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已经离去,而唐建宇依然还在独自品着香茶。一个翻来覆去的问题,被一次次送上心里的天平,然而就是这个心理的天平的摇摆,让他感到特别的倍受煎熬。梦里故乡遥似近,醒来空留泪两行。也许借着香茶的浓苦,能多少冲淡一些旷日持久的乡愁,但无论如何,根子的苦却无法用香茶排解。他不是不知道,冯哲这些人至始至终都为他敞开一道门,而这道门经历了那么多次事故,却始终没有向他关死,那他唐建宇何德何能,要被人如此眷顾,难道江源公司留着他欠的这个大人情,就是为了最后搬到佟民才设定的伏笔吗?
说道感恩,唐建宇对这种欠单的理赔态度从来都是受理智控制的。所以,冯哲给他的提醒也绝对不会是递给他一张要账鬼似的人情催账单,这个精鬼一样的冯哲只能是把人清单作为产生信任感的牌照,真正需要他唐建宇照单抓药的却是一笔精细得不能再精细的得失明细账。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句话被不少于一万个人引用过,但同时,这也是世间最苦的良药,远远胜过苦茶的千倍万倍。正是因为不想还账,那结果只能是越欠越多,猛然想到这一层,唐建宇才产生了后怕的感觉,而能让唐建宇体会到这种后怕感觉的正是冯哲。
河野提前告退以后,就剩唐建宇单独面对冯哲的时候,唐建宇首先就像上了一次审判席。冯哲的催债与众不同,他一件件历数唐建宇的陈欠的同时,总是不忘了告诉唐建宇,可以区分轻重的做那几件事,可以“对冲”相应一部分的陈欠。他娘的,连“对冲”这样的金融术语,他都灵活的用到了说服银行家唐建宇身上,这就是等于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了。毫无疑问,唐建宇拥有世界最高等级资格银行家的水准,但唐建宇却第一次见识了冯哲比他这个银行家还更为精细的,无限细分的量化分析评价能力。与这样的人做朋友,当然要受惠无穷,但要与这样的家伙做冤家,那岂不是要多做几辈子的噩梦?对于他唐建宇来说,冯哲要真以小人之心算计他,就凭一个心怀叵测的佟民真的可能实心实意帮得了他唐建宇吗?如果这一条不堪一击,那将是多么不可想象的可怕后果。
选择敌人的时候,聪明的人绝不会选择比自己更聪明的人作为自己的长久对手。唐建宇用一棵苦涩的心接受了一个苦涩的选择,站队的问题以前没有时间表,但这次冯哲不仅强制他明白了站队的立场问题,更主要的是彻底落实了冯哲所需要的时间表的问题,而对于唐建宇的选择却只能是无条件的全部接受,这对唐建宇来说还有比这更屈辱的命令被动接受的结果吗?
这冯哲最后也飘飘然的走了,而唐建宇随后必须马上做的就是立刻清理陈欠的还账买卖。
佟民送给唐建宇的通行证是唐建宇的第二身份姜查理,而冯哲给唐建宇的许诺则是还原唐建宇的本来面目,冯哲的话就是简单,要想永远不提心吊胆过日子,彻底晒一晒才能最后心安,更何况自己还存有那么多可以平账的资本可以利用,而这样的回归之路走起来也会很踏实。
徐云秋所带的一个小队的武装兼程赶往月球隧道。小队长郝军是个老队员,他参加过徐云秋指挥的战斗,所以对徐云秋这个老首长还是有着相当的敬佩心理。
冷手抓来一小队的武装,徐云秋并不感到兵少仗难打,但边行军边对战术进行讲解和部署却一点不能省。
在隐蔽接敌的过程中,徐云秋交待第一个战术计划。小队的五名老队员临时编为诱敌小组,这个小组尽量靠近敌人,用狙击步枪先造成准确杀伤,然后果断隐蔽脱敌。
三十多人的小队,能够布置的战术也只能是采用打了就跑的战术,徐云秋只能有多少料做多少菜了。
宫本对月球隧道破坏的行动还在继续,他严令部署不要管中国人的冷枪,只管一步步的加大对隧道破坏的程度。
隧道里的中国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地面上,不断有稀稀拉拉的在远处利用地形掩护发来的冷枪。
已经换名西村秀夫的管克非心里越来越不踏实,越是没有硬碰硬的战斗,他就感到越恐惧,更何况他也获知黄山四友都投奔了江源公司,而檀香山工程正是江源公司的承建项目。原以为没有任何武装的江源公司绝不可能有武力抵抗宫本的可能,但是,一旦发生了这个可能,就意味着黄山四友已经不会和宫本简单握手言和了。黄山四友没兵没将,但却平地产生了迎战的袭扰冷枪,这等于表示了一个敢于叫板的决心。
有了决心,就会有更大的举动,管克非已经不再敢寄希望于宫本的对月球隧道的大规模破坏上了,毕竟月球隧道一定早就成为了战备工程,而中央湾又是月球上地形最复杂的地方,可以藏兵无数,即使临时武装起来的民兵,在黄山四友的手中,也同样能演绎出奇妙的致胜战术。想到这,管克非甚至都有了腿要打哆嗦的感觉了,他甚至已经后悔为什么要轻易受雇于宫本,做这个潜伏着极大人身危险变数的参谋工作。
隧道被破坏的规模超过了两公里,宫本觉得离彻底清除中央湾的中国工业存在的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但是,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士兵突然中弹栽倒,紧接着连续又有两个人中弹。宫本终于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敌人这次不再是打冷枪了,这是极为精准的狙击杀伤。宫本心中凛然,回头下意识的想找西村秀夫,可是这个时候,西村秀夫却没在身边。狡猾的宫本应变很快,他一方面下令所有人都暂时隐蔽在为了应付冷枪所挖的临时工事里,一方面命令对隧道的破坏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