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听到陈子昂的声音,张超顿时来了精神,连日来疲于接战,己方八千余人,却始终奈何不了对方三百来人。对方若是真拼了命,说不定还真的能耐打进城来,只是对方只有三百人,还真摸不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即便如此,九江城已经消耗掉了一千余人,剩下的守城将士只有六千多。人数上数十倍于敌人,但这却半点没能给陈子昂带来勇气,反而对那位正在城下喝酒吃肉的“战神令公”怀揣上深深的忌惮。
“九江城主陈子昂在此!‘战神令公’何故要来骚扰我九江城?”陈子昂沉声对着城下问道。
这一声客气的问话,倒是招来了城下的恶语连连。
“城主客气了,我们可不是来骚扰你九江城的,我们是来打家劫舍的!”
“对,都说九江城的城主是个了不得的财迷,沿江诸城就属你九江城最为富庶!”
“说得没错,你这脓包怎么配拥有这么大一座肥城,还不早点让出来!”
......
不过片刻,陈子昂便注意到那城下渐渐安静下来,那篝火中央的一人面色笃定,正朝着城头望过来。心下一转,陈子昂便认得了这位“战神令公”郭子仪。只见那郭子仪冲着陈子昂一笑,“得罪了!九江富庶,阁下也不愿收留我等?”
陈子昂面色如水,周围的一干将士早已怨气冲天。这仗打得憋屈,死伤一千余人仍未有尺寸之功,对方那三百来人依旧是三百来人,战死的兄弟们自然要血债血偿。想到此处,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九江城小水浅,更何况一千多个弟兄尸骨未寒!”
“那便下来一战吧!”
一转身,陈子昂便跳了下去,跃上马背,从城内领着三百骑兵,大喝一声,城门轰然洞开,率先冲了出城。俞越赶紧走上城头,要说这般文武大战实在是罕见,诗魂界固然对诗人有着特别的帮助,以至于在这里几乎没人崇尚武道。但这并不能说明武道没有作用,相反,在俞越看来,只有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壮士,才可能磨练出真正的技能。而诗人的那一套东西过于华丽,没有相应的武技支撑实在是难以充分发挥其作用。这是一次冒险,但又何尝不是一次机遇。
“九江城主果然好胆识!只带着三百骑兵便敢来与我交战!”郭子仪大大咧咧笑了起来。
“对付你这一介草莽匹夫,带三百人算是看得起你了!”
“九江城主果然狂妄,郭子仪领教了!布阵!”郭子仪一声令下,周身那三百来个形容粗犷的士兵便立马动起身来,不过十来秒时间,一道简易的战阵便布了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那站在阵中的郭子仪冲着陈子昂一笑,颇为挑衅。
陈子昂倒也不敢大意,就算是自负魂力不逊于对手,但对方好歹是一代名帅。只不过己方是骑兵,借助机动速度冲杀过去,想必对方是无法阻拦的。更何况兵器上一寸长一寸强,骑兵的优势更加明显。说到底,还是自己不通阵法,竟完全没有看出来郭子仪是摆的什么阵,还是谨慎了一些,“随我冲杀!”
