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如果剧烈的撞击能让我恢复记忆的话,我想试试。
我只是想知道,在我过去的那么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和苏墨和吴忧,到底有着怎么千丝万缕怎么都解不开的情节。
仿佛天旋地转般的晕眩,却真的没有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我被巨大的撞击给弹了回来,就像突然被抽去了所有的精髓,虚弱的靠在墙壁上,看着一地的碎玻璃,夹杂着点点滴滴触目惊心的血液。我当时还在想,这茶几怎么这么不结实。
昏暗的房间,窗帘被风吹的向里鼓动着,像极了恐怖片的场景。很奇怪吧,酒吧的K房里,竟然还会有窗户。对,这就是高级酒吧。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
可是空气越来越稀薄,视线也开始模糊。此时的空气就像来不及抓住的时间,快速的流失。大滴大滴的血,如粘稠的墨顺着眉骨点点滴滴的向下滑,黏在我的睫毛上,沉重的睁不开。脖颈上,后背上,手臂上,到处都是。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那个人站在门口愣了很久,我还来不及思考那个人就慌张的跑了过来,他的脚步没有规律,杂乱无章。
可是我的视线很模糊,呼吸渐渐的弱了下去,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歪倒在地上。。
耳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听不见任何急迫的呼唤。尽管我知道,他一定很大声的再叫我的名字。
终于我的身体变得很轻。就像······
就像那场车祸一样,我被撞飞的时候,那样轻。
仿佛又睡了很久。就像沈恒说的,又是一个半年。
我在我的梦境里,就像剪辑师在剪辑录像一样,种种画面都快速的在我眼前划过。而我就是那个坐在电脑前正在剪辑的人。
可是画面流动的太快,里面的人像,景物根本看不清。就像交卷被虚化了的模样。
可是有一个少年啊,尽管那样,你还是被我看见了。
然后,就住进了我的心里。
我想我醒过来的时候是笑着的。因为,在梦里,在我醒来之前最后一个表情就是笑着的。梦里的苏墨,依然还是那个面容干净如雪的少年。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还很小。
我看着黑暗一片的房间。并不确定这是哪里。并不像很多病人醒来那样,看到的都是医院里白茫茫的一片。我看着窗户外面那个圆的不规则的月亮,旁边还有一些星星点缀。
头上包着的纱布,勒的我的头有点疼。可是我不敢动。这一次,我醒来没有看见任何人。
甚至我还游离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中。我还有点迷糊,不知道现在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我能这么清晰的看着身边的一切。如果是现实的话,画面是不是跳的太快了点。
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夜景,渐渐变得发蓝,甚至发白。
中间有护士在查房,我被刺眼的灯光照的睁不开眼,所以护士也不知道我醒了过来。直到我看到病房里走进来的第一个人。
然觉得好笑,我想起来车祸之后醒过来见到沈恒的场景。跟现在简直是一样的。只不过沈恒没有在浇水,而是双手空空的走了进来。
他也许还会以为我会再睡个半年吧。
我咧嘴对他笑了一下。可是沈恒却哭了。
他红着眼缓缓的走到面前,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然后我咧的着的嘴也撇了起来,眼睛也湿润了。我颤抖着嘴唇说,“好像不记得了。”说完,我又哭着咧着嘴笑了一下,“沈恒,你真是笨蛋。”
然后,沈恒就一把抱住了我,他的眼泪滴在了我的头皮上,温热的。
“我真的很怕你会在睡个半年。醒过来又会不认识我。”然后他小声的在我头顶上自言自语,“真的,很怕。”
然后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当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我的记忆就停止在了我最后一次见到苏墨的时候,仿佛我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前几天而是高考前的某一天。不是我把这四年多的记忆又给忘了,而是两个不连贯的记忆要连续在一起,总是需要一种过程。
然后看着愣在门口的苏墨,沈恒僵硬的转过身,然后他紧张的把我护在身后,对着门口的苏摸说,“你怎么来了。”
