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天坛大佛广场。

面目慈悲的天坛大佛俯瞰着广场上的这场惨烈厮杀，表情一如既往的慈悲，仿佛人世间的任何浪花都不会改变大佛对蝼蚁们的态度，无论多少次的轮回在大佛的眼前飘过，虚无也好幻灭也好，全部都是过眼云烟。

张渐烈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看了看刘建明又看了看陈永仁，终于还是摇摇头说道：“我的脑子不够用了，但的确这回不关我事，你问他们去。”

陈永仁闻言突然笑了，还是那么颓废而略带温柔的笑。他挠了挠头发，说道：“还记得吗？不久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你们和我们完全不同。我还说过，你的胸部太大，在我看来总是显得有点愚蠢——然后你好像不太听得明白，于是我又很认真地解释了一下——认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与虎谋皮。”

金闻言瞳孔猛地一收缩！

她想起来了，那一晚，她去那个仓库里找到了陈永仁，寻求陈永仁的合作并且尝试色诱陈永仁，结果被陈永仁毫不怜香惜玉地揉了几把之后嘲弄了一番。

“认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陈永仁还在笑：“这个我们，不是指我和你，而是指我和刘建明。可惜你听不见去，还很自以为是地走了。”

张渐烈闻言也笑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陈永仁和刘建明能够相互妥协达成共识，但此刻显然是警察阵营大获全胜了，所以他也显得很轻松。按理来说，陈永仁是不可能与刘建明真正和解的，因为陈永仁哪怕一天警服没有穿过，但是他心里永远认为自己是一个警察，所以他不可能放过韩琛派进警队的卧底刘建明。

或许因为黄志诚没有死去，陈永仁不会对刘建明产生那么强烈的恶感，但是原则问题上，陈永仁应该不会退让。张渐烈瞄了一眼刘建明，心想难不成陈永仁到现在还不知道刘建明的真实身份不成？

想到这里，张渐烈又瞄了瞄陈永仁，想从陈永仁脸上的表情寻找些什么蛛丝马迹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了这两个人联手合作？

陈永仁似乎察觉到张渐烈在看自己，于是扭过头又笑了：“我应该也和你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吧？我们刚打完一架之后……我记得我当时原话是这么告诉你……回去吧，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香港没那么好混的，真搞不明白你们这帮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喜欢来这里搞搞阵。”

张渐烈闻言突然眼角一跳，从陈永仁的这句话里，他似乎一瞬间把握到了什么极其致命的线索，可是这涉及一个太可怕的命题，以至于张渐烈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你们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们”是指陈永仁和刘建明的话，那么这个“你们”又是指谁？只是金吗？如果这样尚且还好。可是，张渐烈突然觉得，这句话里，陈永仁埋藏着的意味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按照常理来说，陈永仁不可能会用某种不合常理的逻辑来将自己和金归类在一起，因为自己和金以及另外的一些人，可以说唯一的共同点非常简单而致命，那就是——穿越。

可是，如果不这么去想，又怎么解释陈永仁突然提到的另一句话？“回去吧，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香港没那么好混的，真搞不明白你们这帮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喜欢来这里搞搞阵。”这句话里面，“香港没那么好混的”分明是在含糊其辞的掩饰，真正想要表达的，是前面与后面的那两截！

“回去吧，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这是指陈永仁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真搞不明白你们这帮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喜欢来这里搞搞阵。”——这是指陈永仁知道类似自己这样的人，会一批一批地进来这个世界，重复参与到每一次的轮回当中去。

张渐烈背后的冷汗淌了下来，他不敢说话，他甚至不敢听陈永仁接下来说的话，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个话题已经严重触犯了明镜台的忌讳！

在这种根本规则的面前，违规的下场，毫无疑问就是抹杀。

一念至此，张渐烈又突然发觉，在《无间道》剧情世界里，明镜台的活跃程度明显不如《警察故事》和《英雄本色》那两个剧情世界，除了很机械地给出任务提示和简单答复一些提问之外，明镜台根本没有展示出他此前又威严又坑爹的一面，明镜台的表现几乎和一个粗糙简陋的人工智能没什么两样！哪怕《英雄本色》那样尚未掌控的剧情世界，明镜台也极其活跃，但是这一次，如果细想一下的话，的确明镜台低调得有些不正常。

