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浅川荒木

×年3月27日 下午

——叮咚

——叮咚叮咚

我和里黛来到山本家门前静静地等待，余光中，我看见里黛紧张的神情以及不断揪衣尾的动作，我转过头去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紧张，她才勉强嘴角抽动，向我表示没事。也难怪她啊，上午才刚刚目睹了凶案现场，下午又赶忙来到疑似“凶手”的家调查，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着实是一个挑战啊……

门铃响了一会，山本家的门终于开了。

木门打开后，微微探出了一个脸色苍白憔悴的男人的脸，发丝凌乱的随风飘动，他却似乎毫不在意，瘦弱的样子看起来也是像张白纸似的弱不禁风，但从他戴着的铁丝眼镜中却能感觉出来这是一个有点文化的人，也许他是真木的同行也说不定啊，所以才会常常被记者们偷拍到与真木出入于各类餐厅与电影院吧？具体关系还是要进一步确认与核实才能确定，不然就不能称得上是合格的警察了。我们不能因为个别照片就认定关系，这是非常不合规矩的。只是，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的真木最密切联系的人就只有现在眼前的瘦高男子，我们才不得已将嫌疑对准了他。

“啊，你好啊……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起床还没整理好自己……请问是不是送外卖的呢，那外卖是多少钱？……咦？怎么是两个人送外卖啊……你们……”

看他语气，我发现他或许错认我们为送外卖的人了，但是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他是有点神经质的人，虽然礼貌待人，但不免有些啰嗦，为了调查的进程尽快进行，我不由得打断了他的“大篇阔论”。

“您好，不好意思，打断您的话，我想请问您是山本千先生吗？我们是警察（说罢出示了有关证件），是来调查一些关于真木樱子的事情的，希望您可以抽出时间来协助警方工作……啊、我叫浅川荒木，是一名警督，旁边这位是藤原里黛警司……”

我正在照例自我介绍之时，山本已经等不及似得打断了我。

“啊、是吗，原来是警察啊，快进快进……”

山本说罢，大敞开了木门，作出了邀请的手势，他似乎有点匆忙的感觉，显得有些狼狈和神经质……还有一些，奇怪的违和感……

“浅川警督和藤原警司请别客气，随便坐就好，这里多日来未曾打理过，请见谅，各位要喝点什么？噢，突然想起来，我已经多日不曾外出买日用品了，绿茶行吗？抱歉，鄙舍也只有这种饮料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说着，山本挠了挠原本就邋遢的鸡窝头。

“您请别在意，我们只是例行公事的过来进行调查取证，不必客气，我们问完就会离开了……”

我们两个人一边走进屋内大厅（虽说是大厅，其实只是个只容纳几个人休息的小客厅而已），一边观察着屋内的情况。里黛跟在我后面，学着我观察屋子。

“不、不行！这怎么行！”山本听了我的话立即高声反驳，“这绿茶是一定要泡的，不然樱子一定会责备我待客不周的……”说完还甜甜地笑了笑。

这是神经质的他从开始见面后到现在第一次有真诚微笑的表情，我还以为他是个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神经质男呢，原来他还是有感情的人啊。

不！

不对！

什么叫“樱子一定会责备我待客不周的”？

难道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不解地往四周望了望，发现在这个不大的单身公寓里，只有一台铺了尘的小电视和似乎正在输入着什么文件的小电脑，看来，这个文弱书生不单有点神经质，而且连周边的时事都没有了解过，难怪不知道真木的事情。

书桌的物品凌乱不堪，但是书桌上却还有一沓沓摆的整整齐齐的纸张，我向那里瞧了一瞧，发现是些写着文字的稿纸，我想他的确是个作家，不过对于“山本千”这个名字，我是没什么印象，大概是我对这类推理小说还不太感兴趣吧，说到底，小说毕竟是小说，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啊……

里黛也是一脸困惑的样子望着那些凌乱在书桌上的纸张和物品。然后她望向了我，眼神里满是对案件的疑问。

看来暂时来说，里黛已经定下心来，好好调查这个案件了。

看着里黛疑惑的眼睛，我摇了摇头，示意着先不要告诉他情况。大致观察完屋子里的情况后，我和里黛就坐了下来。

“啊、警官，请喝茶……”

终于，山本泡好了绿茶，进入了客厅，然后坐在了我们对面。

“谢谢……山本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调查了吗？”

看着山本点头许可，我双手接过了茶杯便放了下来。

我不喝茶不是因为怕对方在茶里下毒，而只是在自己心里面觉得在公务期间不能随随便便就休息而已——这是我一贯的作风。

不过身边的新人似乎并没有这么想过，口渴难耐似得一口气喝去一大半茶水，真是年轻不懂事啊。不过今天的确是够呛了的，从今早开始到现在，我们一直在忙着查询犯罪嫌疑人的事情，中午也只是啃了个面包，现在又来犯罪嫌疑人的家里取证，连水都来不及喝，也难怪这孩子口渴。

