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忽地大笑,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说呢?”
王韵风闻声身子一抖,终于支持不住,退后了几步,拿剑抵着地道:“这么说来我们宗门里真的如师父所言,真的有奸细,是谁,告诉我是谁!”
那人笑道:“呵呵,你有些本事,可惜唐无为培育你多年,竟然叫你来送死,如此狠心却是我也没想到的,不过现在看来确实属于他的作风。”
王韵风痴呆而立:“你的意思是……是师父他?不会的,我不明白!”
“哦?那你认为我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呢?又如何知晓你的来历呢?”那人似笑非笑道。
王韵风忽然想起当年,师父对自己说过的话,“此次十万大山之行,必定艰难险阻,危机重重,你要小心了!万事三思而后行,保命为先!我给你十年期限,这段时间,除了为师之外,任何人不会知道你的行踪,对外我只道你正闭关潜心修行,无我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搅!”想到此处,他心中激荡,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那人又道:“你们飘渺宗号称名门正道,实则世间最虚伪之地,什么匡扶正义,什么济世天下,说到根底,皆是利益使然,你这么年轻,哪里明白?今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生,二死,我很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生当如何,死亦如何?”王韵风冷笑一声道。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那人淡然道。
“哈……哈哈哈哈哈!”王韵风大笑。
“呵呵呵呵呵!”那人也跟着大笑,只是笑的极为阴沉。
……
“我选择生!”
那人闻声一怔,忽而仰天大笑:“孺子可教也!”
温室里花朵终会成为苍岩下百折不挠的寒松,多年后他早已不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飘渺宗大师兄,而是一把剑,锋芒毕露,一往无回,杀、杀,不停的杀,热血翻滚,心却变得冰冷,这样他才能在这里活下来。
后来有个名字响彻十万大山,他叫‘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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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宗、落霞峰。
君子苑中传来一个好消息,位于菊字屋中的秦河一举突破了洪元境第二重,成为了五年内,新人中第一个修达第三重的弟子,这可把落霞峰长尊钟离野可乐坏了,这日竟然亲自飞往半山腰看望自己的好徒弟,秦河。
“秦河啊,听闻你已修至洪元境第三重是也不是?”
“蒙师父栽培、师兄日夜教诲,弟子于昨日晚修到了第三重。”
钟离野见秦河不卑不亢,长得又是玉树临风,心中对这个徒弟又喜爱了几分:“为师记得你有字号叫志远,不错,人如其名啊,不过今日你只是破了修道一途的第一道关,日后还需好好努力啊。”
秦河一怔,未想到师父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字号,当即感激涕零,颔首道:“谨遵师父教诲,弟子一定不让师父失望,努力修行!”
“嗯。”钟离野眸中精光闪现,看着这白衣少年由衷的点了点头,后而他又对身边的游漫星道:“漫星你这次倒也费了不少心力去教他们吧?”
游漫星低首道:“弟子只是尽己之则而已,还是师弟天资极佳,一点汇通。”
钟离野笑了笑看向房中五人,一一扫过,女的清丽可人、落落大方,男的英气逼人、卓尔不凡,一个个从那么点小个头到如今都长成大人了,除了感叹时光如梭,更是暖心、欣喜。他笑着问道:“你们的修为如何了?”
“第二重。”
“第二重。”
“第二重。”
“第一重。”
钟离野闻声依次看去,从吴小蛇、齐梦雪、夏微尘直到齐小天忽然顿住了道:“小天,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禀师父,早已痊愈了。”齐小天答道。
“嗯,听漫星提过,你很努力,在我们飘渺宗,后来居上也不是没有,修道一途贵在坚持、坚忍,有什么不懂得要多问问,向师兄、师姐请教请教,不要什么都埋在心里,你可明白。”钟离野道。
“弟子明白。”
……
这一日,一向清冷君子苑一下子热闹起来,特别是吴小蛇十足的卖力,凭一己之功烧了一大桌子菜,非要留师父吃个中午饭,而钟离野居然也未拒绝,与众弟子共完餐才离去,期间果然也对吴小蛇厨艺大加褒扬。
此事后来传遍了落霞峰,说师父竟然在君子苑与弟子共餐,一说是那里有个厨艺特好的弟子,二说是因为一个叫秦河的弟子,天纵奇才,短短四年就已经修到了洪元境第三重……还有第三说,却无人敢说!
