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店铺凭借出色的客户定位,而在京城内屹立数十年而不倒,更有坊间传言,雪阁的背后其实是某位王爷撑腰,至于是真是假,就无人得知了。
韩蓉歌听了她俩的话也是十分动心,只是想到自家老爹的皮鞭,韩蓉歌不禁浑身一颤,只能婉拒:“我得回家抄书,我爹说了,在我背完《论语》之前不许出门。”
韩蓉歌都这样说了,宁江月与杨雪华只得作罢,下课后在学院门外依依不舍地分开,宁江月一个人回了相府。
自从宁素心去了家庙,相府里就安静了不少,宁纪中大约是想补偿她,隔三差五就让人送些东西过来,也没什么固定的,可能今天是吃的明天就是穿的,后天又变成了什么西洋镜之类的番邦之物。
宁江月并不拒绝,也没对宁纪中多好,她想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总归有着她娘那层情意在,宁纪中不至于害了她。
宁江月一路回了自己院子,顺手摘了花园里新开的两朵粉菊,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雨儿在旁边看了一会便觉得自家小姐心情颇好,想了想还是将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荷包,宁江月不解地顺着荷包看向了拿着荷包的雨儿,“这是什么?”
雨儿将荷包放到了一边的桌上,行了个礼,“回小姐,这是雨儿今天下午在花园里捡到的,当时柳姨娘刚从花园离开,雨儿想,这大概是柳姨娘丢的吧。”
“柳姨娘的?”
宁江月将手里的菊花放到了一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个荷包。
荷包做工精致,用的是上好的青色锦缎,荷包上绣着一枝栩栩如生的红梅,绣线同样是难得的珍品,她记得是去年宫里边赏的,因为不多,所以她只分得了二两左右,其他的都在柳姨娘手里。
宁江月将荷包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才浅笑着放回了桌子上,若是她没记错,上一世宁素心风头正足的时候,宁荷曾从宁素心身上偷过荷包,现在宁素心不在了,相府里风头正盛的就是她了,怕是宁荷要偷荷包的对象,也转移到她身上了吧?
“雨儿,你去库里看看,去年宫里赏的江南彩丝可还在。”
宁江月刚说完,便恍然记起,雨儿是今年才进府的,哪里认得什么江南彩丝,她暗笑自己记性差,忙又加了一句,“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竟忘了你刚进府。”
雨儿轻笑两声,跟在宁江月身后,吐了吐舌|头,“雨儿刚想问小姐,江南彩丝是什么呢,连被小姐骂的准备都做好了。”
“骂你?这种小事我骂你作甚?”
宁江月偏过头看着她,有些疑惑,“难道我对你们很凶吗?”
雨儿立刻摇头解释:“不是,小姐待我们极好。是雨儿之前做工的人家,稍有不对就会被主人家劈头盖脸地骂,若只是骂也还好,很多时候还被罚不能吃饭,在一个时辰里劈好一天要用的柴火之类的。”
她说着偷偷瞧了瞧宁江月的神色,生怕宁江月生气。
宁江月倒没觉得生气,她只是不明白雨儿怎么会这么怕她,听她如此一番解释,她“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雨儿不知道她此时想法,也跟着禁了声,紧紧跟在她身后。
“以后你好好跟着我,我总归不会亏待了你,知道吗?”
宁江月站在仓库门外,她一边拿了钥匙开着门锁,一边柔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雨儿愣了一下,旋即笑得开怀:“大小姐放心,雨儿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鬼,绝对不会背叛大小姐的!”
