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里香出来的时候,胡雪岩心里知道,这郑太祥确实应该放一马。自己在杭州城,从来就是一个重信誉的人,在江湖上也有了个忠义爷叔的名头。顶着这两顶帽子,自己以后办很多事情都会很顺利,自己现在不能给自己把这帽子摘了。
回到富康的时候,听刘金厚说郑太祥已经来找过自己了,胡雪岩当下决定,去泰康走一遭。
走在路上,胡雪岩就想,郑太祥这个人是放高利贷出身的,骨子里有流氓痞气。自己要是就这么放过他,他或许不会感激,反而会觉得自己好欺负,说不准以后还会来挑衅自己。但是自己现在又不能狠下心来把的泰康给挤兑垮了,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呢?
愁眉苦脸地走着,胡雪岩想着要是能够明面上留下泰康钱庄,而实际上把泰康给挤兑掉,或许这事儿就好办了。这样一来,自己不仅有了名声,而且还少了郑太祥这个不稳定因素。一想到这里,胡雪岩立马想到了上海洋人黄正祥跟自己说过的股份。洋人的公司可以几个人合着一起开,然后收益按照各自所持有的股份分红,自己要是把泰康钱变成自己和郑太祥合开的公司,自己还拿着大股,这事儿就算是办妥了。
有了这个想法,胡雪岩加快脚步,朝着郑太祥的泰康钱庄走去。路上胡雪岩就想着,自己此番前去,一定要有气场,给郑太祥一上来就震住,不然的话这生意不好谈。
走道康泰钱庄的时候,胡雪岩发现康泰钱庄门前聚满了人群,这些人手里拿着银票或者存折,一看就是来兑换现银的。胡雪岩一看到泰康门前这人潮涌动的样子,当下心里一喜,这一遭的事情,恐怕好谈的很。
走到钱庄门口,胡雪岩拍了拍门。但是康泰钱庄里面的伙计早就关死了门,任门外如何山呼海啸也不敢开门。
胡雪岩只得转到后院,发现后院的门也紧紧关着,胡雪岩当下大声喊道:“郑掌柜,我胡雪岩找你有些事情要谈!”
胡雪岩喊得声音很大,自忖里面的人肯定听得到,于是就没有再喊第二遍。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康泰钱庄的孙大伙就从后院围墙上冒出了个脑袋。
孙大伙看到胡雪岩之后,慌忙四处看了看,生怕后院后门外也都是乌泱泱要兑换现银的人。胡雪岩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十分搞笑。
贼眉鼠眼地看了两眼发现后门没人,孙大伙才赶紧打开门,把胡雪岩给请了进去。
走到后院之后,郑太祥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也不等孙大伙走开,也不害怕丢面子,郑太祥一看到胡雪岩,“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说道:“雪岩老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现如今这情形,只有你开口我才能免于死罪啊!”
胡雪岩还不知道王有龄那边给郑太祥施加了很大大的压力,看到郑太祥这一跪,胡雪岩也是吓了一跳,但是脸上并没有慌张,而是慢慢走到了台阶上。孙大伙这时候赶紧拿来了椅子,胡雪岩就着坐了上去。
胡雪岩沉吟着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得听我的话。”
郑太祥说道:“好,只要老弟愿意放我一马,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胡雪岩笑了笑,说道:“那这事儿就好办了。郑大哥,地下怪凉的,你先站起来吧。”
郑太祥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跪,这么有效果。看胡雪岩似乎要放过自己,郑太祥也便站了起来。
胡雪岩说道:“咱先把钱庄门打开,别让大家伙在外面干着急了!”
郑太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觉得不好,外面那么多人,一冲进来把自己的钱庄给砸了可怎么办?但是看到胡雪岩不发一语,默默往钱庄柜台上走的样子,郑太祥不敢废话,赶忙吩咐孙大伙开门。
泰康钱庄大门一开,那写存了银子的客户立马涌了进来。
胡雪岩迎上前去,不等各位说话,自己大声说道:“各位主顾!且听我胡雪岩一言!”
胡雪岩是杭州出了名的人物,阜康钱庄最近又名头正劲,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财神爷胡雪岩,大家都下意识地不说话了。
胡雪岩微微一笑,说道:“各位,泰康是老招牌了,信用向来不差。今天大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泰康要倒闭的消息,赶着来取现银。这消息肯定是假的。不过大家来的也巧,泰康的寸头目前确实不够。不过现下阜康已经和泰康联手,我胡雪岩在这里放话,我们两家联手,绝对不会让大家的利益受损。大家要是着急用银子的,明天可以拿着泰康的存折或者银票去阜康提取现银,该多少是多少,分文不误。”
胡雪岩这话一说,大家立马安稳了下来。其实这里面很多人都是胡雪岩自己找来的,胡雪岩既然露头了,他们自然也就散去了。剩下的人听说明天可以拿着泰康的折子银票去阜康取,也都安心了。
人都散开之后,泰康钱庄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胡雪岩寻着一个椅子坐下,转头看向郑太祥,说道:“据我所知,郑掌柜的难处应该不光是这些散户的银两,好像大头是漕粮办的存银吧?”
郑太祥一听,心道果然是胡雪岩在算计自己,当下也不敢落座苦着脸说道:“还望雪岩老弟救人救到底,帮我在王大人那边说说好话。”
胡雪岩看着郑太祥,说道:“郑掌柜这话说的就有点儿戏了。跟官员打交道,郑掌柜的应该比我还稔熟,空口说好话,哪里能跟官员们说上话?”
郑太祥闻弦知雅意,当下说道:“这时自然,只是不知道该孝敬多少?”
胡雪岩说道:“郑掌柜,依我看啊,这个三万五万的,你泰康现在肯定也拿不出来。送少了也没啥意思,你说是不是?”
郑太祥赶紧点头,说道:“不知道老弟有什么办法?”
胡雪岩说道:“孝敬官员,总归是孝敬一时。要是能想办法把泰康钱庄和各位大人的切身利益绑在一起,那泰康以后还不是横着走?所以我看,郑掌柜不如拿出泰康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来,这事儿就有的谈。”
郑太祥皱眉,问道:“股份是什么说法?”
胡雪岩当下把股份的事情给解释了一下,郑太祥闻言面露艰难之色,但是看了看悠然喝茶的胡雪岩一眼,心知要是不送出股份,估计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了。钱庄倒闭是小,身家性命为大。当下一咬牙,说道:“我愿意送出股份。”
……
泰康这边的事情顺利解决之后,王有龄那边的银子自然也不抓紧了。
其实各省协饷,本来就是能推脱多少就推脱多少,实在推脱不了就慢慢延期,哪有一下子就准备齐全的。这银子毕竟是给别人的,又不是给自己家军队的。王有龄给泰康这边放宽了期限,郑太祥自然有时间慢慢追缴高利贷,把这银子补上。而胡雪岩也平白无故少了一个对手,多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这事儿办得漂亮,杭州钱庄行业里对胡雪岩的评价自然又高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