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的那一端,雕花的纸灯笼紧然有序的朝这边移动,不久,溪畔美女围绕,各寻小凳,抚乐器而坐,个个明眸皓齿,粉白黛黑,雾鬓风鬟,或环抱琵琶而弄,或奉笛而乐,或拄箜篌而声,美如冠玉,秀色可餐,定睛寻望,不见溯兮,只听乐音升起,歌美嘹亮,鱼跃眺望,柳枝婆娑,琴瑟相和,妙望自归,纯鱼哪有空闲寻得惜溯兮,听着乐音早已屏息凝神,闭目深究:天呐!这莫不是书中的霓裳舞衣?园圃的梨园子弟么?哪儿听到过如此仙乐,朦胧中睁开眼,凤眼呆望,口微张:“这是真的吗?”
只见眼前美女如云,姿态葱秀,袅袅娉娉,因风飞舞,俨然彩蝶屏翅,颇引人遐思,众女蹲下,姿态风情万种,亭亭玉立显露出来,不是溯兮又是何人?她傅粉朱施,不见原先清素靓亮,却为雍容高贵,青丝发指,金链垂耳而下,紫巾未摘,却依稀婉约见那秀色,身着绫罗,裙系锦缎,纤纤玉步,圆滑晶莹,摇曳这绿叶当中,时而临彼晚风,时而扶摇直上,有如鲲鹏极速,大雁英飒;时而盈彼新月,妩媚妖华,恰似梁燕轻盈,青鸟探看。或冰雪晶莹,或泥水浑浊,或柳树婀娜,或丁香结愁,姿态万千,却环环相扣,天衣无缝,论精妙绝伦者,莫过于惜溯兮之舞也。
舞停乐止,绿绮隐动,惜溯兮盘腿而坐,手动琴弦,惊池鱼,扰绿柳,动明月,拂晚风。闭目,恰似姮娥梦舞,玉兔湿脚。
赵普见纯鱼如此目瞪口呆,定是被溯兮之技所折服,心中暗喜,似有成就之色,举杯:“如何?”
纯鱼睁眼,端杯回礼,目光却不从溯溪身上转移,沉浸于中:“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随即便是两人的笑声夹杂在这天籁之音当中。
望着赵普陷佞奸贪的笑容,举杯相投的模样,恨意重重,不由得泪湿绿绮,不由得贝齿咬唇,呼吸紧凑,拨动着紫巾,刹那,溯兮心猛的一揪,手不得自控,弦断琴止。
顿时,噤若寒蝉,半点声响都听不到,仿佛全世界都静止在这一刻一般。届时的欢欣愉悦,此刻的危机四伏,仿佛一瞬间就能将整个世界颠覆,又何况这微若草芥的人呢?远处有心猛的一惊,赵普悦颜失色,横眉冷对,杀意四起,这一角有的只是瘆人的气氛。
桥上,潺潺的流水也平静不了他的忧色。什么声音都没有,隐隐听得到鹊儿的抽泣,瞬间,所有人都放下武器下跪,全身冷颤,寂静如丝,只有赵普,溯兮,纯鱼三人不离坐,而纯鱼手中的醇酒微颤,足以见他的不平静,低头的溯兮,眼神里又何尝不是泛起杀意,可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能做些什么?慈眉善目的赵普此刻有的只是瘆人的眼神,见溯兮还低头坐在那儿,鹊儿从背后使劲拉了她的衣裳,却依旧纹丝不动,怒不可遏,啪的一声,檀木桌碎,盛果凌乱撒了一地,纯鱼惊起,也跪了下来,只有溯兮还纹丝不动,仿佛被钉在那小檀木椅子上,溯兮的执着,远处的男子更加担忧了。
原来还能拉溯兮衣角的鹊儿现在也只是呆跪在她身后。青袍抖动,一步、两步、三步向溯兮靠近,手中用功力发出的青白光缓缓明亮,而溯兮始终呆坐在那儿,鹊儿更是胆战心惊的望着那团青白光,泪水盈出眼眶,赵普手缓缓举起作势,纯鱼目瞪口呆,那桥边的男子也是傻了般,欲砸下,那千钧一发之时,震天动地的叫声,鹊儿抱住赵普的腿,泪流不止,是鹊儿嘶声力竭的呐喊赵普不要!溯兮这才抬头,朝鹊儿望去,纯鱼也被惊醒。
传来鹊儿的声音:“不要啊,老爷,看在姑娘为您取乐无数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失误吧!”只见赵普手中青白光慢慢消失,瞥见溯兮的双眼朦胧,被泪水覆盖,那浅浅的神色仿佛哪里见过一般,多么无辜和可怜,那一刻竟然于心不忍。鹊儿依旧抱着赵普的腿:“老爷,姑娘今天身体不适,饶了她这一次吧!”
