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汗庭之内,张义潮内心开始纠结,一方面他不愿意留在回鹘为官,可是碍于情面他也不想拒绝莫顿贺可汗。沉默了良久,张义潮想出了一个妥善的办法,双手抱拳说道,
“可汗陛下,义潮得家父苦心栽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家族做一点事情。如今家父年事已高,义潮不辞辛苦前来回鹘经商,就是为了完成家族赋予的使命,不敢懈怠,请陛下体谅!”
“义潮的人格令朕折服,如此一来,我们回鹘将会与良才失之交臂啊!”
“没想到可汗陛下如此看得起义潮,今日拒绝可汗陛下,义潮实在是不忍!”
“哎!”
莫顿贺可汗发出一声悠长的感叹,在他内心深处已经认定了张义潮乃是可以托付重任的忠、孝、义之人,如果不能得到这样的人辅国,这将是回鹘汗国的损失。想到这里,莫顿贺再次打破沉默,说道,
“朕欣赏二公子的才华,如果二公子不嫌弃,朕想按照中原地区流行的方式为二公子举办一个仪式!”
“不知可汗陛下想要举行什么仪式?”
“中原之地尚礼,志同道合之人大都流行结拜。莫顿贺今日斗胆,愿与义潮结为生死弟兄!”
听到这话,张义潮再也坐不住了,慌忙起身行礼道,
“可汗陛下万万不可,义潮年轻,岂敢与可汗陛下乱攀交情,家父责怪起来,义潮可承担不起!”
“哈哈哈...,二公子不必顾忌,中原的礼仪文化中有忘年之交的典故,你我年龄相差十来岁,为何就不能结拜。况且我们回鹘与沙州张家有极深的渊源,相信张公谦逸也不会阻拦!”
“这...”
张义潮自幼性格豪爽,喜欢结交,可是面对年长自己十几岁的莫顿贺可汗,张义潮依然觉得很别扭,半天也接不上话来。管家张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如果自家的二公子真能与回鹘的莫顿贺可汗结为兄弟,那么沙州张家的地位自然又更上一层楼。
身为莫顿贺可汗的儿子句录莫贺,感激张义潮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一旦张义潮与自己的父亲结拜,那么回鹘汗国之中又多出了一个掣肘自己权利的人,于是句录莫贺很不情愿自己的父亲与张义潮结拜。
汗庭之内的气氛很是尴尬,张福身为局外人只得站出来陪笑道,
“可汗陛下,请恕老奴多言,老奴很担心可汗会嫌弃我家二公子年纪轻!”
“张管家哪里话,朕欣赏二公子的才华,能与二公子结拜为弟兄,朕心里十万个乐意,岂有嫌弃之理啊?”
“那我家二公子可就高攀了!”
张福和莫顿贺可汗的这两句话,实际上已经将张义潮逼得没有了退路。看到张义潮脸上的表情变化,莫顿贺趁机说道,
“二公子,我们回鹘汗国愿以大唐王朝为学习的榜样,不离不弃,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可汗陛下盛意浓浓,如果义潮再拒绝,那就真是矫情了!”
“哈哈哈...,二公子爽快,朕真是太高兴了。句录莫贺,赶紧准备结拜之物,朕要在这汗庭之内与义潮结拜!”
“这?”
“还不快去!”
“儿臣领旨!”
句录莫贺纵使心里有十万个不乐意,可是莫顿贺发威,他也不得不照令办事,不多会儿时间,结拜之物就悉数搬到了汗庭之内。
当时中原地带流行的结拜有规范性的礼仪程序,即以自愿为基础,通过协商、同意,选择吉日良辰,在一个大家都认为较适宜的地方,如祠堂等,上挂关公等神像,下摆三牲祭品,即猪肉、鱼、蛋,以及一只活鸡一碗酒和金兰谱。金兰谱每人一份,按年龄大小为序写上各人名字,并按手印。仪式开始后,每人拿一炷香和金兰谱。然后,把鸡宰 了,鸡血滴入酒中,每人左手中指用针尖刺破,把血也滴入酒中,搅拌均匀,先洒三滴于地上,最后以年龄大小为序,每人喝一口,剩下的放在关公神像前。
回鹘地区效仿大唐文化,对于这种流行的结拜仪式非常熟悉。为了体现出结拜的庄重,莫顿贺可汗请张家管家张福作为结拜仪式的主持人,在汗庭的一处偏殿正上方悬挂张公神像。一行人跟随莫顿贺和张义潮来到了偏殿,仪式正式开始。
张福端着一碗酒,张义潮与莫顿贺可汗没人刺破自己的左手中指,一滴鲜血当即滴入到酒中,与此同时,阿大和阿二将刚刚杀死的鸡血滴到酒中,二人推到殿后。张福先将碗中的血酒滴三滴到地上,莫顿贺结果碗喝一口之后交到张义潮手中,义潮喝一口放到关公神像桌前。接着,二人拿出提前写好的金兰谱相互交换,礼毕。
此次仪式省去了一些繁杂的宣誓,这也是莫顿贺和张义潮事先商量好的。张福乐呵呵的走了过来双手一鞠说道,
“恭喜可汗陛下、恭喜二公子!”
