快!”心中越发激动,秦一凡的脚步更前一步。
嗒嗒嗒……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机关声再次响起,地面又发出了一阵转移之变,与此同时,秦一凡身上的月芒更浓。
前者连忙低头看去,只见周清月身上的月芒却又黯淡下去。
“果然如此!”看着周清月身体上的变化,秦一凡心中笃定了一个答案,迈向前方的脚步越发坚定了。
嗒嗒嗒……
第四步!
当第五步走出时,机关运转的速度更快,脚下砖块的位置变动也越发激烈。
秦一凡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了一眼宛若沉睡般的周清月,她的脸颊一如既往的清洁无瑕,宛若一块碧玉般清澈无痕。
少年的眉头紧紧的蹙着,目光紧紧地盯着周清月的脸庞,足足十几息的时间,秦一凡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
“何为侠者,何为义者?若是今日我为了宗门任务而丢下她,我又与禽兽有何分别?”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秦一凡的面色变得无比轻松,声音平淡而决然:“若是死,也与你死在一起,其它的我也顾不了太多了……”
少年声音虽低,但怀中的人儿岂能听不到?周清月的头微微攒动了一下,秦一凡知道前者定然是听到了自己的呓语,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于是朝着拱门深处又踏出一步。
嗒嗒嗒……
又是一阵机关运转,秦一凡身上的月芒更浓,而周清月的月芒却有些暗淡了。
第七步!
第八步!
……
九步!
嗒嗒嗒……
一阵机关运转的声音响起,当秦一凡再次踏出一步后,忽然想起了一道轰然之声。
轰!
身后的石门再次落下。
滋滋滋……
噗嗤、噗嗤、噗嗤!
暗淡无光的洞穴突然火光大盛,映入秦一凡眼帘的是一处面积不小的洞府密室,密室四周数十支火把不知以何种机关触动,在一刹那间都被点亮,这间原本黯淡的洞府也被照射的无比明亮。
在秦一凡的脚下正是那没入地面一寸的佩剑,而在一旁也有自己的剑鞘和周清月的佩刀。
秦一凡抬头望去,映入眼中正面的石壁上,赫然留下了二十七个大气磅礴的刻字:
生死门内共九步,一步是生一步死。
生生死死何相寂,死死生生何门开。
· 注:
山有木兮木有枝:取自《越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