赵普杀意顿失,所有人都松一口气,刹那,青白光再起,震天地一响,水激三尺,白瀑飘荡,湿了众女子的锦缎,更有溪中的青鱼在岸上抖动两下,惨痛死去,青袍一挥,转身离去,众人仍不敢松一口气。
纯鱼战战兢兢的望着那绿意盎然的地上泛起白肚皮的青鱼,大气也不敢出,桥上白袍稳动,泪盈满秋波,转身,随风飘去,鹊儿呻吟,瘫倒在地,溯兮这才起身,抱起晕昏的鹊儿:“鹊儿,鹊儿,何必呢?我对你如此,你又何必呢?”
纯鱼这才惊醒过来,打破这僵局,安慰大家:“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起来吧!”
走了几步,蹲在溯兮面前:“你好犟,不过你有一个忠心的奴才。”
起身欲走,紫巾微动:“我犟嘛?”
纯鱼止步,欲顾不顾到:“谈的上是勇气,但这种让人担心不计后果的勇气,只能称得上是愚昧,你忘却了,除了你的丫鬟,某人也在为你胆战心惊吧!”
这片灯红酒绿之地,仅剩溯兮怀抱鹊儿泪落,恨意不止,却缠绵悱恻。忆起了那个孤影:梳镜下,溯兮抚鬓,镜后一白衣翩翩的男子,立马起身,回头,又是那眼神便离去:“不要去,这次不要去。”逸伦叫住她。
溯兮止步,欲顾不顾到,还是一言不发,忽而唤道:“鹊儿,替我更衣,请你家少爷出去。”
鹊儿唯唯诺诺开门进房,叫了声少爷。
逸伦无法,疾言悔色:“今天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根本没有嫌弃过你是……”红尘之人还未说出口,溯兮急忙叫鹊儿打断他的话。鹊儿也无法,走至逸伦身边,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少爷,您还是走吧!”
逸伦不听,依旧固执:“溯兮姑娘,你不要误会,我……”
谁知溯兮紧紧盯着鹊儿,鹊儿无法,走至逸伦身边:“少爷,您就别为难鹊儿了!”
逸伦怒色,看了鹊儿一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失了以往的和善,将她推开,仍对溯兮叮嘱:“你今晚不能去。”
溯兮诧异逸伦的举动,以往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便亲自动手推了逸伦出去,自己背对着,门吱的一声响,逸伦仍在叫喊:“惜溯兮,你不可以去,不能去。”
秋波泪下,滴落在鹊儿脸上:“你说的某人是他么?”忽而冷笑一下:“可我,惜溯兮,毕竟是红尘女子啊!”
那条道上,依旧明亮,纯鱼漫无目的走着,脸上苦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个赵普,虽为宰相,却一点都不简单,不说他是个贪官污吏,看他刚才的功夫,定胜我好远,刚才的几成之力,虽胆吓惜溯兮,怕是给我个下马威吧!要么对他忠心,要么就成为他的掌下亡魂,可为何天下好身手之人如此之多,他为何偏找我呢?老奸巨猾,真是老奸巨猾,不过我将计就计,借他之力为我复仇,岂不是一举两得。纯鱼点了点头,奸邪的笑意露出脸面。纯鱼满怀心事的走着,忽而感觉自己走了好久也找不到自己的房间,四处虽灯火明亮,却都一个样。也对,赵府如此之大,迷路又怎不是人之常情,路过一间院子,见灯光隐约,便前去敲门问路。
咚咚的敲门声,里面传来一个稳重熟稔的声音,问是谁。
纯鱼声作乖巧:“您好,我是个生人,刚来赵府,不幸迷了路,想借问个去处,望您指点。”
吱的一声开门,两人四目对视,幽暗的灯光,只见一中年女子七尺身长,素以着扮,面色淡雅,炯炯有神的目光上浓郁的蛾眉,让纯鱼几分胆颤,却是另类的熟悉。那女子亦是一见如故,那种熟悉之感不知从何而来,借着这灯光竟紧盯着纯鱼,紧蹙眉头,眼里却流露出温慈,纯鱼见她如此,莫名的几分敬仰油然而生,问道:“打扰您了,我迷路了,还望指引。”
女子方才醒悟,哦了一声,想问些什么还是打住了,笑笑道:“你住哪?”
纯鱼解释道自己是逸伦的朋友,和他一道住在东厢。
听到逸伦,肃然的面上到时焕发荣光:“伦儿的朋友?交个朋友好呀!我也很久没有见他了,不如我带你去吧!”纯鱼对着老妪的言语很是诧异,也不好多问,拱手道:“感激不尽。”正要出门时,只见一丫鬟端着点心过来,叫了声夫人,中年女子很耐心的把方才之事解释给丫鬟听,并且毅然绝决的说要去送他。纯鱼诧异她强硬的语气,对她的身份甚是迷惘,不过看那丫鬟的神色却是极其不愿意,可甚是无可奈可,讪讪的说道:“路上黑,那月儿为你们掌灯吧!”说罢关了门,掌灯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