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街道,滴进阴沟,消失在黯然无光的海洋。
洗净城市的喧嚣和虚伪,在你眼前变得苦不堪言。
这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即使大白于天也无所谓。
温逸自从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给藤蓝蔓一眼,兀自小口小口的抿着酒,酒精的辣味在舌尖上打了个回旋才下肚,眼神缥缈无处可落。舞池里形形色色的男女尽情的扭动身躯来释放心底的渴望,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藤蓝蔓的眼睛一直盯在温逸的身上,女人双眼里的空洞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所作所为似乎可以用一个“爱”字来解释,可是每当仔细回味的时候,又觉得某些地方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视线从温逸精致的脸下滑到她握着酒杯的手指上。和多数的女人不同,温逸的手指要更长一些,白得透明的皮肤下每一条血管都清晰可见,再仔细一看仿佛都能看见血管里奔腾的血液。
她的指甲涂上了鲜艳的红色指甲油,和两年前她借助在他们家的时候一样,藤蓝蔓的视线重新转回到温逸的脸上,只看见了女子的侧颜,她沉静的模样和对待她的样子千差万别。
“或许,温逸也只是一个长情的女子罢了。”藤蓝蔓自己在心里偷偷的猜测。
可能是藤蓝蔓打量她的眼神太过于明目张胆,两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温逸不动声色的把头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瞥了藤蓝蔓一眼,眼神中的不耐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考虑的怎么样了?”
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来,杯子里的酒水已经见了底,只留了一小圈还附着在杯底,温逸实在算不上善意的语气此刻听在藤蓝蔓耳中反倒不像是要帮她了,更像是一个拿着砍刀架在脖子上逼迫她的人。
手指倏地收紧,藤蓝蔓握住杯身的手指尖因为用力的缘故变得有些发白,原本抬着头也慢慢地低了下去,洁白的桌面映入眼帘。
这家酒吧的桌面一律都采用大理石为原材料,因此桌面上经常是遍布了各种没有规律的一条条看上去像裂缝的纹理,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用手指去触碰它,去感受那每一条纹路的走向和触感。
温逸见藤蓝蔓对她的问题不作回答,挑了挑眉也不逼她,向着吧台里的酒保招招手,又点了一杯酒。和南浅苍在一起这么久,他的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也传染了温逸,不知不觉就做了出来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位美丽的女士,这是你的酒。”酒保很快就把酒送了过来,色彩鲜艳的鸡尾酒。
温逸看着透明玻璃后斑斓的色彩,眼里划过一丝不解,这不是她点的酒。大概是看出了温逸的不理解,金发碧眼的酒保用他低沉迷人的嗓音对着温逸说:“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只有同样美丽的酒才能配得上。”
这家酒吧温逸也算是常客了,这个酒保也打过不止一次照面了,况且法国男人的情话真的就是信手拈来,因此温逸对他的话也没怎么上心,点点头算是表示对他夸赞自己话语的感谢。
旁边的藤蓝蔓早就抬起了头,看着温逸和酒保小伙的互动,眼睛里带上了羡慕的色彩。其实对于温逸她一直都是艳羡的,这种感觉就像还是一个没张开的小女孩对邻家大姐姐的羡慕,羡慕她身上的那种沉稳的气质,觉得只要望一眼就特别的满足。
酒保留了个暧昧但却不轻佻的眼神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了,温逸脸上的表情在他转身的瞬间就冷了下来,把酒杯放在桌上,推到一旁,看上去似乎没有想要再去品尝的意思。
她是有耐心的,把那句话说出来后就再也没看藤蓝蔓一眼,即使现在可以感受到身侧的女子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依旧目不斜视。久经商场的温逸懂得,生活就像是签合同,在离真正签字签约还有一步的时候,只需要等待就已经足够了,过多的催促和过分的迫切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的急不可耐,从而去怀疑这场合作究竟是不是真的值得一试。
而她现在对待藤蓝蔓的冷处理,也是同样的道理。
藤蓝蔓当然不知道温逸的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她眼中看见的不过就是温逸能够停留在任何地方却始终不睁眼瞧她一眼的飘忽的目光,她慵懒而又从容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极了一只高贵的猫咪,只需要眼神微眯的睥睨一切就已经足够,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她来插手。
