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一个午后,由于我的身体还有些虚弱,爹便没有急着让我继续在小庭院内习武。我闲来无事,就想只身一人上街寻趣。在屋内换上朱红直裾,由于时值初夏,天气已有些热了,就想着尽量穿着凉爽。
从屋门出来向右一转便是一条走廊,沿着这走廊再左转,徐步向前穿过那条狭小的过道便豁然开朗,来到大院。走过几道门就来到了大门口。只见门上用隶书大写“吴公府”三个字,气势宏伟。我爹吴正锡和现在的郑王郑嘉阳的爹是八拜之交的兄弟,所以我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过得还算富裕。想当年建国时爹也是倾尽了心力,后来被上一代国君郑卫凉封为吴公,就住在都城奉城的近郊。我就准备去奉城游玩,而且沈木头和话唠仇,也都在奉城居住。
从我家出来便是一条不算是很繁华的小街巷,走了不远,就来到了爹手下养马的地方。我轻车熟路的在偌大的马厩里找到了小舞,这是一匹很是普通,只是毛色有些粉白的马儿,但是由于它飞跑的姿态像极了一个舞者,所以我便随口唤它作小舞,它听到后竟也欢欣鼓舞,这名字便留了下来。它看到我来也是按捺不住,直打响鼻。由于它体能一般,所以出战时我很少带上它,可它却是我平日出门的首选。
本来我住的地方走路的话也就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奉城了,可我身体还有些不适,又想小舞几天没有出来活动,就想带它一起出门,让它驮着我慢慢散步好了。
虽然我们地处北方雪原,可那只是寒冬较其他地域时间跨度更久,天也会比其他地方寒冷些,但在如今这初夏之际,微风徐徐吹在脸上,漫步走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里,还是异常惬意。
在葱葱的草地中间,是一条笔直的、异常平整的泥土路连接着奉城和我住的地方。路边不时走过一些小商小贩,都走得很慢,似乎在享受着这一年中仅有的几个月的柔和日光。还有些穿戴不整的士兵三三两两的散落在路两旁,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开怀大笑。他们其实都是奉城附近的巡逻兵,可经过上代国君将近十年的治理,如今的郑国可谓是国泰民安。向更远处、我家的那个方向眺望,还能依稀看到几天前我和那老妖打斗的痕迹,不少花草都变得有些枯萎,那一片若隐若现的赭色暗斑在绿色的大背景下显得既滑稽又可笑。
是我打败了那尘沙骨妖,可由于战乱时我都是身着铠甲,头戴盔帽出现,平日出来游历我又被爹嘱托不要随便暴露身份,都是化作我家的年轻佣人。我家和我年纪相仿的佣人还有不少,这也就是为什么外人极少有认识我的。所以我这一路还算安稳而宁静。路上的人肯定知道那个英雄是吴公那稚气未脱的独子,却不会想到此刻我就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在享受着这午后的温暖。
伴随着小舞哒哒的马蹄声,我来到了奉城的西大门。我们郑国地处连接西北大漠和中央平原的北方雪原。它的西边是一片大荒漠,据传那里整日风吹日晒,大多国家都是在绿洲、抑或绿洲附近建立起来的。
当初尘沙骨妖就是在那里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它的主人赤焱老头原是其中一个名叫塔克的小国的年长法师,不知道他从哪里驯服的一只骨妖,用它为他们塔克国带来了不少财富。但他深知这老妖能力有限,便只是对其它小国出手,扫荡一笔就匆匆离去,让附近邻国都对他怨声载道,但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而我们郑国在整个雪原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国。谁料这次那老妖竟杀红了眼,摆脱了赤焱老头,兀自来到这强手如林的郑国自寻死路。我在郑国也只是属于中等稍稍偏下的武力,便足以将其斩杀。
在北方雪原的正南边,便是号称面积最大的中央大平原。听闻那里的人都很厉害,和妖魔鬼怪什么的交手更是家常便饭。我也想有朝一日能去那里长长见识,开阔眼界。
我在西大门外停下,即使它和南大门,也就是正门无法相提并论,但它的宏伟、壮阔依然让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它时的我惊讶不已。直冲云霄的一对巨大汉阙庄严的矗立在眼前,气势宏伟。在正上方是一个大型砖瓦飞檐顶,偌大匾额上书“广阳门”三个篆字,小篆笔锋犀利,转折处却又透着柔和的美感,象征着优雅与高贵。在朱红色的高大城墙外是一条涓涓流淌的护城河,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我下了马,在门口守卫处经过稍稍检查,便迫不及待的入了城。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当时它还没有彻底建成。那时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它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让我难以想象。从那时开始我便和一群小伙伴们在皇城内的练武场习武,每隔一段时间它都会给我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进入大门没走多远,便看见不远处鳞次栉比的居民房和规划有序的商店小铺。这座城池总共有三座大门、九座小门,南门为正,西、东为侧。整座城市依山面北朝南而建,因此靠山一侧的北部并没有建设大门。宫殿在整座城池的中心,三座大门通向宫殿的道路均由大块青砖铺陈而成,道路宽敞,霸气侧漏。其余小道则统一铺设小块石砖,虽宽度远不及大道,但也都横平竖直,四通八达。
我从西侧走入,一路向东而来。一天中的这个时候仿佛就连整座城池都进入到了午休的节奏中,缓慢而悠扬。路上逛街的行人不是很多,仔细看来,就连诸多店家也都呵欠连连,困意浓浓。我领着小舞,散步在远离大道的巷中小道,享受着一股股暖风带来的宁静与安详。
不一会儿,走的有些累了,寻得一处小茶楼,将小舞安置好,便三两步登上二楼靠窗边的位置,仅要了一盂清茶,席地而饮。我看到这里也仅有几人,在时不时飘来的旁人言语声中,看着窗外竟不觉睡去了。
“呯呯!”