苏墨走了进来,但是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内疚。
他走到沈恒跟前,说,“我只是来看看,程念欢醒了没有。”沈恒挡住了我,我看不到苏墨的表情。但是听到他的语气,显得很疲惫。很无力。
然后沈恒说,“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她是真的失忆了,你就不要在伤害她了。”
然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苏墨就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记忆,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慢慢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各种清晰的画面子在沈恒走过去一点,我看到苏墨开始。本带着各种各样的幸福和伤痛,以排山倒海势不可挡的向我袭来。
1999年,9月1号是各所小学开学的日子。因为我们是直接升级,所以在班级里,连位置都没有变。
我的同桌······其实是没有人。
因为之前跟我同桌的李斌因为搬家了所以转学了。他转学的时候因为已经快到学期末了,所以老师就没有在重新排位置。
我的个子在女生里算是高的了,所以我坐的位置是班级里属于中间的位置。我后四排之后坐着的是沈恒,班级里最后的座位。那个时候,我12岁,沈恒13岁。
我的同桌走了之后,沈恒曾经要求老师给他换座位,老师也答应了。可是没坐到一个星期,他就又回了他原来的位子。因为他后面的同学说沈恒个子太高,会挡住后面的人。尽管调皮的沈恒很受老师们的喜欢,可是还是把他弄走了。
在课堂上,我悄悄的转过头,看着沮丧着脸的沈恒,忍不住笑起来。
我和沈恒,同住在一个大队。我们又是门对门的邻居。所以这一块地方,我和沈恒家来往比较密切。这也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吧。
开学第一天,老师发了书就让我们回家了。然后说下午要大扫除。明天迎接新的学期。班级里洋溢着小孩子们欢呼的声音。
我和沈恒回家的路上,还专门跑到二中门口吃了炸肉串。
满嘴耗油的我回到家,我妈正好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看见我满嘴的耗油就拿筷子敲了我一下,然后说,“你待会要是吃不了一碗饭,就给我等着。”
好吧,刚刚吃了很多肉串,真的没有肚子吃别的东西了。这就是零食的害处。都怪沈恒,他是个好吃鬼,还总是带上我。现在好了吧,我被训了吧。
我放下书包,边洗手边说,“妈,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学校老师不是开会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做老师的都先回来了,你这个比我早放学的学生竟然比我回来的还晚。”
我努努嘴,自知有错,便没有在说什么。走到餐桌旁,端起碗,默默的吃着东西。
尽管很饱,但是我还是吃完了一碗米饭。
我妈是老师,她的话我和我爸都不敢忤逆。尽管我爸也是老师。
我出生在教师之家。我从小所受到的教育无疑就是知书达理,作为女孩子,甚至以后的女人,也就是贤良淑德。可是,我的成绩却不像父母期望的那样。
吃多了的后果就是,一直到上学的时候,我的肚子还在疼。
后来,沈恒就拿着我的假条,自己去了学校。
我倒是很幸福的在家里睡了一下午。要知道,这是在教师家庭中不可能有的殊荣啊。我爸下午没有去学校,一直在家照顾我。说是照顾,他自己到悠闲的看着电视,品着茶。我倒是一直再睡。
沈恒灰头土脸的来找我时,还穿着去上学的那身衣服,一看就知道还没回家。
我这个时候已经醒了,正在看美少女战士。
沈恒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抓起桌上的饼干就吃,边吃边说,“念欢,今天学校大扫除,还好你没去,要不然你也得跟我一样。”然后他站起来,怕打着他的衣服,“你看看,到处都是土。我把你的假条拿给班主任看,班主任说,让我把你的活给干了。我真倒霉。”
然后我看着电视就笑了。还被沈恒身上掉下来的灰尘给呛了一下。
沈恒帮我干活的代价就是,把我妈从北京出差带回来的特色食品给卷走了一大半。
我的性子比较内敛,不爱和人争东西。平时沈恒有什么还东西第一个也会想到我。所以他拿走我的东西我也说不上什么。
从小,我俩相处的就跟一个娘胎出来似的。
第二天,沈恒在我家门口喊我,我刷好牙洗好脸,,拿起书包就出去了。沈恒手里拿着两个特大的包子。
