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武成的帮助下,胡雪岩很顺利的拿到了这批军火,然后他亲自携带着与德国军火商汉斯交易的这最后一批军火,回到了杭州。
早在咸丰六年,也就是一八五六年的时候,王有龄就已经奉旨委任兼署盐运史,护理按察使,加上他杭州知府的官衔,早就是浙江省集粮政、财务、司法于一身的浙江第一要员,也是浙江除何桂清以外的第一红员。此时何桂清奉旨独守常州,浙江省的大小事务已经全都放在了王有龄的身上。
胡雪岩见到王有龄的时候,王有龄整个人已经是憔悴不堪。胡雪岩慌忙问道:“雪轩,又有什么难事了吗?你怎么这副模样?”
王有龄看着桌面上的地图,摇了摇头说道:“自从英法联军借着‘亚罗号事件’攻陷广州以来,长毛乘机反扑,如今安徽、湖南、广西地区的战事自然是十分激烈,我们东战线上也十分被动了。李秀成的人马已经打到了浙江省内。稽鹤翁在湖州正在鏖战,要不是你及时提供的这批军火,我们浙江省恐怕很难熬下来。”
胡雪岩闻言吓了一跳:“怎么,咱们浙江的战事已经如此紧迫了吗?”
王有龄说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薛大人主动请辞,哪怕是回京都当文官也不愿意留在江苏。而两江总督怡良更是称病请辞告老还乡。你可能还不知道,何大人现在已经是信任的两江总督了。”
胡雪岩诧异道:“他不是督军去了吗?怎么还升任两江总督了?”
王有龄说道:“还得多谢军机大臣彭蕴章,皇上在商量两江总督人选的时候,彭大人力荐,说何大人在任内筹军饷多年从未有过丝毫漏饷,为守卫徽州而募集的数万团练更是英勇无比。彭大人这么一说,皇上毫不犹豫地就让何大人担当了两江总督的职务。”
胡雪岩低头,暗自无语。筹集军饷是自己一手操办的,而招募团练则全是稽鹤翁的功劳。想了想浙江此时的战事,又想了想何桂清这个爱好纸上谈兵的人,胡雪岩说道:“何大人独守常州,没有稽鹤翁的协助,恐怕很难坚持到今年年底。兵败事小,但是,但是……”
胡雪岩说了两个但是,但是下面的话却好像是塞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来。
王有龄叹了一口气,说道:“雪岩,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何大人虽然是我的总角之交,但是他的本事,这四五年来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兵败事小,失节事大。我也很担心他跟其他的知府一般不战而逃,要知道常州是战略要塞,皇上让他一个一品大员驻守一个小小的常州,自然不是觉得何大人本事小,反而是看中何大人平日里文韬武略。但是何大人带兵打仗的手段从来都没有真刀真枪操练过,我这心里也十分担忧。”
胡雪岩也跟着谈了一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事儿哪怕交给稽鹤翁也好啊。”
王有龄说道:“现在说什么也已经吃了。湖州那边离不开稽鹤翁,常州这边也只能期盼何大人奋勇向前了。其实他这人,大言无用,是个经不起考验的人。这你我心里也都有数。但现在真是一生祸福,千秋功罪所系的紧要关头,万万错不得一步。哪怕他战死在常州,也可以保全他一生的名声,但要是他真的临阵逃脱,那罪过就大了。常州现在,万万不容有失,我已经把浙江一小半的兵力,全都调给了他,而且已经反复给他写信申明:艰难之秋,万目葵葵,瞻大帅为进退,一摇足则众心瓦解,事不可为矣!希望他能够听进我的话,把常州给守住吧。”
胡雪岩心里想着雪轩到底是说话委婉,也给足了何桂清面子,只希望他能如雪轩所言,固守常州吧。胡雪岩问道:“对了,雪轩,你这次着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有龄把案头的一封折子拿起来,交给了胡雪岩。
胡雪岩拿到手一看,封皮上写着“长毛劫匪录”,显然,这是浙江省内与长毛有所勾结的山贼乱匪的名目。胡雪岩有些不明白,打开看了一下,发现第一页里面就有五岭山跷脚长根冯长水的名字。
王有龄说道:“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有些威望。现在浙江如此艰难,万万经不起风吹雨打。这名目上的人,我还是想按照朝廷的主张,以抚为主。但是这冯长水既然和你有交集,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给诏安成我们浙江团练?”
看到王有龄一脸期待的目光,胡雪岩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说道:“这事儿我用心去操办,应该可行。”
王有龄走到案子前,一把握住胡雪岩的手,说道:“现在何大人走了,稽鹤翁也在湖州鏖战,杭州城内也就你我二人了。眼前虽说艰难,却也是个机会,只要我们顶住长毛,日后自然不愁大展宏图!雪岩,这件事还有劳你了。”
胡雪岩点了点头:“雪轩,这话你就严重了。这不过是小事情,你每天经手的事情太多,能帮你做一点是一点,你可千万别再这样跟我说话了,不然我都觉得见外了。”
王有龄苦笑一声:“哎,实在是没办法了。当初我想辞官回乡教书,你一把把我拉了回来。此时放眼环顾,这朝廷上除了曾国藩左宗棠两派人,竟然无一人有所担当!也幸亏我留了下来,不然这浙江有谁愿意来打理?”
胡雪岩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想说,看了王有龄一眼,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王有龄皱了皱眉头,说道:“雪岩,有话就说。你这样子是拿我当外人了吗?”
胡雪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雪轩,这话我本不该说,但是不说又不合适。我想把阜康钱庄里的寸头挪到上海去,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果长毛真的攻破了杭州,这银子也就白瞎了,倒不如我提前把他放到有洋人护卫的上海好一点。”
王有龄说道:“这是你的事情,何必问我。你的打算是对的,实话是说,只要何大人能守住常州,杭州绝对不会出问题。但我对何大人也没有信心。你尽快动手挪银子吧。现在杭州周围的交通有一大半都被长毛给占据了,稍微迟一点,可能就运不出去了。”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