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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一往情深春雷作雨

2016-12-01发布 4839字

吃晚饭的时候,建国发现了墙旮旯边的两瓶酒,拎了一瓶起来说:“雷哥,你老丈人对你不错,来看你,还带了两瓶酒。”蚊子开玩笑说:“那是的,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建国反驳说:“你又搞错了,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说着建国咬开瓶子盖,“哎哟!呸!呸!煤油。”

苏雷过来拎起另一瓶看,还是煤油。只不过是装过石花大曲的酒瓶子,上面还有商标。苏雷说:“肯定是叶伯伯走时忘了拿。”蚊子以小诸葛自居说:“根本不是忘了拿,分明是设计来钓你这个金龟婿。还不快给老丈人家送去,要不然人家黑灯瞎火干着急。”

苏雷骂道:“扯淡!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心窟眼足。不过你后边说的话还是蛮有道理,叶伯伯亲自来打煤油,肯定是等着急用,要不然会让揖夏他们下星期带回去。不行!我得给他们送去。”说着苏雷饭也顾不上吃,拎了煤油瓶就走。萧云说;“哎,哥,你不吃饭?”苏雷说:“来不及了,等去了迎春家再吃。”

建国刚吃了半碗饭,碗一丢说:“雷哥,我跟你一路去。”苏雷已走出门了,回头说:“一边去!我一个人走还利亮些。带上你,天亮也走不到。”萧云说:“哥,把手电带上。”萧云把建国拽住,玩笑说:“怎么,想二花了?”建国赖皮地一笑说:“哦哦,我没想到,雷哥敢情是约会的。”

苏雷大步流星的急走,天黑前翻过了绝壁崖,剩下的路一路下坡,来过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他刚踏进院场,虎儿呜的一声,蹿了过来,在苏雷裤脚处嗅了嗅,不叫了。苏雷友善地摸了摸他的头,虎儿摇摇摆摆地走了回去。马玉花听到动静出来说:“呀!苏同志,你来了?”叶致清闻讯迎了起来,苏雷把煤油瓶交给马玉花说:“伯母,我给你们送煤油来了。”

叶致清抱歉的说:“你看我,临走忘了拿,害得你专为它跑一趟。其实,不着急,煤油还够用两天的。”马玉花问:“苏同志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热一热。”知秋赶紧给苏雷倒了杯凉茶,苏雷咕咚咕咚喝了说:“伯母,为了赶路,我真还没吃。迎春走了?”叶致清说:“没走,现在天亮得早,明早走也来得及。她俩忙了一天农活,洗澡呢。”

马玉花见苏雷来了高兴,打了四个鸡蛋,炒了一大碗饭,苏雷狼吞虎咽吃着。揖夏洗完澡先出来,一见苏雷,高兴万分,叫道:“哎呀!苏雷哥,你来得太好了。赶紧吃,吃完藏起来。”苏雷吃噎住了,喝了几口水。叶致清不满的说:“这丫头,让你雷哥慢点吃嘛。干吗要藏起来?”

“给我姐一个惊喜么!雷哥,你一定藏起来啊!”苏雷放慢了吃饭的速度,问:“你姐还在洗?一会,我也想洗一个。”揖夏咯咯的笑着说:“可惜,你们还没结婚,要是结了婚,就可以在一起洗了。我爸我妈有时就在一起洗。”叶致清气得骂道:“这疯丫头,怎么就不害臊!”揖夏小嘴一噘,“本来嘛,两口子了。”揖夏也不管苏雷愿不愿意,推着苏雷进了东屋说:“我不喊你,你不能出来啊!”

迎春洗完澡,顺便洗了衣服,右手端了煤油灯,左胳膊夹了脸盆走了进来。揖夏接过油灯吹灭了。迎春去屋檐下晾衣服说:“揖夏,你个小懒鬼,自己的衣服都不洗了?”揖夏调皮的说:“姐,你替我辛苦不是白辛苦。你心里想不想那个人?你要是想,我立马给你变出来,奖励你替我洗衣服。”

迎春知道她说的是苏雷,故意说:“不想!我已经跟他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了。想他干吗!”“好!姐,这是你说的啊!你可莫后悔。”揖夏指指点点的说。“我不后悔!”迎春只当是妹妹在逗着玩,这么晚了,她也没想到苏雷会来。

也巧,桌上的煤油灯忽闪了两下,熄了。屋里一片漆黑。叶致清在桌上摸火柴说:“多亏今晚有雪中送炭的人哪。”揖夏乘机把苏雷放了出来。等叶致清把另盏油灯点着,迎春一抬头,见苏雷站在面前,又惊又喜,泪水夺眶而出。

揖夏从苏雷背后闪出来,拉了苏雷说:“雷哥,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像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你还看她干啥?走吧!”叶致清笑哈哈的说:“揖夏,别胡闹了。让你姐和雷哥好好谈谈。”揖夏咯咯地笑了说:“姐,后悔了吧?我说给你变出来,就能变出来。”

