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高华郡主,云湘回到屈淮身边,为屈淮奉上一杯白水,劝道:“将烈的事情不是片刻可以解决的,元帅还是先准备服药吧。”
屈淮把水接过,说道:“快入夏了。”
云湘道:“是。自冬日来,我为元帅用药压制体内之物。此物活跃之时已过,但现在看来,入夏之时,必然有一次回光返照,反扑势必极其强烈。”
屈淮不再说话。云湘道:“高华郡主已经将枪拿走了,她很喜欢。”
“她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枪名?”
“龙虎。”
二人之间再无话可说。云湘不习惯这种沉默,她平日与屈淮交流虽然不多,却从没有这种刻意疏离冷淡的情况。屈淮对她不算上心,却总归不曾让她不适。她以前所作所为比之今日更加过分亦不是没有,屈淮却是从未如今日这般。云湘难以揣测屈淮的心思,便越发不安。
屈淮伸手揽她入怀:“我没生气。”
云湘伸手环住屈淮的脖子:“妾今非妄言,君若复疑之,请问皎明月。”
屈淮摸着她的头发,云湘的头发乌黑且秀直,云湘看着屈淮,屈淮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累。”
云湘道:“将烈出逃,现在已经不是平南王府可以凭一己之力压下的了。湘水卫和我们一起搜寻凭一夜,各个有可能的道路都寻找过,却还是找不到将烈的踪迹。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等待了。”
云湘为屈淮揉捏着额头,屈淮闭上眼睛休息:“我在想将烈的事情究竟和庄王会有什么关系,陛下又在隐瞒什么?他为什么要隐瞒?”
云湘思索道:“陛下只有六个儿子,每一个都应该是他的掌上明珠。涉及这六个儿子之中的任何一个,只怕陛下都不会平静。”
屈淮不屑:“帝王之家,只要牵涉权力,就没有亲情。”
云湘从屈淮怀里出来,道:“那元帅准备如何?”
屈淮第一个想到了三家之中的情报机构:“长公主府在做什么?”
“在平南王府看来,长公主算是焦头烂额。将烈的出逃,将烈与庄王的联系,都要由长公主府进行分析处理,事情错综复杂,片刻难有结果。”
“杨定平呢?”
云湘无奈:“屈大元帅,小女子是和您一起回来的。平南王府的事情会和我说,总帅府的事情,我没什么资格过问吧。”
屈淮起身,云湘问道:“元帅要做什么?”
屈淮道:“长公主府没有结果,我就应该去国师府。”
云湘皱眉:“你与国师府历来无所来往,与靳清的交流全部都是由杨定平所负责。你贸然前去恐怕不妥,为什么不让杨定平去?”
“我就是要去总帅府,再和杨定平一起去国师府。”
云湘知道屈淮已经有了自己行事的想法,她再多说也没有什么用。等到屈淮已经离开九州元帅府,她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急忙跑到药房。
云湘将药罐提起来,打开盖子,惊讶的发现里面的汤药竟然已经烧干。虽然她是与屈淮一同回府之时就开始煎药,中间又因为和高华郡主的到来耽误了时辰,但药也绝不至于挥发殆尽的如此之快。云湘正欲蹲下身子查看炉灶,就听到药房外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谁?”云湘把手中煎药的药罐放下,追出门去。可等她到达了药房之外,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长公主府。
向哲一直陪着曲容待在这里。苏然从长公主府的高墙上跳进来,走向向哲。也不顾忌曲容在一旁,直接没大没小的倒在了地上的软榻上。
曲容抬去眼睛看着苏然,她对于向哲这个师弟的印象并不如何深刻。倒是还记得上一次在长公主府门外时苏然痴痴傻傻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这不是那位买画的公子?真是让我长公主府蓬荜生辉。”
苏然知道曲容是调笑他上次与曲容相见时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恼怒,笑嘻嘻的对着曲容道:“哪里哪里,能看见长公主这样的美人,才是我的荣幸不是吗?”
曲容道:“你的美人是在同铜雀楼之中,歌舞坊之内,什么时候也能高看一眼我了?”