现在的状况是,除了秦河名声渐渐为人知晓,吴小蛇也远近闻名,但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君子苑中两大绝世美女,又被好事者举为落霞峰并蒂莲花、出水芙蓉!除落日飞霞之外的另一抹绝色!
此间传闻传的极快,常引多名弟子慕名而来,远远观之,朦胧之美,春色撩人,确实如传说所言,从此小小的君子苑在落霞峰、乃至飘渺宗都有耳闻,一时间名声大噪。
后来人们只当君子苑有四人,梅兰竹菊四君子,却不知还有一个齐小天,齐小天本事低微,样貌平凡,关键还生的略黑,可谓是比路人还要路人,就像山间的小树,石头边的青草没有人注意。
齐小天乐在自由,虽然偶尔有些失落,但心中还是想着一年前黑袍给自己的任务,这期间,他去往囚牛谷数不清多少次,除了每次都无功而返之外,自己的境界果然验证了黑袍所言,每次施放聚火术,灵力巨损,每日修炼吸纳的天地灵气,光填气海丹田里的深坑还不够,以至于境界不进反退,这回真正的回到了洪元境第一重了。
夜晚,他在小山峰上盘腿修炼,寒风阵阵,草木荣枯,豁然鼻尖一凉,他睁开眼,望向天际,大雪纷飞!
齐小天伸出手看着一粒雪花落在手心,洁白、融化,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去,眼前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他嘴角一动:“黑袍叔叔。”
“你境界退了。”黑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嗯。”他抱了抱身子,觉得有些寒冷。
“你受伤了?”
“已经好了。”
“何人所为!”黑袍怒色道。
“一个奇丑的人……”齐小天将那日的情况简述了一遍。
黑袍目含精光:“这件事我会查探清楚,定叫那人……”他忽地一顿,柔声道:“那囚牛琴还未找到?”
“囚牛谷我都找遍了,没有,明日我再去一次。”他淡淡答道。
黑袍转身走去:“那琴谱我看了,你……做的非常好。”
齐小天望着他离去,雪下的更大了。
第二日。
整个山岚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放眼望去,天地黑白之间,一条湘江水,绿如宝石蓝,瑰丽动人,江边伫立着一人,貂裘白袍,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三千青丝迎风招展,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此人何人?此人夏纱。
齐小天从囚牛谷无功而发,心生抑郁,便行至湘江边散心,没想到竟还有人在此。
那女子显然也未想到有人来此僻静之地,似激动、似神往,那一声‘王师兄’就要叫出口,却看到了他,忽地意兴阑珊:“你是齐师弟?”
齐小天对她自然也是熟悉,这美丽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只是她属于揽月峰弟子,平时不得见,最后一次记得是在青鱼渊……时隔多年,这女子似乎更加消瘦了,也更为动人了,这种美是形容不来的。
“夏师姐,是我。”齐小天答道。
夏纱洒然一笑,朝着他点了点头,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吟道:“昔日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随后脚下一点寒芒起,身形鸿雁,翩然远去。
齐小天一愣,有些莫名,随后走至她方才伫立的地方,远观!豁然胸中开怀。
一路沿着江边走,寒风萋萋,芦苇飘絮,与白雪苍天相融,正走着,远方又出现个人影,坐小舟披蓑戴笠,独钓寒江之上。
此人何人?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他的到来,只是转头对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只见此人斑白的头发与胡须,老态龙钟,却是从未见过。
齐小天等待了一会,整个世界静逸万分,连水鸟都不曾看见,而这老头就这么坐着,不动如山。
豁然,水中水花泛起,一道白边,闪闪发光,哗的一声,从水面下窜出一条白鱼,老头哈哈笑着,收回鱼竿:“呀,这鱼不小呢。”说完竟是将才钓上来的鱼儿抛回水里。
齐小天一边看着到,不解道:“老师傅,这鱼儿好不容易才钓上来,干嘛又将它放了?”
老头揭下斗笠,露出慈祥的笑容道:“小娃儿,老夫喜欢钓鱼却不喜欢吃鱼,所以钓来也没用,反而放了后还可以再钓上来,循环往复,乐趣无穷啊。”
齐小天闻声觉得这老头真有意思,于是道:“光钓不吃还有乐趣吗,就比方去打猎,辛辛苦苦打完猎,总不能还将食物放了吧,那么耗费的精力、人力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