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喉道直驱而上,理应是嘴腔,可风扬雾无路可走,被一条河道阻断,身陷一块空地上,按原路返回不成,前行亦不可。
风扬雾刚想向韩心骑等人说明这边的情况,却听得石洞之上传来王若惜的惊呼,接着又是“嘭”的一声闷响,韩心骑滚落在风扬雾面前,手上拿着王若惜的剑,剑上沾满血,左臂被划伤。
“我要杀了你!”曾亦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同时,曾亦法抱着王若惜降落在石洞口,王若惜躺在曾亦法的怀里,似是睡着了般,胸口处不断涌出鲜血,浸透了曾亦法的衣裳。
曾亦法已红了双眼,轻放下王若惜,举起剑刺向未缓过神来的韩心骑。韩心骑咬牙一个翻身,躲至风扬雾身后,急忙说道:“扬雾兄,他不是曾亦法,他杀了王若惜,快快杀了他!”
风扬雾使力一剑挡住曾亦法刺向韩心骑的剑。
“让开,我要杀了他。”曾亦法已经失去理智,像被激怒的公牛,将全身的气力使了出来,不可遏制。
风扬雾一头雾水,还没有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曾亦法已经发疯,而韩心骑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于是劝道:“曾兄,你们俩都将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来,别冲动。”
“风兄,我不想伤你。你走开,我要杀了他报仇。”曾亦法吼道。
风扬雾与曾亦法二人用臂力对峙良久,体力虚弱,此时双方都力不从心了起来。韩心骑趁曾亦法不备,翻身悄然从曾亦法背部,一剑而下,直中心脏,曾亦法倒地而亡。
“你是谁?”风扬雾被眼前的一幕惊呆,用苍穹剑架在韩心骑脖子上。
“扬雾兄,我是韩心骑呀。曾亦法突然刺死王若惜,又欲杀死我,幸好我逃得快。不然……”韩心骑无辜道。
“韩兄,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风扬雾显然是相信了韩心骑的说辞,放下苍穹剑,关切地望向韩心骑手臂的伤口。
韩心骑坐下来,说道:“无碍。我自己包扎便是。”
风扬雾不顾韩心骑推阻,从身上撕扯下一块衣角,边替韩心骑包扎,边说道:“你与我赌牌,还欠我三百两银子呢,若你失血过多而亡,谁还我的钱?”
韩心骑拍拍风扬雾的肩膀笑道:“不就三百两嘛,出去之后,定当还你。”
风扬雾霎时起身,举起苍穹剑,指着韩心骑,厉声道:“韩兄说话算数?”
韩心骑笑道:“当然算数,扬雾兄,你这是做甚?”
“韩心骑从来没有和我赌过钱,你究竟是谁?从实招来。”风扬雾质问道。话音刚落,双腿中了韩心骑两针,双腿一软,用剑撑坐地上。
韩心骑哈哈大笑,撕开覆盖在自己脸上的“脸”。
“果然是你,千面皮,你这个卑鄙小人!”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慌,风扬雾很快镇静自己,平静说道:“你扮成韩心骑,有何阴谋?”
“过不久,世上再无风扬雾这个人,告诉你也无妨。教主命我潜伏在你们身边,同你们一起回到龙吟门。如果你死了,就剩韩心骑一人,那岂不更方便我成事。”千面皮邪恶地笑着。
风扬雾沉默着,他在思索着如何才能杀死千面皮。就算不能杀死千面皮,也要想办法保住自己这一条命,不然千面皮的奸计就会得逞。
此时月光已经达到最亮,将四周的树木照得格外分明,不远处是一条河流,河流湍急,山林寂静,显得阴冷而宁静。
风扬雾咬牙拔出腿上的两根毒针,挣扎着向河边走去。
话说韩心骑触动石壁之后,又掉入了未知的石洞,于是便在墙上摸了起来。
忽然黑暗中响起了空灵的歌声,优雅甜美,有如天籁之音,绕壁不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韩心骑被这歌声吸引了去,忘记了自己正身困洞中,仿佛眼前都是苍苍蒹葭。歌声停止,韩心骑这才发现原来这石洞中竟然有一条河道,河道里一道白影若隐若现。
突然,四周燃起灯火,照亮了周围。一位白衣女子坐在小船上,纤手慵懒地梳理着秀发。
石墙上竟然凿有石灯,只是里面并无灯芯。韩心骑惊异,石灯里有些煤油似的鲜红液体,他们猛烈地燃烧,放出幽绿的冥光,胜似鬼火。
“这石之血泪,据说每年才渗出一滴。当真是可惜了!”那女子幽幽道。
“你是人是鬼!”韩心骑虽然惊讶,但他历事颇多,已临危不惧。
“我是不是人,亦不是鬼,我是狐狸。”那女子咯咯地站笑起来,甚是渗人。
“我们在客栈还见过面,少侠难道就不记得了吗?”那女子若无其事地低头抚弄秀发,眼含明波。
“原来你就是……你怎么变成人了?”韩心骑毫不害怕地问道。
女子道:“今天是月圆之夜,少侠难道没听说过狐狸在月圆之夜可以幻化成人的传说么?”