陈子昂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仗着自己魂力充沛,颇有几分艺高人胆大的架势,跟那对方的战阵前方人马撞到了一起。霎时间人仰马翻,敌方的长盾倒下了四五面,那战阵轰然被冲开,只不过这一冲速度虽未大减,后续跟进的骑兵也在此时进入阵中,钩戟长铩不断从盾牌间探出,上刺马腹,下勾马腿,带出去的三百骑兵转眼间损伤数十人。陈子昂顿时警醒起来,再也不敢小瞧这郭子仪。眼见前方出口越来越小,奋力上前,左光右顾,刀枪齐下,震开豁口处围剿的敌兵,一马当先,杀了出去,再清点时,这一次冲锋折损七十一人,再有就是身上带伤的,除去开来,真有战力的仅剩下二百一十人。再想到方才自己奋力拼杀,斩杀对方不过两三人,伤对方不过十来人,想到这里,着实汗颜。
俞越在城头看得清楚,对方摆出的阵型颇为简单,就如同一个菱形,两条对角线均可作为通道,可攻可守。阵中主帅所动,可做楔形进攻。四方菱角各有精锐,遇到不敌者直接大开缺口,将敌军放入阵中,进而利用视觉差,造成出口减小,从而降低敌方速度,但凡进入阵中的敌军腹背受敌,左右遇袭,明知有路而出不得。俞越想着这一招倒也不算高明,不过是利用了视觉差与速度差,就跟自己上学时候遇到的踩踏事件大致一个道理,当然可能稍稍高明一点。遇到更多敌人这阵法还管用吗?若是两倍的敌人倒也能应付过来,至少对角线有两条,敌方冲进阵中时可再行分阵,三面奸敌。正想着,却看见下方又有了异动。
“城主大人不是看不起武人吗?滋味如何?”那阵中再度传来郭子仪的郎朗声音,似乎分毫没有将这战事放在心上。
陈子昂不作理会,命令道,“围阵!”两百一十名骑兵顿时一字散开,绕着对方的菱形战阵极速跑了起来。
“骑兵对步兵本就占优势,不过城主大人啊,你可不够聪明啊!”郭子仪笑道。说着一道指令下达,那防御大阵也随着动了起来,与那外围高速移动的骑兵同一方向,同一轴心!四方尖角上更是集中了最为精锐的士兵。郭子仪亲自带着一队人马,自阵中开始,寻着机会,避开与陈子昂直接交手,不断从对角线交叉而出的四条通道杀出杀进,转眼间又令陈子昂一方损失了三四十人。
陈子昂只觉得自己有力气却无处可使,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士兵一再折损,损失过半,懊恼不已。更可恨的则是对方死伤不过三五人,那郭子仪更是调侃道,“素闻九江城富庶,陈子昂大城主也是个赚钱的能人,可不要再寻不痛快了!”
听得这话,陈子昂只冷冷道,“回城!”身后那一百五十余名骑兵如蒙大赦,赶紧跟着回了城中。俞越赶忙去了城门口处,看到一脸郁闷的陈子昂,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拍拍他的肩膀,“你尽力了!我知道!”
“可我根本就没有跟他交上手啊!这窝囊气怎么撒得出去!”
俞越眼珠一转,“其实,我看那郭子仪倒也真没有与你两败俱伤的意思!咱们不放再问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想霸占我九江城,取而代之!”
“也不见得,他虽然言语嚣狂,但手下留情还是看的出来的。再说,真要让他这么个武夫来管理这九江城,他也有自知之明,肯定干不了这事。”
听到这里,陈子昂虽然依旧气愤,心中却平静了不少,“作为一个爱财如命的人,计算这些东西是分所应当;作为一个文化人,自然是不愿意跟大老粗混在一起。”
“子昂,你说要是这种人做保镖,看家护院是不是挺好?”
“那也得别人愿意啊!”
俞越笑道,“这个好说,通常而言,卖苦力的粗人物质条件都不怎么好,只需你九牛一毛便可以买下他来。”
陈子昂心下也没了别的主意,只好点头,否则那种敌人在外始终让人难以安生。
见状,俞越也是笑一笑,赶紧爬上了城头,说到底,自己对这些个武人的战斗技巧,阵法兵法,都是颇为感兴趣。要说原因嘛也简单,一来自己的文化层次并不高,自己成产出的诗作捉襟见肘,魂力提高太慢,遇上强敌,别人随便翻一翻袖子自己就得完蛋。所以,还不如这些东西来得实在。
总而言之,魂力境界提升要靠积累;同样重要的就是战斗技能,虽说诗作强大,但限制太多,自身条件太差,反而不如这些战阵兵法之类的东西。
揣着这样的心思,俞越登上城头,对着那城下郭子仪喊道,“郭贤弟,别来无恙啊?”
郭子仪听得这一声叫喊,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冒出个哥哥来的,这一声虽然亲切,但总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抬头一看,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秀才草包并不可怕,但是向俞越这样从那地狱般的地方活下来的人,花花肠子定然不少。俞越很快被郭子仪判定为此人并非善类,“俞越?”
城楼上的俞越赶紧顺竿儿往上爬,“正是正是,贤弟别来无恙啊?”
“怎么你也在这里?”郭子仪阴沉着脸问道。
“这话倒是巧了,我兄弟就是这里的城主,自然,以后你也是子昂的贤弟了。”
“等等!”郭子仪显然对着突如其来的自来熟没有半点安全感。
俞越却等不及了,径直从城楼上跳了下去,借着绳索,一路滑到城外。他这孤身一人,自然是在冒险,不过却是非常值得,心中自有盘算。若是成功,得一强助,之后不仅这九江城坚实无比,要壮大邦联,找回那两个人,想来也绝对值得一试。就这样面带笑容,一步步走向敌营。
城上的陈子昂不禁为俞越捏了一把汗,不知他为何甘愿范险。只见俞越早已赤手空拳走到敌营当中,摊开双手,“晚上好啊!郭贤弟!”