“嗯，山本先生，我们现在开始进入主题吧。”

旁边的里黛听到我这样说后，立即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从公文包里取出登记本子进行登记。

“请问可以告诉我们您的个人信息吗？”看到山本疑惑的表情，我立刻告诉他：“噢、请不要介意，这是我们的例行调查而已。”

看来，他还是有点谨慎的。

“嗯，好吧。我的本名是山本千，今年25周岁，是一名无业人士，平日里通过杂文投稿赚来的稿酬来维持日常生活。”

“山本先生，我想请问您这一周前到今日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是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呢？”

“前段日子我曾经打过几份兼职，兼职的地方都是周围的小超市或者文具店什么的，然后赚到一定的酬劳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写我的处女小说稿。喏、书桌上那一沓稿纸便是我这一周来正在创作的小说手稿，现在正在往电脑里输入电子版呢。”

说完，山本眯起双眼，嘴角上扬，降低了音调继续对着我们说：“我见你们是警察才跟你说，这份手稿将在不久后出书哦，我的成败就在于这份手稿。所以这几天才一直窝在家里，哪都没去过，家里面也是乱腾腾一片，你们千万不要介意，不要放在心上……”

果然，这家伙是一名无名小卒！

“好的，那么请问山本先生与真木樱子两人是什么关系呢？您知道她的一些什么信息吗？”

“樱子？她当然和我是相爱的关系啦。哦、不过呢，这是私底下才能这么坦白。我知道你们是警察，一定不会公开我们的秘密，所以我才敢说的，要不，樱子的名声会受损的，而且樱子也多次告诫过我不能随便承认与她的关系。不过，纸包不住火，很多八卦记者都偷拍到我们一起的照片，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警官，你们说是不是呀哈哈……”

提及到樱子，不知为何，山本讲话就特别多，似乎永远讲不停，嘴角也会不自觉上扬。嗯……我想他们的确是相爱的关系，或许也可以说山本对樱子有一份独特的爱情，这是从我多年的经验中得来的。

笑着笑着，山本突然严肃起来，说：“啊、对了，一直忘记问你们，你们警方怎么突然之间开始对樱子进行调查？是不是樱子最后还是受不了，到警署去报警，请求你们捉拿那个疯狂的跟踪粉丝？”

啊！这个是！？……

本来，我以为已经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可以提取了，准备要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但他突然的提问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有什么我们警方还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吗？

这个“疯狂的跟踪粉丝”莫非与这个案件有关系？莫非那个“疯狂跟踪粉丝”是凶手也说不一定！

“请问，山本先生，您所说的‘疯狂的跟踪粉丝’到底是什么回事？您可以告诉我们您所知道的事实吗？”

说罢，山本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打开了上锁的柜子，抽出了一沓表皮是雪白色的信件。看来这沓信件对于山本来说很重要，重要得不上锁不可的程度。

“喏，警官，这些都是那个‘疯狂跟踪粉丝’寄给樱子的情书。”

说完，山本把这一沓雪白色信件放在我们桌前。

“这些已经是全部的吗？”

山本默默点头。

难怪我们在调查凶杀现场时都没有发现这条线索，这些重要信件居然都存放在这位足不出门、不闻窗外事的神经质男的手中。

“每次樱子收到这些都会很恐惧地跑来我家，问我对策，与我分析信中内容……不过这几天樱子可能也是害怕，都没敢出门，所以都没来找我，我们俩快一周没见面了。”山本接着指点着信上的某句某段，说：“你们看，这些都是肉麻情话，而且他还天天跟踪骚扰樱子，使樱子日夜处于恐惧的状态中。还有不仅是樱子，这几天连我也感觉到被跟踪监视的感觉！看来樱子终于提起勇气报警了……”

聊到这里，山本嘟囔一句并且左右盼了又盼，似乎“那个人”就在附近一般。

“连你也被跟踪了？”

里黛这时好奇的反问。

“对，一开始，我认为是我的个人错觉，但几天来，特别是从五天前开始，我就有这种被监视跟踪的不安感。虽然有时候我是紧张兮兮的，但屋里是否有另外一个人进入的痕迹，我还是能感知到的。我敢保证我书桌上的手稿一定也是那人的目标，我想他也是想利用我的手稿一朝成名，慢慢接近樱子，甚至、甚至连我也想要铲除！”

说到这里，山本不由得颤抖了，抓紧了拳头。

里黛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把这些关键信息写了下来。

原来如此……

到此，我终于明白了先前进入山本家前感知的那份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山本那么匆忙而又淡定地迎接我们警方，不仅仅是因为对真木死亡的不知情，而是因为原本樱子就有必须要找警方帮助的必要，所以山本见到我们既不吃惊又尽力协助。

“五天前”这个时间点是一个关键线索，不仅仅是因为和法医鉴定真木的死亡时间巧合，而是另一种只能用警察的直觉来解释的问题。

不过，虽然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但是我还是无法联想到凶手的动机。

凶手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