“那……最好不过。”
宁江月说得太过小声,又有门开时的吱呀声遮掩,雨儿只依稀听见她说了什么,却并没有听清内容。
“大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雨儿追问了一句。
宁江月回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身后是在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她摇了摇头,温温柔柔:“我并没有说什么,快进来吧,我带你认认东西。”
宁江月既然不想说,雨儿也就不再追问,她还记着牙婆说过的话,主人家让你知道的,你要紧紧牢记着,主人家不想让你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不然哪天死在乱葬岗里,可只能喂喂饿极了的野狗孤狼了。
雨儿并不想死在乱葬岗,也不想填饱野狗孤狼,她想活着,好好活着。
尽管这世道艰难,人心难测,她依然想活着。
她想让当初卖了她的爹知道,她虽是女儿身,却不比只会游手好闲的哥哥差到哪儿去,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好多好多银子回去,告诉她娘,她没白养她。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都不应。”
宁江月站在丝线盒子前,翻看着那些不能动过的丝线,叫了雨儿许多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她回了头之间那个小丫头站在原地傻愣愣地,两眼没有焦点,明显是在走神,宁江月好气又好笑,这傻丫头刚才还说绝不背叛,这会就发起呆来,怎么叫都叫不动了。
宁江月将手里的丝线放下,哭笑不得地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雨儿依然没有反应,她只得再次出声唤她名字,这次总算回了神,呆呆傻傻的样子,让宁江月忍俊不禁,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你刚才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雨儿只是想起牙婆说的话了,大小姐叫雨儿什么事?”
雨儿懵懂地看着宁江月,大小姐好像很开心?
“没什么事,就是叫你过来帮我整理东西。”
宁江月对牙婆说过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只是对雨儿刚才的样子有兴趣罢了。
雨儿跟在宁江月身后,不时左右看看,小库里堆着的多是宁纪中送来的她用不上的东西,古玩字画有之,布匹首饰有之,摆件有之,金银有之,雨儿看得目不暇接,却也感叹着相府比之前的举人家有钱太多了。
“雨儿,你可识字?”
宁江月看着堆得乱糟糟的仓库,有些头大,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让雨儿带人规整好做个册子登记比较好,于是便有了前边的提问。
“回大小姐,雨儿不识字。”
雨儿不解地看着宁江月,回得有些小心谨慎。
“不识啊……”
宁江月手里拿了几幅字画,她一一放回了架子上,有些走神,不识字可就头疼了,难道要再去挑个识字的么,“既是不会,便暂且罢了,以后再说吧。”
宁江月揉了揉眉心,语气淡淡的,还是得从长计议啊。
“大小姐,是雨儿没用了。”
雨儿慌乱地跪在脏兮兮的地板上,身体微躬,脑袋垂得低低的,“雨儿不能替大小姐分忧。”
宁江月只觉得更头疼了,这丫头是不是贴心地过头了?
“起来吧,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让雨儿留在小库里收拾整理,宁江月一个人回了主屋,一直到傍晚余晖满地,雨儿才灰扑扑地回来跟她回禀,一直在寻思之后的事情的宁江月被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怪模样给逗乐了,毫不顾忌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从小到大,哪怕柳姨娘处处给她使绊子,那些下人们也不敢如此不顾礼仪地出现在她面前。
雨儿羞红了脸,站在帘子旁边喏喏地看着宁江月,不知所措,她不懂为何大小姐笑得如此畅快。
她来相府已有时日,见到的多是温婉知性的大小姐,或是在反击保护她自己时狠厉的大小姐。
大小姐每次笑起来,都是嘴角微微上扬,双唇紧抿,眉眼里漾着一抹笑意,像这样笑到眼泪都出来,哈哈哈地拍桌,她是第一次见。
宁江月笑够了,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泪水,对着雨儿挥了挥手:“得了得了,快回去洗洗,不然被管家看到了要罚你月钱的。”
雨儿了然,原来大小姐笑她是因为她脸上沾染的灰尘,她又有些窘迫,自己脏成这样,怕是污了大小姐的眼了吧。
“还不快去,小花猫一样。”
宁江月又挥了挥手,无奈地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雨儿不敢实说,只好行了礼急匆匆地跑出去了。宁江月忽然有了兴致,不识字怎么了?她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识字的啊,这么可爱好玩的小丫头,不逗弄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想到就去做,宁江月收了眼前没翻动过几下的诗经,在书案上铺好了宣纸研好了墨水,抬笔,落下,一气呵成,米白的纸张瞬间多了两个大字,不是“雨儿”又是什么。
宁江月放下笔,将纸拿起来吹干墨迹,满意地放到了一边,又重新铺了新的宣纸,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又仔细。
雨儿洗了脸回来就看见自家大小姐伏于案前,奋笔疾书。
她顿了顿,悄悄走上前,为宁江月细细研磨着雕了茉莉花的砚台,不时从砚台旁的鎏金盒子里取些散着茉莉香气的粉末加进去,磨匀。
“从今日起,你每晚都要跟着我习字,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