“哈哈哈...,二弟,从今往后我们就亲如手足,我莫顿贺真是荣幸之至啊!”
“大哥在上,请受二弟一拜!”
“哎,自己兄弟,不必客气!走,我们到大点继续饮酒!”
说完,莫顿贺兴奋地拉着张义潮向大殿走去。而句录莫贺眼神之中却显出诡异的神色,只可惜没有人看到。
一行人在大殿之外继续饮酒畅谈一直到傍晚时分。这一次结拜,莫顿贺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可张义潮依然不适。张义潮虽然不清楚莫顿贺的真实年龄,可是看到句录莫贺十七八岁的样子,莫顿贺至少也有三十五六岁了,比自己整整大二十岁上下。
在莫顿贺可汗的再三挽留之下,张义潮又在回鹘居住了三日。这三天,张义潮在莫顿贺的陪同下游览了回鹘境内的山川河流和绿洲,在吸引人的就是天山脚下肥美的牧场,这是回鹘内九部五六十万人居住的地方。张义潮在这里见识了当时世界上最优良的战马,不仅如此,莫顿贺以回鹘可汗的名义将其中的一百匹战马赠送给了张义潮作为见面礼。
这一百匹战马全部都是红棕色,唯独马鬃是火红色,一百匹战马体壮膘肥,飞跑起来雄壮有力如同一大片移动的火苗,壮美极了。按照当时中原地区战马的交易价格,一匹普通战马需要白银五十两,但是回鹘地区的战马却高达八十两白银,一百匹战马可就是整整八千两白银。
张义潮虽然对这些优良战马爱不释手,可是面对如此贵重的礼物,张义潮依然不敢接受,说道,
“大哥,这些战马都是回鹘族人辛苦培养而成,义潮无功不受禄,岂敢一次性得到这么多战马,请大哥收回成命!”
“二弟,谁敢说你无功,这一次我们回鹘动乱,若不是二弟及时将信息透露,恐怕我们回鹘现在正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按我说,这一百匹战马,大哥还觉得拿不出手呢!”
“大哥休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义潮是在不敢接受大哥这么贵重的礼物!”
“二弟,你就不要推辞了,如果你再推辞,大哥可就生气了啊!”
“这?”
“好了!”
“既然大哥执意如此,那义潮如果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哈哈哈...,这才是我的二弟!”
二人在牧场之内尽情的驰骋,将这些优良战马的优势全部都发挥的淋漓尽致。大约中午时分,一行人才接近高昌城。
按照约定的时间,管家张福和二十名家丁早就等待在高昌城南门,看到张义潮和莫顿贺可汗骑马过来,张福赶紧迎了上来,行了一礼说道,
“三日不见,可汗陛下容光焕发,可喜可贺啊!”
“哈哈哈...,我与二弟去了一趟天山牧场,凑凑我为你们二公子亲自挑选的战马如何?”
“哎呀呀,这可是上等的回鹘战马,仅一匹就不下百两白银,可汗陛下真是出手阔绰,我替我家二公子感谢可汗陛下!”
“哈哈哈...,我与义潮已经结拜,这些战马权当是见面礼,何足挂齿,道谢不就显得生分了么?”
“可汗陛下教训的是,老奴谨遵教诲!”
这次出行离家已近半月,张义潮甚是挂念沙州的父母兄嫂。看着张义潮欲言又止的样子,深谙为人之道的张福自然明白张义潮内心的想法,随即又说道,
“可汗陛下,此次老奴奉老爷之命陪同二少爷前来回鹘,仔细算来已经快有半月,想必家中的老爷夫人也十分挂念二少爷。”
“是啊大哥,义潮初次出远门就有半月之久,父母担心在所难免!”
“你的意思是?”
“大哥,义潮今天向大哥辞行,赶回沙州与父母相聚!”
“这?”
“中原有句老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兄弟今日一别定有再相聚之日!”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你了,但愿我们弟兄能早日再聚!”
“一定会的!”
说完,张义潮策马而去,张福和众家丁拉着驼队和莫顿贺赠送的一百匹战马跟着张义潮往东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