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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惊天冤案第二部(十五)

2016-12-16发布 6639字

在来王权家之前,张勋给他打了电话。

接到张勋的电话之后,王权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提前下班回家,在家里等着张勋的到来。他知道,古月与魏新光案子的事情再也不能拖了,必须尽快解决掉,否则,无论是对于绿城省的形象还是对他王权的政治前途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夹着一只手包,张勋走下了自己的专车,把司机和秘书打发回酒店之后,他来到了王权家的门前。由于经常来,负责保卫工作的武警战士认识他,所以,没费什么周折,他便按响了王权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王权的妻子。一看站在门口的张勋,便操着一口标准的山东话跟张勋打着招呼:“哎吆,稀客呀。张书记,你可是好长时间没有来了。怎么了,今天是开会还是出差啊?”。

“嫂子好!今天我是既不开会又不出差,而是专门来向书记汇报工作来了!”张勋站在门口,跟王权的妻子说道。

“哎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汇报工作打个电话就是了,还专门跑几百公里啊?”王权的妻子一边给张勋拿拖鞋,一边笑着说道。

“老太婆,你还有完没完啊?有话等张书记进来再说不行啊?说了多少次了,这个毛病就是改不了!”听着张勋与自己的妻子的对话,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王权摘下老花镜,不耐烦的说道。

“你吃饭了没有?没有吃饭的话我给你弄点饭吃去?”王权的妻子回头看看王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悄声问张勋。

“还没有呢,嫂子,好长时间没有吃你做的正宗的山东煎饼了,馋的要命。所以,在来之前我就故意没吃饭,专门到你这里吃煎饼来了!”见王权在埋怨,张勋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小声的对王权的妻子说道。

“好,你们先去谈事情,我这就去给你做。我们也没吃饭呢。本来想吃饭的,可老家伙非要等你来了一起吃!”把张勋让进房子,王权的妻子赶紧走进了厨房。

“自己倒茶,我今天腰有些不舒服,就不起来了!”放下手中的报纸,把老花镜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王权看看张勋,微笑着说道。

“跟我还客气啊?您坐着,我自己来就是了!”张勋把胳肢窝里夹着的手包放在沙发上,一边跟王权说话,一边转过身去给自己到茶。来的次数多了,张勋对于王权家的东西非常熟悉,几乎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把茶泡好,张勋坐到王权对面的沙发上,等待着王权说话。他知道,今天这一关是不好过的,但他必须努力闯过去,只要把事情解决了,哪怕被骂个狗血喷头也无所谓。

“说说吧,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先给你提个醒,这几天我已经把这件事情调查的差不多了。你如果想解决问题就跟我实话实说。”看着张勋略显紧张的表情,王权板着脸,严肃的说道。

“王书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还有必要详细的说嘛?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的,关键是......”

“非常有必要,要不然我把你叫到省城来干什么?为了方便,我来提问,你来回答,怎么样?”王权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张勋的话。

“没有问题。您尽管问,我一定据实回答就是!”张勋尴尬的笑笑,一边给王权递烟,一边说道。

“从公平、正义的角度出发,你个人觉得,云浮县法院和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对于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作出的裁定是否合理、合法?”王权接过张勋递过来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心平气和的问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两级法院的裁定并没有错啊,我个人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张勋看着王权,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你说的有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句话是古训,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人家古月把钱送到法院,你们并没有接受,而是采取了回避的方法,在过了裁定确定的还款日期之后,采取强制执行的方式,把古月云浮铁源矿业集团的全部财产、公司股权以及矿山开采权执行给了魏新光。张书记,这如何解释?”很显然,王权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了古月案件的全部情况,所以,说话的口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面对王权的质问,张勋并没有慌张。他微笑着看看王权,依然平静的回答道:“王书记,有什么证据证明金山地区采取规避的方式不接收古月的欠款?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法官派外学习这件事情我知道,经费也是我批准的。这难道有什么错嘛?难道一个法院为了他古月的案子就不能外出学习了吗?只要不在就是回避吗?这样说是不是有失公允呢?”不用猜,在来见王权之前,张勋也是备足了功课、做好了充分准备的,所以,回答王权的问题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王权看看张勋,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王权的妻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老王,饭已经好了,你们是边吃边聊,还是聊完了再吃亦或是吃完了再聊呢?”

