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崖的生活条件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尽管万象城主的临时住所被安排在临海又避风的地方,但无休无止的惊涛拍岸声和呼啸一夜的凛冽狂风声仍然叫人无法安眠。从绝壁上开凿的落地大窗让海上潮雾直接涌进房间,夜里浓重的水汽甚至在房顶、墙壁上凝成了小溪!而且貔貅族根本没有被褥的概念,空无一物的硬石台硌得人浑身生疼。
酒言、穆月甚至在临时住所里搭起了帐篷,却仍然趴在被褥下看了整晚的星星,黎明时分困到极致才勉强打了个盹。好在初到貔貅崖的外乡人多半习惯了风餐露宿,而且都提前做好了吃苦准备,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当腾根泽别动队听到外面的骚动,大家推门而出时,精神状态还算饱满——只有晶珠,她被凤荷拖出门时,还在睡袋里缩成一团。
朝阳初升,大地半明半暗,好像它也有一半尚在潮湿、寒冷的昨夜中梦游。腾根泽别动队从石堡走廊上往下一看,貔貅族已经在广场上集结。他们议论纷纷,好像满心期待即将发生的事?
貔貅族肯定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所以早饭问题被石兽们忽略了。他们的生存也不依赖水,因此貔貅崖连口井都没有,洗漱同样被忽略。酒言等人用自备物品不声不响解决了貔貅族招待不周的问题。别动队成员聚在一起刚对付完早餐,拐角后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族长!祭祀!”
守卫敬礼时的称呼揭示了来人身份,大家起身相迎。
上楼脚步声先转过墙角,同时传来的还有微弱的沙沙声。酒言觉得后一种不明显的动静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他看了下饭话、穆月。
“蛇族!”他们说。
“蛇族!通敌出卖?”酒言的心一下收紧!难道这就是貔貅崖深处绝地却没被剿灭的原因?他立刻警觉起来。
辟邪、净灵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另一头,而在他们身后,果然是两个蛇族!可貔貅族首领似乎没有不轨企图,很坦然的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还直说此地条件艰苦,实在委屈了恩人。酒言不在乎那些,他就想知道两个蛇族出现在此,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辈,不介绍下这两位吗?”
“虺[huǐ]空岛风蛇族长虺风与大祭司浊空,拜见各位贵客!这厢有礼了!”
“他们也是老两口。”辟邪与净灵相视一笑,解释道。
这四人看来私交深厚,而且从对方的表现完全不像怀有二心。酒言从没听说过什么虺空岛风蛇,在虺风行礼时,两肋下露出一副奇特薄膜,倒清楚说明了他们跟酒言已知蛇族的区别。但蛇族就是蛇族,先问清其目的才敢放心。
“酒言初来乍到,不知二位所说的虺空岛位于何处?你们到此又所为何事?”
“这……”虺风似乎不便启齿,旁边罩住面孔的阴沉老太声音嘶哑地说:“这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能否请万象城主稍等片刻,貔貅们另有安排,我们也是客,不好乱了先后。”
“什么事情搞得如此神秘?”酒言不松口。
“恩人不是要去葬龙冢吗?所以我就连夜派人到虺空岛,把这两位请来了。虽然中间还有几步没着落,但少了他们,三塔之门无法开启。”
“三塔之门?”说的就是半死胎果木旁边那三座破败高塔吧?酒言猜。
“先不说这个。昨天恩人驾到,貔貅崖连个像样的欢迎仪式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我把在家的族人都召集了起来,好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恩人,顺便略微表达下我们的感激之情。”
“前辈太客气了,您一口一个恩人,我都要无地自容了。酒言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再说长幼有别,前辈大可直呼我名。”
“那好,咱们边走边说。酒言城主,请!”
物产贫瘠的貔貅崖,实在拿出什么回报酒言,只挑选精壮男女在广场上搞了三段表演。雄貔的战舞,看起来就像强壮战士们的日常对练,几千巨兽上下翻飞的场面确实壮观。雌貅的舞蹈跟雄貔战舞的风格迥然相异,更像是一场充满神秘意味的祭祀仪式。虽然酒言不了解貔貅的文化,但他能看明白——雌貅们应该是在祈祷——为那株胎果木。第三场,雄雌貔貅同台献艺,就像一起上阵作战。虽然扮相实在不好,战法也说不上精妙,但自有一股彪悍之风。
表演结束,辟邪指挥族人从台后搬上一堆又一堆东西——正是朱雀经酒言之手所送的大批精良装备。这些东西的出现,让场下的貔貅们骚动起来。昨天他们从负责清点物资的族人那得知小道消息,就兴奋不已,今天终于亲眼见到,立刻忍不住山呼恩人之名。
“酒言城主,您听到战士们的呼声了吧?就请您亲自为他们发放装备吧!”