“郭贤弟?不得不说,俞越,你确有几分胆色,不过也很愚蠢。想来那陈子昂虽然贪财,也算是重情重义的人,你就不怕我以你为要挟拿下九江城么?”
俞越依旧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实话,这九江城即便给你,你也未必能够掌控它。”
“你是在想考本帅?”
“呵呵,先不用说什么‘本帅’了,你这么粗犷,一点也不帅。”
“你!”
“你别急,我是说,你带着三百人也能称‘帅’?是不是人太少了点?就算把九江城交给你,区区三百人怕是看门都不够吧!”
郭子仪颇为不屑道,“我自有办法招募,只需拿了钱粮,何愁没有兵勇!”
“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谈的关键所在。被关在牢底四百多年,你已经跟这个社会脱节了。南北两境倒还好说,你可以找些乡里乡亲来凑数,但是你既然看得上这九江城,那么你可知道这九江城为何如此繁荣富庶?因为民主自由平等。”
“民主自由平等?”
说到这一节,俞越觉得自己脑子又有些不够用了,要跟一个顽固不化的古人去解释清楚什么是民主自由平等,实在是......思考片刻后,俞越爽快答应道,“解释太过麻烦,你可以接管这座城池,先做了解,等你适应后再做定夺?”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这个简单,我就一直跟在你身旁,做你的人质。你看可好?这九江城也不缺你们三百人的口粮。”
郭子仪虽然狐疑,但着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不会不会,岂敢岂敢!”
......
当晚,在众目睽睽之下,俞越领着三百人住进了九江城的城主别院,这倒是令郭子仪颇为惊异。一般说来,别人都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这位城主的朋友却堂而皇之的带着众人安稳地住在了城主府内,当真是闻所未闻。
“你就不怕卧榻之侧的酣睡之人夜里杀人?”郭子仪还是这么问了一句。俞越的回答则是“这里虽然算不上山明水秀,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希望各位住在这里能爱上九江城,晚安!”
郭子仪被噎得不轻。
接下来的几天,俞越寸步不离的跟着郭子仪,不断地套问着兵法阵法,还有些临阵的拳脚功夫。对于这样没有礼貌刁钻纨绔的学生,郭子仪当真没什么心情去教他,但是几日下来,对这位新学生的学习态度倒是给足了分数,勤奋好学,知耻后勇......
与此同时,郭子仪也发现了另外一些问题。这里完全没有见面磕头下跪的规矩,很是不适应,就算是个奴仆,在自己面前经过,也是高昂着头。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虽然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些个大神。但是忍心总有不足,自己的手下居然偷偷跑出去赚外快了,三百个一同进城的弟兄,居然有一半在外找了兼职,给人看门护院不说,还自己搞起了一些小生意。
面对这些现象,俞越这位弟子给了他一个解释,“有没有听说过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哈?”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你的兄弟们过上好日子你心里也很开心吧?再说了,其实你跟他们也没多少感情,你出狱不过半月时间,拉出来的小队伍固然都是你的父老乡亲,亲叔子侄。可是人家也要生活啊!”
郭子仪恍然大悟,“你们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不,郭贤弟!这手段光明正大,何况这是大家自发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到九江城人人生活富足,人人平等,谁还愿意去拼命呢?”
“你!”
“别介,我说贤弟你啊!总这么靠着我来资助你也不行啊。就算我是恩格斯,你也不可能是马克思啊,所以我犯不着啊!在此,我想郑重聘请你来做九江城管大队队长。”
对此,郭子仪颇为不屑,“你可曾听过‘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薪资待遇是每月二十万魂蛋,罚款还可提成。”
“我考虑考虑......”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当陈子昂拿到俞越递给他的郭子仪的劳动合同的时候,满脸诧异。俞越终于开始鄙视这只铁公鸡,“子昂兄,你都是这么有钱的人了。我素来敬重你,还不是因为你对金钱的力量有着最深刻的认识,如今看来竟然如此浅薄。那郭子仪说到底不过是个贫困了四百余年的破落户,你是太高看他了还是太低看我了?”
对于俞越的讽刺,陈子昂还来不及还口,便有人匆忙从城门赶来回报,“城主!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两个更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