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半个小时将自行车收拾干净了，王琦书包一背，往车上一跳，两个小轮子就欢快的转了起来，冬日的冷冽已是强撸之末，春天靠着一阵一阵的风吹来些他特有的气息，在这略显寒冷又夹杂着万物萌发的气息的风中，王琦一路顺畅的到了夜校。刚到校门口，就看到了林晓，她正在门口东张西望，看到王琦过来了，忙招了招手，王琦跳下车子，笑到：“这么想我呀，都夹道欢迎了。”

林晓翻了个白眼：“你个白眼狼，过年回乡下了也不同我说一声，让我去拜年扑了个空。”

王琦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是没办法，现在不像以后，手机人手一个，现在是座机都不普及，她忙放好自行车，过来挽着林晓道：“是我错了，下次绝对给你报备，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一会儿下课了请你去吃宵夜。”

林晓眨巴眨巴眼睛：“还是那家买小馄饨的？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我听说他们的摊子被人砸了。”

“什么？”王琦心里猛的刺了一下，那对善良的老夫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好的，为什么被砸了。”

林晓叹了口气：“你是天天忙，下了课就跑，哪里知道这些，那里的夜摊本就是民不告官不究的，结果也不知被哪个闲得发慌的给告了，正好遇上了个喜欢管闲事的老师，七搅和八搅和，那摊子就保不住了，听说那个老婆婆还被打伤了呢。”

两人正在一起唏嘘，忽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王琦的肩膀，一个大嗓门传来：“哟，这不是王琦吗，怎么没穿时髦的新衣服过来上课啊。”

王琦都不用回头，便知道是丁玲，过了个春节，她好似又膨胀了一个码子，还烫了个爆炸头，王琦死命的憋着笑，匆匆和她打了个招呼，便拉着同样憋的辛苦的林晓走了。

坐到教室里，两个人才心照不宣的吃吃笑了起来，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同学了，大家相互拜着年，说些祝福的话，满是其乐融融，忽然教室门被打开了，随着一阵冷风吹过，一个王琦意想不到的人挺着腰杆，一本正经的走了进来，却是卫慧。

她走上讲台，扫视了一下大家，在坐的都是工作了的，虽不是个个都是人精，但是好歹是知道好歹的，立马安静了下来。卫慧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家注意了，我是你们新的班主任，兼教你们的大学语文，我是个非常严厉的人，不会因为认识某人就优待，所以以后大家一定要遵守我的规则。”

王琦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为何，这个卫慧说什么严厉，不会优待之类的话时一直看向她，难道她认识自己？王琦立马想到了姜珏的话，不会因为卫慧和卓海龙搞在一起了，就为难自己吧。她打了一个寒碜，决定以后低调行事。

卫慧得意洋洋的扫了一眼教室，又盯了一眼缩着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的王琦，满意的笑了一声，便翻开书开始讲课。

上了一会儿，就有人坐不住了，林晓乘着卫慧转身写板书的机会，同王琦咬耳朵：“这老师怎么只会念课本啊，这课本上的字谁不认识啊。”

王琦无奈的摇了摇头，卫慧本身就不是科班出生，在卓海龙公司做的时候，就听卓海龙抱怨过文化程度不高，写的文章错句连篇的，也不知怎么混到复旦当老师了，果然有个有权势的大伯就是拽。

正出神，忽然感到林晓撞了撞她，她连忙打起精神，就听卫慧不满的叫到：“王琦，居然敢上课走神，给我到后面罚站去。”

班上一片哗然，他们这些读夜校的都是工作了的成年人，老师对他们也算客气尊重，从没有用诸如罚站罚抄等对付小学生的招数对付他们，怎么这个老师一来就来个下马威啊。

王琦也不是软柿子，她心里暗哼了一声，确定这个卫慧就是来找茬的，只可惜她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软弱的王琦吗，她定了定神，站起来笑道：“老师，我刚才没有走神，是在想你讲的知识，想的太入神了。”

卫慧眼睛一闪，这个乡下女人最是粗俗，能有什么学问，怕是连书上的字都读不全吧。她将手上的书往桌子上甩：“好呀，那你说说，我们讲的是莫泊桑的《项链》，表达了什么中心。”