这样的温逸总是会让藤蓝蔓产生一种错觉感,仿佛她就是一只仓皇逃命却始终走不出一个四方小格的白鼠,与此同时她的对面那只胸有成竹的猫咪正在等待她自投罗网。
明明知道眼前是死路一条,但是藤蓝蔓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向前。
“好,我……我答应你。”犹豫了这么久,藤蓝蔓还是说出了让温逸满意的回答,但是她也只是偷偷在心里得意了一小会,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所以藤蓝蔓看见的依旧是温逸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温逸故意放慢了自己的语速,眯着眼睛看着藤蓝蔓:“我所说的‘按我说的做’指的是我所说的每一件事你都要做到,这一点我希望你可以明白。”
虽然温逸的语调很轻,但还是给了藤蓝蔓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想要挣破这种困境却是束手无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找不到可以抓住的浮萍,在水里深深浅浅的漂浮,窒息到喘不上气。
只是藤蓝蔓的身上坚持的这种气魄足够强大,从小到大父母都教育她说出口的话一定要真的实施,否则就不要去做。听了温逸的疑问后几乎是没有迟疑的,藤蓝蔓狠狠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想要说服自己还是什么,她抓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这一大口喝的太猛,眼泪都呛了出来。
眼角的一滴泪挂在那里看上去还真是有几分楚楚可人的模样,不过这一切在温逸的眼中都不过是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呵,这个样子还真是一副小妖精的样子。”颇有些不屑的,但是又带着点愤恨的,温逸自己在心里偷偷的想着。
手肘撑在沙发侧面的扶手上,温逸的脸靠在握成拳头的手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藤蓝蔓,藤蓝蔓被她盯得不太自在,眼神犹疑的闪躲了几下,最终还是垂眸低了下去。
“我说,”温逸妖艳的红唇张开,“在我提出要求之前难道你不会自己先自觉的表示一下吗?”
温逸的语气完全是把自己立在了一个高于藤蓝蔓的角度,精明如藤蓝蔓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语里隐藏的意思,如果是换做之前她一定不会愿意受这份气坐在这里,可是现在是她有求于别人,什么自尊骨和气都变成了最不值一提的莫须有的东西。
藏在桌面之下的左手紧紧的抓住了大腿上的布料,足足缓了有好几秒藤蓝蔓才正视着温逸说出了对方想要听到的话:“我会尽快离开法国。”
本以为这就是温逸最希望的事情,可是藤蓝蔓却发现在自己这句话说完之后温逸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松动。心下诧异但也不好直接问出口,只好静静等候温逸的下文。
温逸的右手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微微低着头,细长白皙的脖颈在昏暗的环境里看上去是那么的让人心猿意马,纵然藤蓝蔓是一个女子都不得不承认,温逸的身上真的有一种令人着魔的魅力。
“藤蓝蔓,”听见温逸叫出自己的名字,藤蓝蔓看向她,正好对上了温逸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果你想让我用我的孩子来救你的女儿的话,没问题,这当然可以,毕竟从辈分上来算她还要叫我一声姨。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从这一刻开始断了和南浅苍所有的联系,现在订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离开巴黎。”
没想到温逸竟然这么急不可耐的希望自己离开这里,藤蓝蔓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吃惊,不过她十分隐秘的隐藏了自己心里的真是想法,没有表达出来。
只是呆呆的回答了一句:“好。”
温逸听了这个回答很满意,她的右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缓缓在隆起的肚子上抚摸,藤蓝蔓看着她的动作有点出神,虽然一想到这是南浅苍和温逸的孩子她就难受的说不出话,但是另一方面这又是唯一能够救南早莱的救命稻草,两种矛盾的心情在她的心里不断发酵。
暗地里温逸一直偷偷观察着藤蓝蔓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有些得意的叹了口气:“你回国以后等我的消息,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我就立刻联系你,在此之前希望你不要再在我的眼皮底下做什么小动作,如果被我知道了,那你的女儿我自然也不会再去救了。这一点,我希望你时刻铭记在心。”
藤蓝蔓点点头,努力压制住心中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