苏然哀哀的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向哲打断了苏然与曲容之间的调笑之言:“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苏然白了一眼向哲,道:“我是做完了,剩下的就看司马兴义了。要是出了岔子,你可不能怪我。”
向哲充分体现了自己的无情无义:“出了岔子,你就是下一个姜至科。”
苏然睁大自己的桃花眼看着向哲。向哲丝毫不为所动。苏然把目光投向含笑看着自己和向哲的曲容,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伸出双手搭在曲容身前的几案上,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曲容。
曲容把头歪向与苏然想反的方向,也对苏然眨着眼睛。
苏然摸摸自己风流倜傥的脸庞:“长公主,你是不舍得让我被他欺负的对吧。”
曲容伸手一指向哲:“他才是你的师兄。”
苏然倒在地上双手捶地:“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啊,翻脸不认人啊,我九死一生的从九州元帅府出来,你们就这么对我啊!你们知不知道在屈淮的眼皮子底下对着他的要药动手脚有多么危险啊!要不是他走得急我就完了啊!你们不念功劳也要念苦劳啊。”
向哲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年明月山庄之内,你的轻功是最好的。如果你这样子还是被屈淮发现了,只能说明你最近怠惰。”
苏然眨眨眼睛:“无耻之徒!”
向哲不理会苏然毫无威胁力的指控,对着曲容问道:“长公主觉得呢?”
曲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杨定平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自从殷王叔找到他的时候起,他就被带到了殷王府。我应当算是幸运。女儿身,便不被殷王叔所忌惮,得以有展管长公主府的这一天。杨定平却没有我如此幸运,十六岁就被殷王叔送回了南境。我与杨定平,虽不谈和睦,但杨定平不会不相信我。就像当初之事一样。他会设计针对我,但不会置我的安危于不顾。我让他做的事情,他不会不做的。”
苏然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了。他在心里嘲讽。杨定平恐怕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涉及他的,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这样子的好局,是最难堪破的局面。他看着向哲,自己的师兄,会不会有一天,也因为利益或者其余的目的,与自己兵戎相见,对自己伸出毒手呢?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有办法还击吗?又或者,他斗得过向哲吗?
向哲没有察觉到苏然的心思,他只是对苏然问道:“铜雀楼内怎么样了?”
铜雀楼内不止一为美人,可惜那位既不是苏然喜欢的类型也不是喜欢苏然的类型,再加上这位美人又不与苏然市场相见。所以苏然也是这几日才开始关注起鹂音。但向哲交代的事情,他到底还是办妥了的。
“放心吧。你从什么时候起就养在长安城中的小美人啊。可怜了三军总帅杨定平,身边多少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相信。”
向哲抿一口茶:“我若是真有如此本事,便不用如此大费周折了。”
苏然幸灾乐祸:“那是你魅力减退,没有人家杨定平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还一天到晚阴沉沉的,哪向杨定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人家小美人当然是看得上杨定平看不上你了。”
向哲不认为自己应当与苏然探讨一下自己男性魅力的问题:“我让你给轶合王送去的香,送去了吗?”
苏然拉长了嗓音:“送去啦——”
曲容似乎是有些不放心:“那香你有把握吗?”
向哲道:“长公主放心。鱼目换珠而已,我有分寸。”
轶合王府。
肥胖的身形套着华服颤抖的坐在高位上。不安的看着自己身下的座椅。一个与他同样肥胖的人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他,温和的面容上全是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王爷……”坐在高位上的肥胖身影不安的看着高位之下穿着普通侍卫衣服的轶合王,惴惴不安的唤道。
轶合王不满意的翘翘嘴角,这是他等待多久才等来的绝好的机会,他不容许一丝一毫可能的风险。他在四周看看,亲自将一面厚重的屏风推了过来。站在屏风后再看,果然分辨不出高位上究竟是何人,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是一个和他一样肥胖的身影。
“王爷……”那身影又唤道。
“嘘。”轶合王抬起一根手指放在了自己肥厚的嘴唇上。也不知道隔着屏风,那人是否感觉到了轶合王的意思。但可以确认的是,那人再没有说话了。
“别说话,听本王,不,是属下。王爷,听属下说。你的妻子儿女,属下都已经为您安顿好了。您现在只需要在这里坐着,什么也不要说。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见了什么,都要当做不知道。王爷,您坐稳了。”
轶合王,做好了准备,白龙鱼服,鱼目换珠。他要用自己的命,去交换大梁这个王朝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