知秋给油灯添了煤油,点亮了说:“雷哥,咱们去洗澡吧?”苏雷看着出浴后清新秀美的迎春,含笑说:“跑路出了身臭汗,我先洗个澡,等会咱们好好谈谈。”迎春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雷哥,刚才的话是气话,你别当真。”

等苏雷洗罢后,两人搬了小凳坐到桃树下说话。揖夏小捣蛋鬼准要找个由头来偷听,洗了几个桃子送了过来,迎春心里烦她说:“小姑奶奶,求你别打岔好不?”揖夏说:“不是我要送的,是马大嫂要我送的。”说完假装生气,扭着腰走了。

天上半轮明月越上山尖,月亮周围有一圈月晕,苏雷说:“今天二十了吧?”他指的是阴历。迎春看看月亮说:“十九。”苏雷凝视着月亮,长吁了口气,扭脸看着迎春,轻轻拉了她的手握住说:“看到月亮,我想起一个人来,是她神秘地牵了我俩的手,让我爱上你。”

迎春紧紧握了苏雷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无限幸福的说:“我知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月老。”苏雷摇摇头说:“不对,她是一个真实的人,她叫明了。我先背一首她为我们写的曲子,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爱你。”

“爱也罢,恨也罢。爱恨从来多虚化。只是莫辜负了青春年华,要对得起春秋冬夏。爱也绝,恨也绝。爱恨从来多情劫。只是莫像狂风凋碧叶,要经得起雷云雨雪。”

“迎春,你看,她在歌词里把我们两家四对儿女的名字串了进去,好像是她早有预见,在冥冥之中,把一个叫迎春的美丽贤惠的姑娘推到了我怀抱,我没有理由不爱你。”迎春疑惑地看着苏雷问:“雷哥,在冥冥中?他已经死了?”“是的,两年前她圆寂了。”“那么,他是个出家人?”“是个尼姑,法号明了。”“你和她很熟?”

苏雷从迎春手中抽出了手,凝望着天上的明月,慢慢的说:“她,是我的——母亲。”迎春惊讶地看着苏雷问:“那你现在的母亲——”“是我的姑妈。”苏雷站了起来,走到院场的石阶前,凝望着远处黑幽幽的山谷,迎春跟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苏雷的腰,把脸贴在了苏雷的肩头柔声喊道:“雷哥。”

苏雷掰开迎春的手扭转身来,郑重的说:“迎春,在我们正式建立恋爱关系前,我必须把一个真实的苏雷彻底坦白的告诉你。”迎春眨动着纯净的双眸不解地看着苏雷说:“雷哥,你什么也不必说,你就是一个真实的苏雷。”

“不!迎春,真实的苏雷他原名叫萧静听。他生母是尼姑明了,而他生身父亲是一个国民党的反动军官,叫萧玉成。现在他生死不明,也许他早已死了,成一堆枯骨散落他乡,或许还活着,应该在台湾。我的生母叫王军花,也曾经是一个国民党军人,少尉护士长。解放后她出了家,在寺庙里生了我的妹妹萧静言。我们俩被姑妈先后收养,我改姓更名叫苏雷,她叫萧云。这一切,我和妹妹在两年前才知道,知道后的第二天,母亲就圆寂了。”

迎春默默无语,苏雷严肃认真的说:“迎春,你现在可以做抉择了。像我和妹妹这样命运凄苦,身世坎坷,家庭破碎的人,似乎没资格去爱别人,也害怕被别人爱。所以两年前,我和妹妹发过誓,我终身不娶,她终身不嫁。”

迎春鼻子发酸,泪水滚落下来,她毫不犹豫地扑在苏雷的胸前,激动地说:“雷哥,我不管你是谁,对我都无所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值得我深爱的人。不要说你是国民党军官萧玉成的儿子,哪怕你是人民公敌蒋介石的儿子,我也敢爱你。知道吗?雷哥,当你从死神手里夺回了我生命的那刻起,我的整个身心已经属于你了。”

苏雷紧紧揽住了迎春,激动地说:“是啊,迎春,当我第一次看到你那双纯净透明的眼睛,是一种美打动了我,当我第二次看到了你,你依然是一双深邃一尘不染的眼睛,是一种真感动了我,眼前,你这双包含着星月,颤动着晶莹的泪水的眼睛,是一种善震撼了我。迎春,我是铁打的男儿,但不是铁打的心,我爱你!因为我也是人啊!”苏雷这几句话说的很柔美平淡,但迎春觉得整个山谷为之发出了强烈地回声。

迎春把头紧紧地贴在苏雷厚实的胸膛上,她没必要去思索政治上的荣辱困惑,她对他的爱已经超越了一切。一条绳儿拴了两只低等生命的蚂蚱,但这蚂蚱依然有它蹦达的权利。迎春平静的说:“雷哥,那就让我们做一辈子野人罢,让野人沟里自由浪漫的山风,吹散你心底的阴霾,让野人沟甜美的山水,滋润我们的爱情”