韩心骑后背渗出一丝冷汗,这种传说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仔细看船上那女子,但见那女子乌云秀发,丹唇灼灼,皓齿齐贝,眼若晨露晶莹,眉如杨柳依依。胜似昙花醉月,梨花带雨。风姿绰约,媚于言语。
“这般诱人,我相信你是狐狸了。”韩心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痴痴地说道。
那女子听罢,又咯咯地笑起来,似是不解风情,又若风情万种。她轻盈地飞下船来,落在韩心骑身边,对韩心骑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罢,提起韩心骑又飞回了船上。小船自动飘行了起来,似是顺流而行。
在河道里,韩心骑一阵惊讶,河道一头是凉风,一头是热流,而自己,正向热流处行进。
“姑娘,我们这是去哪?”看着眼前这女子神秘莫测,韩心骑试探地问道。
女子道:“我的名字叫做月清雅,你可以就叫我清雅。”
“清雅,月清雅,好美的名字。”韩心骑自言自语地说道。
月清雅道:“你叫韩心骑吧,从那天你的眼中可以看出,你和雪神的关系不一般呐。”
韩心骑感到奇怪,但一点也不惊讶,虽然自己和雪神并无半点关系,但绝世寒剑让他不得不信自己和雪神也许有那么点关系,这女子好像知道的不少,不如向她问下不羁镇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雅姑娘,请问你知道不羁镇的由来吗?那天是我没听你的忠告,误信了别人的话,才导致了听雨轩众人之祸。”
月清雅也毫不掩饰,答道:“不羁镇是因为传说中的不羁神而得名,不羁神本是上古之神,因与凡人相恋,触犯天条,被剥夺仙籍,打下凡间。”
韩心骑道:“这么说,不羁镇就是不羁神和那个凡间女子相恋的地方,这个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清雅道:“因为那位女子也并非凡间女子,她正是我们狐仙一族的祖先。”
韩心骑继续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他俩有没有在一起?”
月清雅温柔地看了韩心骑一眼,继而狠声道:“上天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一起,这不羁镇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韩心骑听罢,不再多言。
河道前方出现了光点,随着船的前行,逐渐由光点变成光圈,慢慢地变成了光门。入了光门,是一个一层楼高的拱形洞。洞壁上凿有狼头,狼头凶狠地张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狼头里燃着绿光,应是与先前石洞内的石之泪一样。
正对洞口的石壁上,嵌有一扇石门,石门两旁各有一根石柱,每根石柱上空了四个字,一根上写着郑原上,另一根写着花枝忙。
月清雅道:“这个河道我只到过这里,相信前面尚有通路,可是我找不到开门的机关。”韩心骑伸手四下摸索,石壁上没一处缝隙,再用功力推击石门,石门纹丝不动。
月清雅叹道:“我已试了十几次,就你那点修为还是算了吧。”
韩心骑仍然不甘心,四处瞧了瞧,突然看到石柱上空缺的字,向月清雅问道:“清雅姑娘,这石柱上的字是一直都有的吗?”
月清雅答道:“自从我找到这个洞,这几个字就一直存在。”
韩心骑摇了摇头,轻轻说道:“郑原上,花枝忙。这郑原上和花枝忙二者有什么关系呢,而且这两者前面各缺了四个字,很明显是一句诗,会不会只要把这句诗填满,石门就会开了呢?”
月清雅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缺的八个字到底是什么呢?”
韩心骑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问道:“对了,你的那位先祖叫什么名字?”
月清雅道:“听说她幼时曾被一家姓黄的人家所救,故而姓黄,应该叫黄相燕吧。”
韩心骑哈哈大笑道:“那就对了,这句诗正是相携话别郑原上,燕莺催促花枝忙。”
月清雅拍手笑道:“如今有才华的人太多了,但才华横溢的确不多,你就是其中的一个。听你这么一题,这句诗就完完全全,更无亏缺了。”月清雅不由得对韩心骑刮目相看,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两句诗的?”
“这没什么,平时多看了几本书而已。不过奇怪的是,这两句不是出自同一首诗,表达的感情也不一样,可却能衔接得天衣无缝。”
“哦?那你说说看,这两句诗分别出自哪里?”月清雅见韩心骑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继续问道。
韩心骑道:“相携话别郑原上是出自苏辙的《怀渑池寄子瞻兄》,表达的是回忆惜别之情,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而燕莺催促花枝忙却是出自周匡物《及第谣》,表达的是废除科举的喜悦。”
见月清雅笑而不语,韩心骑又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说的不羁神应该和他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所以才借用科举制度的废除来暗指他们冲破了天规的束缚。”
月清雅叹了一声,道:“但愿如你所想的那样,我且试一试这两句诗能不能打开洞门。”说罢,当即伸手出去,但听得嗤嗤声响,已在郑原上三个字前面写下了“相携话别”四个字,又在花枝忙三个字前面加上了“燕莺催促”四个字,左右石柱上的字变成“相携话别郑原上,燕莺催促花枝忙”。
月清雅功力深厚,指力到处,石屑纷纷而落。加上的字和原来的字笔法字迹完全一样,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
韩心骑不禁赞道:“一个妙字不能尽其绝,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