净灵、虺风、浊空都请他带头,盛情难却,酒言亲自把盔甲、大盾、斧钩枪交到第一个登台的貔貅族战士手上。后者领完成套魂器,转身放下盔、盾,双手横举斧钩枪对台下连声大吼,激起的喝彩叫好声振聋发聩。
荣耀不能自己独占,再说成千上万人都让酒言单独应付也不合适,穆月、饭话、凤荷、晶珠、七鸣,和其他神纹女纷纷上前,腾根泽别动队共享荣光。每个领到装备的貔貅族都忍不住对同伴们炫耀一下,已经下台的那些则被团团围住,整个场面就像一场盛大的派送狂欢。
酒言连续送出几十份大礼,辟邪吩咐族人接手,他们后面还要谈论重要事情。酒言在震天呼声中光荣退场,随貔貅首领再次进入山洞。但这回不是去议事厅,而是经一段螺旋上坡路,绕过石墙,来到三塔之下。当石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微弱生命气息星星点点飘出来。联想外面荒凉的不毛之地,这个胎果木荫泽的小花园显得那么珍贵又脆弱。
“前辈,这株胎果木……”酒言实在不好说它快死了,那就好些在诅咒人家亲妈命不久矣,但这棵大树确实快要步黑色死亡森林那些同类的后尘了。近距离观看,更让人觉得救活它毫无希望。
“这就是灵兽山十二胎果木中的凝玉,也是我们一族繁衍的希望。”辟邪轻抚着巨树的主干,碎釉裂纹让它更显脆弱,“可是她的情况,酒言你们都看到了。”
“曾经,身为大祭司的我,能用祈祷请求凝玉赐予我们延续种族的希望,并从她身上接过一代又一代新生族人。”净灵音色黯然地说下去,“但我们一直都没注意到那是凝玉在牺牲自己的生命力,当她开始枯萎,全族上下都陷入了恐慌。发现降生祈祷会加速凝玉情况恶化后,仪式已中断了几十年。”
“那貔貅族靠什么繁衍?”
“繁衍?我们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最后一个从凝玉身上诞生的孩子,都在二十八年前战死了。”
“你们现在还剩下多少族人?”
净灵沉默地看着酒言。
“不到三万。”
辟邪的话吓了所有外乡人一大跳!貔貅族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口了?难怪刚才广场上的人那么少!
“不过现在事情有了转机。这也正是我们连夜匆匆赶来的原因。”虺风及时插话。
“请前辈指点。”
“在这之前,有件事情我得先说明。酒言城主,虽然虺空岛住的都是蛇族,但我们跟四凶那些手下没什么关系。”
看来刚见面时酒言对他们的提防,被虺风瞧出来了。万象城主不好接话,静等风蛇族长下文。
“我们风蛇一族,一直深得青龙大帝信任,与貔貅族一起,为大帝镇守大门。可大帝后来把自己关在葬龙冢,部下旗族分崩离析,魔蛇背叛投敌时,我们全族逃离魔蛇城,迁徙到了虺空岛。酒言你要去葬龙冢,这里就是起点。这三座塔分别叫辟邪、净灵、虺空,我们的名号就继承于此,它们就好比桥头堡,登上虺空岛,就算过了护城河。经过那里,你才能进入葬龙冢。可麻烦的就在这——如今我们这些看门人和你们一样被青龙大帝关在了葬龙冢之外,而开启三塔之门的钥匙也被大帝送给一位女子。每位镇守一方的大帝,都庇护着自己的领地。失去青龙大帝荫蔽之后,整个貔貅崖一带生机完全断绝,这也是凝玉木枯萎的原因。如果没有她给三塔之门供能,就算找到钥匙,也不能成行。”
虺风绕得酒言头晕,不过他总算大体明白了——貔貅族快要灭族,因为凝玉木快死了,胎果木快死是因为被青龙抛弃,要去葬龙冢找青龙就必须开启三塔之门,而开门钥匙却被青龙送了情人——哥们你干得真是太漂亮了!就算找到钥匙,锁具还因为年久失修锈住了,于是就又得修锁……说了一圈,连守门人也毫无办法喽?
“几位老前辈,我奉族长之命,带来一样东西,请看。”众人愁眉不展时,七鸣开口了。她捧出一壶——就是酒言喝沐浴液时用的那种。
“光露!”风蛇、貔貅凑过来一闻,同时惊讶道。
酒言闻了闻,只不过比沐浴液味道淡了许多。
“这有什么用?”他问。
“光露就是神光木的汁液,是极精纯的生命力,可以帮凝玉木恢复生机。”穆月对他解释。
噢~我懂了——润滑油~
“七鸣队长,你回去时务必代我们好好谢谢莹矛族长!上次多亏她紧急关头提供的的光露,貔貅崖才在四凶魔族的死灵大军围攻下得以保全。这次她又无私相助,我们真不知该如何回报啊!”
难怪岳母大人说要另凑一份礼物,免得某人到时候手足无措,原来就是这个。既然如此,她或许也可能知晓开门钥匙的情况,酒言追悔莫及。
“现在怎么办?我们回去找钥匙?”
“日久年深,上哪去找?”穆月无奈,大家纷纷摇头。
“虺风前辈,你肯定见过钥匙,它长啥样?”
或许人上了岁数都有点嘴碎,虺风扯出一大堆青龙的滥情史。
“钥匙名为‘慕白’,得名于一段让大帝念念不忘的感情。那时刚刚五百岁的大帝,正钟情于一位凤凰族女子,后来女子被选入帝安宫,大帝无奈把精心准备好的礼物改做他用,成了刚建成三塔之门的钥匙,但不久大帝又借出访桐雀台的机会送给了她。虽然时隔多年,我不会忘记慕白——那真是举世无双的首饰!”
“凤凰?首饰?”酒言、穆月、饭话同时惊呼!
“对,没错,是首饰。”虺风以为他们不信,还刻意强调一下:“飞凤样式的……”
当某人看清穆月手中的东西,脸上表情别提多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