正当苏雷想低头去亲吻迎春时,门儿吱扭一响,捣蛋鬼揖夏又来了。苏雷连忙推开了迎春。揖夏拿着两个甜瓜,笑吟吟的说:“可不是我要来的啊。是爸让我给你们送甜瓜。”苏雷和迎春接了甜瓜,揖夏歪头看着姐姐,装作沉痛的模样说:“姐,今后我绝对不谈恋爱。原来谈恋爱这么痛苦!姐,你每天以泪洗面吧。”迎春气得说:“去你个死丫头!尽胡说八道!我哪哭了?”揖夏嘴角一笑,倒退着走,调皮的说:“哦!我明白了,那是爱情幸福的眼泪。”

苏雷呵呵地笑了,迎春抹抹眼角的泪水也笑了说:“我家就数她调皮。”苏雷即景生情的说:“我家也有个小捣蛋鬼,我妈说他是岔巴子。那小子,又调皮还又横。”迎春说:“是小雨吧,我妈当时就记住了他的名字。”

两人坐回到桃树下吃甜瓜。因为爱情的甜美,吃起瓜来也特别香甜。迎春说:“好吃吗?这是我爸嫁接的品种,在暖棚里育的秧,所以现在就熟了。”苏雷话里有话的说:“是啊,叶伯伯是个很懂嫁接技术的科学家。不过,他这次把你嫁接到我这根苦瓜秧上了。”迎春笑着说:“苦中才有甜呢!”

揖夏进门时,虎儿窜了出来,他一丝不挂的走到苏雷跟前,苏雷把甜瓜给虎儿吃。虎儿咬了一口,甩了。接着虎儿爬上桃树,摘了桃子往下丢,一阵桃雨噼里啪啦打在两人头上。迎春吼道,“小野人,下来!”虎儿出溜下树,傻呆呆地看着迎春发怒的脸。苏雷友好地摸着虎儿的头说:“我们有一个小野人弟弟,我们就是大野人。有时,人需要一种野性,我,恰恰是太理智了,或许我应该呼唤一些野性精神的回归。”

叶致清听到女儿呵斥虎儿,出来问了情况,笑着说,“尽管他只有三岁儿童的智力,但虎儿是很懂感情的,他这是投桃报李。你给他甜瓜吃,他就摘桃子给你。”叶致清蹲下来捡桃子,虎儿也跟着捡,拿了一个桃,呜呜叫着递给苏雷。苏雷接了桃,感慨的说:“叶伯伯,他能听的懂你的语言呀。”跟着蹲下来捡桃子。

叶致清笑着说:“人是感情动物,情感是互通的。这是普遍的人性。当然,人性也有自私的一面,比如,虎儿现在拿着的是块肉,他是绝对不给你的,你要是从他手里夺,他就咬你。因为肉是他的所爱,所爱是不能割让他人,更不容他人强夺。你们说,这是人性呢?还是动物性?”

迎春也蹲下来捡桃子,她把桃子放进父亲兜起的衣襟里说:“爸!你又来了,拐弯抹角批评人。人是理性的,所以割爱也是一种理性的行为。”叶致清站了起来,牵了虎儿,回头说:“你俩不要谈的太晚了。迎春,你明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不要耽误了工作,这才是理性。”说着,先走了。

天空里的云在聚集,月亮时隐时现,山谷里的风渐渐加大,两人感到一股凉意。苏雷说:“咱们回去休息吧?你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教书工作,看起来轻松,其实挺累的。特别是教小学生,还要累。”

迎春深有感慨的说:“是的。特别碰到调皮的男孩,你打也不行,骂也不行,能把你气死。”苏雷提起两只小凳说:“迎春,你的性格挺适应教书,不过,对男孩子,你尽管放狠些。我爸妈都是教书的,他俩的威严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学生都怕他们。特别是我爸,上课时手里攥一把粉笔头,看谁违纪了,一粉笔头打过去,又准又狠。学生们送他外号,没羽箭张清。”

迎春嘿嘿地笑了说:“那伯母就是母夜叉孙二娘了?”苏雷嘿嘿笑了说:“你这是乱点鸳鸯谱,《水浒》里还有一个菜园子张青,母夜叉是他的老婆,没羽箭张清的老婆叫琼英,《水浒全传》里才有,七十一回以后的事。”迎春说:“全传我没看过,只读过七十一回本。”

苏雷不由得笑了说:“我妈还真有个很厉害的外号,叫萧太后。因为我爸叫苏波夫,按俄语习惯叫波夫·苏,我妈就喊他‘不服输’,我爸就回敬了我妈这个绰号。”迎春格格的笑了说:“哎哟!公公婆婆都这么厉害,以后我这个媳妇咋当呀?”

苏蕾笑着说:“我妈厉害在嘴上,训起人来,劈头盖脸,声色俱厉。学生们都怕她。不过我妈信奉的是师道尊严,不是婆道尊严。她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苏雷看着温顺美丽的迎春说:“这你只管放心,我妈要是见了你这模样,一百二十个满意。”两人说笑了一阵回了家,苏雷和知秋挤在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