王权看看张勋,笑着说道:“张书记是客人,你说吧,现在这个事情怎么处理?”

张勋笑了笑:“王书记,生米已经做成饭了,不吃不是很可惜呀?咱们边吃边聊怎么样?说实在话,好长时间没有吃嫂子做的正宗的山东煎饼了,真的是有点馋了!”说完话,张勋意味深长的看看王权。

“哈哈哈哈,张书记,你说的有道理啊!那就边吃边聊?”王权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拍了拍张勋的肩膀,向餐厅走去。

围坐在餐桌旁,一个省部级、一个副省级领导干部,手里拿着一张普普通通的煎饼,卷着最普通的大葱,蘸着“面相”极差的面酱,那种狼吞虎咽的样子让王权的妻子乐不开支:“瞧瞧,你们两个省级领导,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却对我老人家的山东煎饼来了兴趣。这要是拍个视频发到网上,你们两个人一夜之间就会成为‘网红’,比当领导来钱来得快。哈哈哈哈”。

拿起餐巾纸,王权擦了擦嘴。他没有回应妻子的话,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煎饼的张勋,心里在想:作为一名自治州的党委书记,却一直在为魏新光说话,难道他真的象传说中的那样有问题?

而此时的张勋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看正在盯着他看的王权,心里在嘀咕着:看王书记的态度,他是一直偏向于古月的。这是什么状况?难道古月的关系网伸到了他这里吗?

两个各怀心腹事的人草草的吃完饭,然后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回到客厅。还没等张勋喝口水,王权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我们开始第二个问题:对于古月涉嫌利用职务侵占公司财产案,你怎么看?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说你不知道详情。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你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说完话,王权拿起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等待着张勋的答复。

张勋抬起头看看王权,无奈的摇摇头:“怪不得你能当上一个省的省委书记,而我只配给你打下手。张书记,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不知道’的呢?”。

王权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张勋。

“说句实话,对于古月利用职权侵占公司财产的案件我知道的真不是很多。只是在听取法院工作汇报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案子的大概。您也知道,念于目前我国的司法体制,我虽然是三江自治州的党委书记,但对于法院的工作插手不是很多。因此,对于这件事情我虽然知道一些,但只是个大概。王书记,我张勋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谎话,这你是明白的。所以,对于我说的话希望您能相信。”把烟灰缸往王权面前推了推,张勋认真的说道。

把牙签扔到烟灰缸里,王权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你说的我相信。但是有一个情况你没有说全:云浮县公安局的执法人员在古月的提审笔录上伪造签名你知不知道?他们甚至连手印也敢伪造。作为一个执法人员,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关系,他们会如此的不顾后果、舍生忘死吗?你可以跟我说不知道,但是,在最高检、最高法甚至中央领导的面前这么说嘛?要知道,向最高检反映这个情况的可不是别人,就是省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的局长马云龙,难道他在说谎吗?他说谎的动机是什么?据我所知,在向最高检反映这个情况时,他专门找到了你,并详细的向你汇报了这件事情。你当时答应他一定会认真查处,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张勋书记,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王权越说越气,说话的嗓门提高了很多。

听完王权的话,张勋惊讶的张大了嘴。他不知道,王权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这个情况,而且掌握的如此之细。

大概有四五分钟的时间,见张勋不说话,王权把身子倚靠在沙发上,然后看看张勋:“说吧,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个副省级领导干部都在偏向魏新光?如果是拿了人家的钱财,现在说还来得及,我会帮你把尾巴剪掉。如果不是,请说出理由。张勋,我这是最后一次问你,如果你还敢瞒着我,咱们之间的老乡、朋友关系就此了结。你的事情还是交给相关部门处理去吧!”王权真的发火了,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自己点上,然后把烟盒狠狠的摔倒桌子上。

看到王权这个态度,张勋确实有点害怕了。对于自己这个老乡,他是十分了解的。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会做。所以,如果今天拿不出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服他,他张勋的前途、命运可想而知。

逼着自己冷静了一下,张勋拿起王权摔在桌子上的香烟,抽出一支烟点上。看着王权已经板下来的面孔平静的说道:

“王书记,这就是我今天专门找你来的原因所在。我说的并不一定正确,但话会很长,希望您能等我说完再做决定,可以吗?”