他见我出来献殷勤的冲上来,把包子往我跟前一递,“嘿嘿,我专门让我妈包两个大的,你一个我一个。”然后又把书包放下来,从书包里搜刮出来一瓶酸奶,“嘿嘿,给你喝,我不喜欢喝。我妈非要我喝。”我把温热的酸奶接过来。很不客气的喝了一口,我偷偷看着沈恒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然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太酸了,我也不喜欢喝,你喝吧,被浪费了。”
说着就走到路口,我在路边买了一杯豆浆,就着包子就吃了。
我和沈恒每天早晨就是这样,要不然就是她从家里带饭给我,要不就是我们在外面买着吃。我妈不怎么做饭。倒是我爸会做一手好菜。可是他们每天都要很早就去学校了,更是没有时间给我做饭。
沈恒的妈妈在家里闲来无事,倒是经常换着花样的做吃的,把沈恒养的白白胖胖跟个小猪仔似的。学校离家里不是太远,不行顶多也就20多分钟。我不喜欢去挤公交,所以沈恒就跟我一起走着去。每次一到学校的时候,沈恒就会流出很多的汗。这倒也是让我觉得于心不忍。可是他就是要跟我一起走着走。
来到学校,大门刚刚打开,最后一波人潮涌动的学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十几个相拥着朝各自的班级去。
上了早自习之后的第一节课是语文。
我爸我妈都是这个学校的老师。虽然我是老师的孩子,可是我的成绩并不好。老师和同学碍于我父母的面子也不会对我冷眼相加。倒是导致我的人缘不怎么好。就加上我的性格,不怎么爱和人接触,平时也是不苟言笑。沈恒作为班级里的一个奇葩,真不容易。平时他就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小嘴除了吃东西就是巴拉巴拉不停的跟我说话。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听不到任何的回音的。
语文老师是个男人,也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姓刘,跟我妈年纪差不多。他进来的时候拿着一本语文书和一本备案。之前说了一些什么,我也没怎么仔细听,直到他说······
“下面,我们班将转来以为新同学,大家欢迎新同学。”然后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苏墨,进来吧。”
我轻轻的抬起头来,清晨温和的阳光照射在教室门口半平方的位置,一种暖暖的和谐洒在他的身上,是整个人看起来模糊不清。然后那个叫苏墨的小男孩,透过一层阳光,波澜不惊的踏上了讲台上的台阶,站到了班主任的身边。
苏墨对着讲台下面鞠了一躬,直起身来说,“我叫苏墨。”便没了下文。
班主任觉得有点冷场,又笑呵呵的说,“新同学有点害羞,以后熟悉就行了。”然后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在下面的座位上来回的巡视,终于停在了我的脸上,然后转过头对苏墨说,“你先坐程念欢旁边吧。作为的问题,等过两天重新在排。”班主任手指着我身边的空位,苏墨轻轻的点了下头,走了过来。
我把板凳朝前拉了一点,给他留了空间走进去。
至始至终,我们彼此都没有看彼此一眼。要让我直勾勾的对盯着一个陌生的男生看,这辈子我也做不到。当然,沈恒是个例外。
沈恒是个性格比较活泼的男孩,不管我怎么样的无视,他都可以淡定自若的自说自话,最后总能把我也逗笑了。他就是有这种本事。我的笑,除了我爸妈,也就对着他一个人笑过吧。
苏墨的成绩很好。尽管他上课的时候并不看黑板,只是一直盯着教科书,要么做习题。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举手回答过问题。她的性格跟我一样,不爱说话,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别看我们现在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平时我的身边都是门庭冷清,自从苏墨来了之后,不少的女同学都假装跟我打招呼,来博得苏墨无意的一瞥,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不过苏墨连我都不看一眼,又怎么会看其他人。我的意思说,我离他很近,开学一个星期,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以至于直到他被老师从我身边调走,我们也没有正眼看过彼此。只不过,就一眼,便记住了模样,放在心里细细回想。苏墨,那个在教室门口看过一眼的男生,在那个时候的我认为,这就是好看。
我的意思是说,偷看过。
也许这就是小孩子式的矜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