像是茶盂,又似羽觞摔地破碎的声音,使我猛然醒来。只见面前二人怒目圆睁,一人手持茶盂,一人紧握羽觞互相对峙。“终于让我抓到你了,昨日偷走了我的钱袋,跑的还挺快嘛。”
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人手拿茶盂指着他面前一个个头不高、身形瘦小的白面书生,他拿的有些偏了,那茶盂向外不断倾着茶水。我看到后赶忙用手里的羽觞接了些,边品边道,“嗯,嗯,好茶,好茶!”其实我对茶是一窍不通,只是想缓解缓解尴尬的气氛罢了,没想到他们俩都没理睬我,反而有些更尴尬了。
“好,”一个有些绵柔,又有些倔强的声音从那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的书生嘴里发了出来,“今日便算我倒霉,不过,我刚才不是已经把偷他的钱袋给了你么?怎么,嫌少?”他说完指了指我。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书生一个闪身,竟欲从我旁边溜过。然而,他还是被那个高个子男人轻松的一把抓住,“我说,看你像是出身书香门第,怎么,圣贤书里都是教你怎么撒谎,然后偷拿别人的东西么?”
高个子男人握他小臂的手似乎抓的更紧了些,“你以为你还能往哪逃?”他看了看那个如今面色有些难看的书生,“我告诉你,你昨日从我那里偷的那可是国君钦赐的玉佩,那些别的什么金银珠宝你尽可拿去,可那玉佩,必须还我。”
他说着,另一只手扔掉茶盂,弄得茶水洒落一地,从衣服里拿出我的钱袋抛给了我。我刚反应过来我荷囊被偷了的时候它就莫名其妙的回来了。
他接着道,“只要把那玉佩还我,我既往不咎。”
“玉佩?什么玉佩?”
“你少给我装糊涂,快点拿来!”
他抓他的手似乎又用了些力气。旁边的人一看形势不太对,也都稍稍向后退去了些。
“哦,我想起来了。你早说嘛,那玉佩我见过,不怎么值钱,质库老板说那是假的所以我就给……”
“怎么了?你把它怎么了!”“你轻点抓我!给扔到城外边的草地里去了。反正也不值钱。”他刚说完,那高个子男人便急忙从窗口跳下,向城外飞奔去了。
“哼!臭男人,这也相信,我才没那么傻呢。”这书生说着朝那男人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自顾自的准备走。他从我旁边经过时不经意间碰了我一下,连说抱歉的赶忙离开了。我突感不妙,顿觉手里一空,便从窗户直接跳了出来,跟着他的背影迅速追了出去。
我开始学习轻功大概是习武三年之后,也就是大概八岁的时候,到现在也有八年轻功功底了,因此我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可是我硬是追出了城还没有追到他,心想,如果我没有受伤,应该早就追上并抓到他了。
在城东的郊外,一座看似已经荒废的院子里才赶上了他。此时夕阳西下,天空已经变成了很好看的橘黄色。我和他都有些大口的喘着气,确实很累了。
“你轻功不错,”他背对着我,手里拿着我的钱袋,“我很久都没有跑的这么累了。”
“敢问阁下,”我心想你再跑远点我就真放弃了,虽然轻功追起人来很好玩,可跑这么久简直要人命,“我钱袋里又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那茶肆里达官贵人可不少,干嘛非要偷我的?我只是一外地来奉城的游人罢了。”
“游人?那你的钱袋里怎么会有这个?”
他说着默默转过身来,很快从里面掏出一块不大的、刻有一个“倩”字的桃木木板,然后把钱袋一把扔给了我。
“钱你可以拿走,但那个东西你要还我!”我大喊。
“哦?哈哈,那个臭男人喜欢玉佩还算正常,怎么?这里竟然还有个喜欢小木板的?看来这个小东西对你还蛮重要的嘛。”他脸色略微有些难看的嘲讽了我几句。
“你少多管闲事,别逼我动手!”
“哎呦呦,没想到你还这么在乎她?还真是个痴情的人。”
“你到底是谁?你知道关于她的事情?”我追问道。
“哼,”他有些怒了,“想知道的话就先打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