翻着眼睛看看张勋,王权的脸色有些缓和:“把你叫来就是解决问题的,话长一点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吧,但你一定要想好了:第一,如实说;第二说服我。你说吧!”

“第一个问题,我之所以帮着魏新光说话,是不是拿了他的钱的问题。作为老领导,对于我张勋的为人和做事的风格,王书记您应该有所了解。受党的教育多年,现在又在这个位置上,所以,我对待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再说了,我张勋不是个贪财的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该拿的钱我绝对不会沾手。我和我爱人的工资已经能够满足现在的生活,我们只有一个女儿,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所以,在这方面您请放心。”说完,张勋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茶。

“嗯,我刚才的话只是给你敲敲‘边鼓’,对于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作为领导干部,到了我们这个阶层,如果还一直盯着钱这些东西的话就有些太庸俗了。但是,张勋,我有一个疑问: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纠纷之所以搞的如此复杂,这里面是不是有太多的政治因素和人为因素?因为这件事情,我征求过包括云浮县县委书记徐志等人的意见和看法,他们和你的想法出奇的一致。我就搞不明白了,这个古月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么多人恨之入骨?那个魏新光又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如此不惜余力的帮他说话?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王权看看张勋,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张勋侧身拿出自己的手包,然后拿出一盒香烟,先是递给王权一支并亲自为王权点上,然后才拿出一支叼在嘴上。

“您在绿城省呆了好几年了,对于我们三江自治州甚至金山地区的情况非常的了解。金山地区地处偏远,经济相当落后,基础建设更是无从谈起。近年来,由于省委、省政府特别是您的大力支持,在旅游开发、矿山开采等方面有了很大的起色,特别是云浮县的矿山开发,更是为云浮县、金山地区甚至是整个三江自治州的经济发展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云浮铁矿丰富的矿产资源,我们三江自治州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还不得而知。所以,无论是当地的县领导还是地区领导,对于云浮铁矿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但是,由于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纠纷,矿山的开发工作一度停止,即便是现在,也是人心惶惶,不安定因素众多。张书记,在古月与魏新光借款纠纷案期间近一年的时间里,矿山被迫停产。那一年,云浮县当年的财政收入下降了百分之七十,因矿山停产造成上千人失业,县政府包括金山地委办公楼前经常聚集了一大群人上访、抗议,要求立即恢复生产。那个时候我还是金山地区地委书记,您知道那一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现在我虽然不在金山了,但金山地区包括云浮县领导要求稳定、保住矿山不停产的强烈愿望我是理解的。而且金山地区是三江自治州所属的一个最大的地区,如果他们的经济发展因为云浮铁矿的不稳定造成停滞,你让我这个自治州党委书记怎么过?所以说,我也急啊!”说完,张勋冲着王权摊摊手,然后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你说的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但是,就是想稳定,也不能以破坏法律的公平、公正为代价吧?”王权一边欠欠身子接过张勋递过来的香烟,一边说道:“我认真的看了最高检的同志带给我的举报材料,也看了云浮县法院、金山地区中级法院对古月与魏新光借款纠纷案的裁定,我虽然不是法律专家,但我也能看得出来确实存在问题。如果把这个案子重新调查,抓出那些执法犯法的害群之马,把应该还给人家古月的东西还给人家,云浮铁矿不是照样可以生产吗?会影响到你们三江自治州的经济发展吗?如果真的那样,既彰显了法律的公平公正,又抓出一批腐败分子,矿业开发还不受影响,这样不是基础更稳定、环境更和谐,更能显示出我们绿城省竭力保护投资者权益的形象吗?可你们为什么一直在阻拦这件事情呢?”。

听完王权的话,张勋苦笑了一下:“王书记,云浮铁矿是国家财产,是云浮县、金山地区、三江自治州乃至整个绿城省的财富。作为当地的领导干部,我不在乎谁来投资开采,无论是古月还是魏新光,只要给当地的经济发展做贡献、谁能为政府解决失业人口的就业问题,我们都欢迎。但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啊!”

