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一片平静的海洋,星光闪烁之下,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树叶簌簌做响几声,又归于沉寂。
毕路化成一缕淡淡的灰光,在晚风中游荡,没有目标,只能靠撞大运的寻找,掠过一道道门窗,神识极其微弱的波动,探入室内一闪即逝。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没有找到那间只有一案一几的房间。
双子城的中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圆怎么也有十数里的样子,要是毕路肆无忌惮的全力放出神识,瞬间就可以查遍。
但要是这么做,毕路就是暗夜里的大灯泡,所有人都会发现他,那就不是找人,二十张找打。
毕路现在的这种行为就是偷窥,偷窥别人家的厅堂内室。这样犯忌讳的事,别说在城中心居住的都是豪商大贾、各种世家、和双子商行联合的别家商行,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是不干的。
何况城中心的各家各户可都是有武力护卫的,毕路在探察的时候,发现有的武力还很强悍,有两次险些引起别人的注意。
小心翼翼的查了大半夜,毕路一无所获,只好回到关老爷那里的住处。
自此,毕路夜晚出动,像绣花一样搜索城中心的每一寸地面,最后连每家的墙洞里有几只老鼠都搞清楚了,但那间密室和长须人,彷佛消失在空气里,再也没有见到。要不是确信当时自己神智是清醒的,毕路甚至会怀疑自己做了一场白日梦。
关老爷每天白天走家串户,拜访了九大供奉、大掌柜、二三四五乃至更排后的小掌柜,见面就是开门见山的宣传由自己担任护城军统领的好处,直讲得口沫横飞,人家要是不答应支持他就坚决不走。
什么,九大供奉?他还去魏五通那里要求支持了?不错,关老爷还真就去了,搞得魏五通哭笑不得,说支持感觉不对,说不支持也感觉不妥,承受了一脸又一脸的唾沫星子,弯腰打拱了大半天,“三哥”说了几万遍,终于把关老爷糊弄走了。
魏五通洗了三百多次脸,摔了五百多个茶杯,骂了几千遍娘老子,才感觉气顺过来了。可是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要说不声不响来阴的,八个关老爷他也不惧,可是没想到关老爷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大鸣大放的四处拉选票。
这个关傻虎,傻瓜,二百五,缺心眼……魏五通把关老爷骂了一遍又一遍,人家拉关系都是偷偷摸摸,哪有你这样理直气壮的,结果不仅声势造的无比浩大,还真说动了许多人支持他。
现在魏五通觉得自己离护城军统领职位越来越远,孤注一掷撕破脸吧,还没有到时候,自己也出去拉选票吧,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说了,也未必拉得过关傻虎,整个双子城的人,谁不说关傻虎是面热心热,说自己是面热心冷的。
现在毕路也是哭笑不得,原本自己的想法和魏五通一样,让关老爷悄悄的去找人做工作,谁知关老爷竟不按规矩出牌,来了这么一出,效果还出奇的好,那几个供奉有一大半认为关天虎统领护城军,还真比魏五通好一些。
至于那些小掌柜,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关老爷,虽说他们没有决定权,但造造声势也是好的,毕竟民意是不可违背的啊。
小掌柜是什么东西?小掌柜还真不是东西,是双子商行的一个职务。
说起双子商行的组织结构还真挺复杂的,就像一个金字塔,最顶端自然是双子老祖,再往下是九大供奉,九大供奉之下是大掌柜率领一群小掌柜,小掌柜之下就是商行的基层组织和基层人员了。
双子老祖自然是一言九鼎,说什么是什么,可两位老祖宣布彻底放手,不干预商行的一切运作,顶多给点原则性的意见,具体怎么办你们想办法,不到商行生死存亡的关键是不会出手的。
双子商行分为九大分堂,具体管理经营、运输、保卫、拓展……各项事物,九大供奉之中除首席供奉外,其余八个供奉每人执掌一个分堂,负责某个方面的工作。
大掌柜专职掌管经营的那个分堂,另外八个分堂的日常工作也由大掌柜负责,掌管分堂的供奉也要服从大掌柜的指挥,不得违抗大掌柜的指令。大掌柜要向九大供奉负责,九大供奉由追究大掌柜责任的权力。
各个分堂负责具体事物的是小掌柜,受执掌分堂的供奉和大掌柜的双重节制。
事关商行全局的重大事情大掌柜没有权力专断,需要九大供奉共同商议,九大供奉的会议由大掌柜发起召集,大家协商决定,不能统一意见的时候投票,如果八大供奉支持和反对的票数相等,首席供奉有最终裁决权。
双子商行就是这样相互支持,相互牵制,绝不会出现一人独大,一人可以独断专行,操控整个商行的局面。
现在由谁出任护城军统领一职出现了分歧,供奉们投票已成必然,关老爷看来已夺得先机,难怪魏五通惴惴不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恼,在魏五通烦恼的时候,毕路和关老爷也是大眼瞪小眼,相对两无言。