林晓一听，忙在一边小小声说：“资本主义的爱慕虚荣的，，，”“旁边的同学请安静。”卫慧严厉的说。

王琦一笑，说：“我知道这篇文章是揭示了资本主义的腐朽，爱慕虚荣的危害，不过我倒是很欣赏这个女主人公。”

课堂里顿时有些议论纷纷，卫慧冷笑道：“难道你想和她一样爱慕虚荣？然后为了一串假的项链付出十年的艰辛？”

“不，老师，她的确有错误的地方。”王琦淡然的说，“但是我们谁都会犯错误，而又有多少人能够同她一样勇敢的面对自己犯的错误呢，她诚信，丢了别人的东西一定要还，她坚韧，用十年的时间还债，她忠贞，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没有想到用自己的美貌去谋求什么，所以她身上还是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的。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吗，对于外来的东西，我们要批判的继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她的话让周围的人都议论了起来，不少人点头赞同，当然也有人不同意，教室里顿时讨论纷纷了起来。卫慧有些压不住，大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王琦同学，你居然说资本主义里面有好的东西，你真是反党反人民。我，，，我，，，我马上去告诉校长，看你在这里呆不呆的下去。”

说罢气哼哼的走了。

王琦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她才不怕呢，大不了换个夜校读，实在不行，自己的师傅就是个老学究，现成的老师，至于英文，找宋韬好了，他的发音肯定比学校里那个口音非常重的老师好。

第一节课就这样不欢而散了，不一会儿，第二节课的老师就过来了，他笑着说：“卫老师有事情先走了，我早点儿来上课，一会儿我们也早点儿休息。”

大家欢呼了一声，便把刚才的冲突丢到脑后了。

下课后，王琦哼着歌儿收拾着东西，林晓在一边担心的说：“王琦，你说那个卫老师会不会真的不让你在这里读书了，我可舍不得你。”

王琦正欲安慰她几句，就看到丁玲得意的笑声传来：“有的人啊，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老师都敢得罪，还以为自己有多能呢。”

王琦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拉了拉林晓得袖子：“走，我们找宵夜摊去。”

两人不理在后面怪话连篇的丁玲，往复旦生活区走去，王琦叹了口气：“今天真不顺，又是遇到奇葩老师，又是没有馄饨吃，也不知那里还剩下啥。”

忽然林晓停住了，她指了指前面说：“你看，那边角落里摆摊的是不是那对老夫妻？”

王琦顺着林晓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感到眼睛有点儿发酸，只见那对老夫妻显得更苍老了，老婆婆头上包着一块布，一个手掉在胸前，另一只手吃力的搅动着馄饨锅，老爷爷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在加火，旁边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等得不耐烦，大声地嚷嚷道：“我们都要饿死了，老东西你们快点儿。”

王琦，林晓对视了一眼，都将自己的车子停在一边，走上前去，挽起袖子帮忙。

那老婆婆还认识王琦，见她主动过来帮忙，忙说：“别别，耽搁你们回家了。”

王琦抢过她的勺子笑道：“我家近，一会儿就到了，不耽搁事情。”说罢就麻利的开始煮馄饨。

林晓则在一边帮忙包，两个年轻人一加入，速度顿时快了，打发掉几个如二流子般的小年轻，王琦忙让二老休息，有些责怪的说：“怎么不等伤好了再出来呀！”

老爷爷擦了擦眼角说：“给她看伤把一点儿积蓄都用光了，再不出来就要喝西北风了。”

王琦叹了一口气，底层人的辛酸在她被桌海龙赶出来住到破旧的城中村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了，这些人在贫困线上挣扎，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几天不工作就要担心盘中餐了。

“可是这也不是办法啊。”林晓在一边担心道：“这里也满危险的，还是会被赶的。而且我们也不会天天过来，那些个二流子说不定会欺负你们。”

那老婆婆哀叹了一声：“可不是，昨天就说什么太慢了，连钱都不给，今天若不是你们，我们又要赔钱了。”

王琦想了想，忽然一个好主意冒了出来：“我想到了，我在复旦后门有一个铺子，还想着怎么用呢，干脆我们合伙做生意好了，别担心租金，我不收你们的，到时候赚的钱我们分好了。”

两位老人有些疑惑地相互看了看，又一起看向王琦：“我们与你非亲非故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王琦上来帮他们收拾起来，“想想那段时间，我在你们旁边摆摊，你们也非常照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