张勋一着急,把手中的香烟掉在了地毯上。他赶紧弯下身子,捡起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继续说道:

“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首先错在古月,借钱的这个事实是存在的,古月也承认。至于最后为什么把他的股权和矿山矿权执行给了魏新光,这是法律的问题,我们不能轻易的下结论判定对错。还有古月涉嫌经济犯罪的这件事情,他伪造施工合同,骗取十万元钱是不是事实?是的,因为对于这件事情他自己供认不讳。至于够不够犯罪,只有法律说了算。如果现在把古月与魏新光的借款纠纷案重审,第一个条件就是关闭云浮铁矿,因为在还没有搞清楚矿山开发权属于谁的情况下,法院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开采的。对于这个问题,我曾经咨询过相关方面的专家,按照目前案子的复杂程度,要想重审并作出最后判决,最起码需要两三年的时间。王书记,如果让云浮铁矿停产三年,云浮县的税收机会减少十几个亿。十几个亿啊王书记,这对于一个经济极其欠发达的县级市来讲是多么的重要?简直就是救命钱啊!还有,一旦云浮铁矿停产,会有上千人三年没有工作可干,如果真的这样,那会是一个什么状况?如果你在我现在这个位置,你又会怎么想呢?”。

由于情绪激动,张勋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大,以至于王权的妻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担心的看着王权和张勋。只有在王权微笑着冲着她挥挥手的时候,她才放心的折返回房间。

“还有一件事情,您可能已经知道了吧?”张勋喝了口水,看着王权问道。

“什么事情我知道了?说说看!”看着张勋因为激动面红耳赤的样子,王权的心里有些感动。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了国家的事情呕心沥血,着急生气,确实不容易。想到这些,他对张勋说话的口气慢慢的缓和起来。

“前几天您在电话里跟我说过的一件事情啊,您都忘记了?就是黑金矿业集团投资开发云浮铁矿的事情。王书记,这是我们云浮县、金山地区甚至三江自治州百年不遇的一次机遇啊!几十亿的投资,这不仅仅是对于我们三江自治州,就是对于我们绿城省来讲也是最大的一个招商引资项目了吧?上个月,黑金矿业集团的董事长陈发龙带着他的副总到了三江,已经准备开始与魏新光就投资的事情开始谈判。可就在他们的谈判团队即将开赴三江的时候,陈发龙得到了最高检要重新调查古月与魏新光的经济纠纷案件以及古月涉嫌犯罪的案件的消息,立即通知他的副总暂时中止谈判。王书记,您想想看,谁会愿意跟一个有法律纠纷的企业合作呢?陈发龙是个什么人?那是人精中的人精啊!王书记,眼看着到嘴边的一块大肥肉就要丢了,您说,我能不着急吗?”说道这里,张勋起身坐到了王权的身旁,一边给王权递烟,一边看着王权的表情。

王权没有接张勋递过来的香烟。他站起身来,躲着步子走到客厅里那扇十几米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想着心事。从他最近得到的信息和通过今天与张勋的谈话,王权基本可以断定,张勋在古月与魏新光这个案子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甚至他可以完全肯定,在这个过程中,张勋一定是拿了魏新光的好处,被魏新光抓住了尾巴,所以才会这样卖着命的偏袒魏新光。但是,刚才他的一番话又很有道理,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怎么办?

思忖片刻,他转过身来看看张勋,然后认真的问道:“张勋,还有一件事情你没有说吧?”。

张勋一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啊,在您面前我哪敢瞒报啊?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

“哼哼,王浩的事情你没有跟我说吧?他是不是跟那个什么魏......”

“谁在说我呢?是不是我几天没回来大家都想我了呢?哎吆,张叔叔,您来了啊?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回来陪你喝两杯啊!”没等王权把话说完,儿子王浩开门走了进来,一边说话,一边跟张勋打着招呼。

王权翻着眼睛看看嬉皮笑脸的儿子,接着又看看脸上笑开了花的张勋,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