这些天关老爷四处拉票,毕路也没有闲着,他已经扩大了查探的范围,几乎走遍了半个双子城,还是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监视执法堂和魏五通的那面也没有收获,执法堂的那些家伙依旧每天吆五喝六,整治得违反城规的家伙生死两难,魏五通每天还是笑眯眯的,偶尔出一下阴手,针对的也是诸如偷税漏税的商户什么的,没有异常的举动。
盯着胡炒炒他们的人回来汇报,说看着他们简直是无趣兼遭罪,每天看着胡炒炒弄出一样有一样美味,却不敢现身大快朵颐,那种难受简直不是人可以忍受的,强烈要求撤回,不然就换人,结果被关老爷一顿臭骂,灰溜溜的回去继续受折磨了。
毕路和关老爷正困坐愁城,搜肠刮肚的想办法,有弟子来报:“梅老爷子前来拜访。”
对视一眼,关老爷说:“梅老头是我们争取的对象,最近我只顾着在商行内活动,没来得及去找他,今天就好好招待一番吧。”
关老爷的会客厅很是宽敞,装饰很是简单,却透出一股古朴大气,关老爷、梅千手、毕路,三个人坐着品灵茶,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闲话,路大路在一旁伺候着。
梅千手对毕路说:“你大舅了我的孙子孙女,老夫还没有正式做谢,要不去我家盘桓几天,老夫有几手破铜烂铁,想不想学学?”
没等毕路说话,关老爷抢着说道:“毕小哥在我这住着挺好,哪里也不去,不过你那几手虽说有点无赖,却也很强,想教给毕小哥,来我这里教也可以啊。”
用眼睛斜了一眼毕路:“毕小哥这么好的小伙子,可不敢让他去你家盘桓,万一把你孙女勾搭跑了怎么办,那可是我傻徒弟早就内定下的媳妇。”
路大路脸红了起来,呐呐的走开,毕路却淡然一笑:“梅姑娘姿容秀美,修为高强,自是花中极品,可晚辈早已有了意中人,怎会抢夺路兄所爱。”
梅千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毕小哥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你关天虎的人品可不敢保证,至于你的傻徒弟,等他什么时候不傻了,我的落儿也许会考虑考虑。”
关老爷一反常态,没有大吵大嚷,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梅千手,弄得梅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关天虎,你是不是真傻了?我听说你最近可是了不得,腆着个厚脸皮,挨家挨户的拜码头,为了个护城军的统领,你至于的吗?”
“至于的,至于的,绝对至于的。”关老爷一边说,一边挥手让路大路出去,守着房门不让别人进来。
毕路默不作声,却也是双手连挥,一道道禁制飞出,封住了门窗不说,连墙壁、屋顶和地面都是密密的禁制,隔绝了一切声音、光影和神识。
梅千手有些吃惊的问关老爷:“关兄,你们要密谋什么?派人把守房门不说,还要密布禁制,莫不成要谋夺绿星双子城?”
关老爷面容整肃,沉声说道:“梅兄,你我二人虽说整日里老不正经的说笑打闹,但真的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双子城大事频发,危机渐显,难道梅兄就毫无觉察吗?”
梅千手也正容回道:“我梅千手也是积年老怪了,怎会嗅不出危险的气息?但我孤家寡人,孙辈尚幼,只好寄命与双子城,关兄要是能荣任护城军统领,双子城的安全又多一重保证。”
“嘿嘿嘿嘿。”关老爷冷笑起来:“梅兄,你觉得双子城安全吗?你觉得大木还会安全吗?”
关老爷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双子老祖不见踪影这件事,听得梅千手脸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几乎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思索半晌,梅千手开口说道:“若是天门插手大木,以他们的行事风格,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关兄和毕小哥锐身赴难,想保全众生,如此机密之事能和梅某诉说,足见相待以诚。梅某不才,哪怕只为自保,说不得也要不自量力的和他们斗上一斗。
“魏老五暂且不说,他就是个口蜜腹剑之人,以前我就一向看他不惯,碍于你们兄弟之情,我也不好说些什么,毕小哥说他是野心膨胀,想趁乱扩大权柄,我却有点不认同,我觉得他和天门的勾结极有可能。
“关键的是那个神秘的亮银色长须人。关兄知道我壮年时四处游荡,除了月光和云从,六统域我是走遍了,我在千年之前游历天一的时候,却是听闻有一位亮银色胡须的人,不过此人的修为与你我相差彷佛,不如毕小哥说得那么厉害。”
什么?梅千手知道有一位是亮银色胡须的人?
毕路和关老爷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到:“此人姓甚名谁?在天一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