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时代的最后时刻,没有如愿但也可能不算太坏。
抹去记忆,深陷梦魇,湮没所有放弃的可能。
那是我无法背叛的希望,也许只会变成更黑暗的一天。
医院里来往的人脸上带着各样的表情,入眼走动的白色让南浅苍心烦意乱,温逸被送进去检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长廊的座椅上,脑中不断重复自苏醒以后以来的各种画面,纷纷乱乱。
刚才温逸的种种举动实在不是奇怪两字就可以解释的,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处于谎言之中,和他日日朝夕相对的女人竟是对他说谎最多的人。
这个认知真的是太可怕了。
颓然的双手抱头,试图用双臂来隔绝外界的一切,却只是徒然。南浅苍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陈年的雕像,画满了历史的沧桑。
“温逸的家属呢?过来接一下。”护士打开门在门口对外喊着。
像是突然被唤醒,南浅苍浑身抖了一下,才把手从头上拿下来。他站起身子,眼睛里还残留着不易察觉的红,走到推床的一边把温逸送到了病房。
帮她把腋下的被角掖好,南浅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细细端详温逸的五官。说实话,他之前其实一直都没有太过仔细的观察过温逸的面容,如果让他用形容词来描述的话,他可以说出漂亮、性感等各种形容词,但是如果让他凭着记忆画下来的话,他却无从下笔。
温逸的脸色看上去比平日里要苍白的多,总是涂抹着艳红口红的嘴此刻没了外物的涂抹,只剩了浅白,有几块地方起了皮,半翘起来。和多数的女子相比,温逸属于高挑的类型,一头长发染成深亚麻色,卷着大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副十足的女神样。
然而此刻那一头长发却只能无奈的被她压在身下,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视线从脸上下移到她的小腹上,温逸的小腹被被子遮挡,南浅苍什么也看不见。
可就是在这看不见的地方里,孕育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那里面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这种将为人父的感觉南浅苍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就好像他不是第一次成为一名父亲一般。
视线久久的黏在温逸的小腹上,南浅苍看的聚精会神,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温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温逸本来是假装晕倒,可是后来却是真的睡了过去,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醒来之后看着视线中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茫茫,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在医院里。
有些费劲的侧过头看向床边的南浅苍,却发现男人正看着她的身子,目不转睛。温逸想要开口却觉得嗓子像被糊住了一般张不开口,本意是假装晕倒破坏南浅苍和藤蓝蔓的谈话,没想到真的因为情绪激动晕了过去。
“浅苍?”艰难的从嗓子里发出两个音节,温逸停下来喘了会气。
南浅苍听见温逸叫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醒过来了。关怀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虚弱的点了点头,温逸不自觉地舔了一下下嘴唇,南浅苍见了立刻倒了一杯水送到她嘴边。温逸就着他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就摆摆手说不想再喝了。
把水杯放回原地,两个人都沉默着,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温逸半垂着眼眸,偷偷看了南浅苍两眼,见男子低着头一脸沉思的模样,心里慌慌乱乱的。
她吃不准南浅苍对藤蓝蔓的话究竟信了几分,不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南浅苍越相信藤蓝蔓的说辞对她就会愈发不信任。病房的门是开着的,温逸能听见从走廊传进来的声音,纷杂踏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吼。
怕是又有一个家庭遭遇不幸了。医院就是这样一个现实又冷酷的地方,冷眼旁观生老和病死,没在意温情和情感。只是在这样一个表面洁白圣洁的地方,暗地里藏匿的黑暗和脏污,数不胜数。
温逸整理好心情,强行按耐住内心的惶恐不安,抓过南浅苍搭在床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她的手已经比大多数女生要大很多了,和南浅苍一比还是小的可怜。男人的手比她要粗糙许多,硬得很。
大拇指在南浅苍的虎口处打着圈圈,温逸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浅苍,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条件反射般的问出口,南浅苍在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温逸看上去有些难堪,她勉强的笑了笑,牵强的撒娇:“你先别问,直接答应我好吗?”
她的脸看上去还是那样苍白,一想到她是因为有了孩子才会这样,南浅苍的心就变得分外柔软,内心的怀疑和揣测都变成了随风逝去的浮云,不堪一击。
声带震动,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好。”
听见男人这样回答,温逸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她的目光变得多情又柔软:“你答应我,这辈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离开我,好吗。”
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被子上,因为害怕从南浅苍的口中听到拒绝的回答,所以根本不敢正视他。没想到她的话才刚刚落音,就听到了身旁的男人的回答。
“好。”
还是只有一个字的简单回答,温逸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只看见了男人眼里坚定的光。心中好像有满满当当的温水在晃荡,她有一种心驰神往的错觉感。
“浅苍能这么快速的回答可见他还是相信我的,”温逸在心里偷偷的想着,“那我何不趁着他还没有完全信任藤蓝蔓的机会,再向藤蓝蔓身上泼点脏水呢。”
一边想一边准备措辞,温逸脸上带着笑容看向南浅苍:“浅苍,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和你说,但是现在看来我如果再不说,某些有心人就会趁机插足我们之间破坏我们的感情了。”
“嗯?”南浅苍的眉头微皱,看上去不太明白温逸在说什么的样子。
病床上的人儿叹了口气,仿佛可惜的说道:“是关于今天和你见面的那个女人,藤蓝蔓的,”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看见南浅苍脸上的困惑更重了,“我之前一直没有说过,其实她是商业上的敌人,在你失忆之前就被派来拆散我们两个的,不知道他们公司是怎么知道我们重新在法国发展的,竟然又追到这里来了。”
温逸说每一个字的时候目光都紧紧盯着南浅苍不放,生怕会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南浅苍全程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有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嫩黄的嘴喙在水泥上叮啄的不亦乐乎,全然不知这座病房里的人类有着什么样的心理斗争。
见南浅苍不为所动温逸变得焦急起来,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大:“你既然都答应永远不会离开我那你再答应我不再和她见面可以吗,她只会破坏我们两个人的感情的。”
“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这一次南浅苍很快的做出了回答。
“为什么?我都说了她是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的,你为什么还要去见她?”温逸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苍白的脸庞因为气愤而染上了一丝红晕。
南浅苍把自己的手从温逸的手中抽出来,神色冷静:“温逸,没错,我确实是失忆了,但是我还是一个有智商有想法的人,我能自己判断一件事情的是与非,我会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自己的想法,你明白吗?”
“可是……”
温逸还想说些什么做辩解却被南浅苍打断了,他的手覆上温逸的,手掌心的冰凉令他心中一抖,不过是短短的时间里,她手上的温度竟急剧下降到了这般地步。
“温逸,既然我是你的丈夫,是南家的一家之主,你就应该选择相信我,相信我有能力解决我们面前的任何问题,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无论是真心话还是谎言,我都会一一去辨别,你要相信我,知道吗?”
不知道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南浅苍真的是话里有话,温逸总觉得南浅苍加重了“谎言”一词的音,还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藏了太多温逸看不明白的情绪,只觉得令人心惊。
那只麻雀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如果不注意甚至都不知道它曾经在这里停留过。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南浅苍起身拿起水瓶,白色的热气潺潺上升,杯子的杯壁上蒙上了一层雾气,透明的杯面变得和磨砂的一般,“你安心养胎就好,其他的事情就放心的全部都交给我吧。”
虽然南浅苍没有明说,但是温逸却觉得他的话语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令她即使想要说出反驳的话语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