似乎有点满意张渐烈的表情，陈永仁施施然地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罐，轻轻拿到了金的眼前，只见瓶子上写着：“陈永仁调制的药，适用于高烧不退，服用后有强力降温的作用，且30分钟内体力恢复速度+30%。”

陈永仁笑着继续说道：“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写个‘1分钟内体力恢复速度+100%。’完全没问题。”

金死死地盯着瓶子上的字不吭声，这个瓶子她很熟悉，分明就是坑死志志雄真实的那瓶所谓的降温药。

金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估计是觉得对金的刺激还不够，刘建明也掏出了一张旧报纸来，递到了金的面前。

只见报纸上朝着金的那一面上赫然写着——

支线任务：刘建明的心情

任务内容：刘建明十分需要一串真正开过光有佛力加持的念珠，来平定他卧底生涯中焦躁的情绪，德鲁迪勒于是让你带一串这样的念珠给刘建明，请务必完成交付。

任务完成奖励：转交一串念珠而已，不要贪心了，刘建明估计会因此而感谢你们，这有助于后续剧情的开展。

任务失败惩罚：如果拒绝交德鲁迪勒的念珠给刘建明，你以及你的团队将受到刘建明的仇视，后果自负。

“自从得知你们总是来我们这里玩游戏之后，我的心情就从来没有好过。”刘建明的表情阴冷，看着金的眼神凶狠得仿佛视线可以将她再次爆头。

说着，刘建明看也不看地直接抬枪朝身边扣动扳机，直接贯穿了张渐烈的小腹。后者因为这些太过于震撼的消息，已经在悄悄地挪动身体，可惜他刚一动，就立即被刘建明察觉，一枪打入濒死状态。

枪握在手里，刘建明厌恶地看着张渐烈，再次缓缓说道：“你也跑不了，每一次，每一个，你们，都要死。”

张渐烈痛得口中直抽冷气，他看着刘建明，突然失声说道：“难怪……这个剧情世界的任务难度是A！”

原本已经快不行了的金听见了这句话之后尖叫了一声：“什么！你说什么！这个……组队试炼的……剧情世界，竟然难度……难度是A！”

刘建明闻言眉毛一挑，说道：“A？是非常难的意思吗？”

“估计是吧，要不这女人都快死了还叫个什么劲。不奇怪啊，每次来多少人都是全部死光，难度大是很正常的事情。”陈永仁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看着张渐烈撇撇嘴说道：“我一早提醒你了啦，叫你哪里来的哪里回去，你不肯听，可不关我事。”

张渐烈扭头看向了陈永仁，陈永仁摊摊手：“这一次你没有让黄志诚死掉，所以我觉得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于是提醒你赶紧走啊。”

张渐烈回想起此前他和陈永仁在辉煌夜总会门口打的那一架，瞬间明白过来了，原来陈永仁的话里是埋着这么一层意思的！

当时陈永仁说：“我走啦，我其实是真的不想杀你的，换了……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说完，陈永仁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自己却没有注意他的真实意思，只是看着他磕了一下烟灰准备离开的背影。在走了几步之后，张渐烈记得陈永仁像是想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表情有点复杂地又说道：“……有件事情，无论如何……谢谢。”

这个“谢谢”，其实就是在谢张渐烈设计捣乱了韩琛的势力，以至于韩琛没有空暇对黄志诚下毒手，最终黄志诚没有死在韩琛手下。

而这个“其他人”，可不就说得是刘建明！

“你们……都该死，知道吗？”刘建明握着枪，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渐烈，沉声说道：“这个无间道世界，是一个悲剧的世界，是我和陈永仁的悲剧。而你们来一次，我们的悲剧就要上演一次！这充满痛苦的人生，因为你们不断穿越而来，无数次地重复着，重复着……你们，难道不该死？”

“自以为摸透了事情的发展方向，自以为摸透了我和陈永仁的性格特点，来了之后两面三刀为所欲为，在我们面前卖乖讨巧刷人情，一转身就利用各种渠道捣鬼……”一边说着，刘建明缓缓抬起了枪指向了张渐烈：“似乎，这一次的游戏进行到了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既然那么喜欢玩游戏，就要有觉悟被游戏玩死……”刘建明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残忍，有些戏谑，有些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