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他的头,像是摸着一个弟弟。如果可以,真想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这样一个可爱的男孩子,早早就要承受起家庭的重量。李英浩瘦弱的肩膀上,无形之间被担上了沉重的责任。
因为于小鱼,他必须有稳定的工作。他没办法像品立杰一样意气用事,品立杰没有家庭,一个人比他轻松多了。李英浩说,自己无法抛弃家庭一直跟随队长了。
我一瞬间感到,这个孩子是真的成熟了,小鱼是我的好姐妹,其实我刚开始还认为小鱼嫁给他前途堪忧呢,他总给人一种骄傲不逊的感觉。但是认识长久之后,发现还是蛮不错的一位很靠谱的男人。能够为了于小鱼,理智的选择自己的前途,单飞虽然被人说的不正义,但实际上是为了他自身着想。如果跟随品立杰继续下去,恐怕他就没有能力养活小鱼跟将来的孩子了。
我对英浩表示:“其实我挺理解你的处境,但是希望以后不要有什么事情都隐瞒着小鱼了,她也是会担心你的。”
他点点头,乖巧的说:“姐,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你。”
我嘲笑他傻,“现在社会多发达啊,想见我,就一个电话。”
他背着吉他与我道别的时候,我总有一种今后再也见不到李英浩的错觉。他孤独瘦弱的背影,竟是跟安奇有那么几分相似。硕大的黑色琴包挡住了英浩一半的身躯,他慢慢走在梧桐树下,远去之后转身冲我挥了挥手,微笑宛如现在的阳光一般。
祝他好运吧,我并没有把品立杰称赞他的话语告诉他,是怕他骄傲。每个人都要历经磨难才能修成正果,看着他也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我心暖暖的。
沿途经过超市,我买了安奇喜欢吃的布丁去看望她。
病房中没有人,她正孤独的摸着那把贝斯。眼神中透露悲伤,诉说着无可奈何。
我从透明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盒布丁,对她说:“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布丁,来,尝一尝吧。”
“英浩那臭小子……离开时也没有跟我们打最后一声招呼。”她老老实实坐回病床,泪眼朦胧。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这段长达八年的乐队,最终在鸟语花香,草长莺飞的四月里落下了帷幕。我无法评判乐队,因为每个人,该走的路都应该随着自己的想法。
如同小鱼说的一样,人这一生很短暂,所以要尽可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安奇,不要难过,他也是有难处的。”我安慰道。
她嗯了一声,吃了一口布丁,牵强的笑说:“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儿,我问过仁修了,说这两天的病情控制的很好。只要加油努力,保持好心态,我相信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出去走走了。”
“真的吗?”她眼睛睁得很大,一听可以出门走走,终于不用窝在病床上满身蘑菇,就有些激动:“仁修说我可以出门了吗?”
我笑道:“当然,只要心平气和的接受所有化疗,我相信再过不久一定会的。”
她像是个孩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那样纯净,那样无暇,那样皎洁。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布丁,然后满足的躺在床上,满心期待。我也一样,跟她现在的心情是一样。如果能出去走走,我想带她去很多地方。地铁附近新开了一家美食餐厅,她跟我都是喜欢甜品的女生,她一定会很喜欢那个地方的。还有市中心的咖啡厅里上了一种新的猫屎咖啡,想跟安奇悠闲的坐在靠近午后阳光的位置上,一边品尝一边聊天。
走过的街道,路过的店铺,我每每都会像其安奇。假如能跟她一起去,该有多好啊。
“我还想继续听你的演奏。”我为她打气。
她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四周泛着鱼肚白,金灿灿的阳光迸射进来,有些耀眼。我起身,替她拉上浅蓝色的窗帘。
“从前我从不相信命运,直到跟品立杰、李英浩还有淡倾相遇。我才知道,有些事情都是命运里冥冥之中注定的。我们从小做到大,一点一滴,滴水穿石。我们从前经常在地下音乐酒吧演奏,那时候,就只有三十几个人支持我们。我们演出费不多,总是吃了这顿没下顿,英浩那小子,喜欢吃蛋炒饭,经常把一盒米饭分成两半,上午吃一半下午吃一半。”
说道最后,安奇怜悯又温柔的笑着,泪水一瞬间流出,顺着她精致的脸庞流进了白皙的脖颈中。
我抽取一张纸巾帮她擦拭,她道谢,继续对我说。
“被无数酒吧扫地出门,还被同行挤兑,我们咬牙坚持,始终坚信早晚有一点会红遍大江南北,到时候支持者蜂拥而上,人满为患。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在我身边。”
安奇说,她从未把自己当做过女生。她坚韧坚强的性格,是风吹不倒雨打不散的存在,队长总是对她格外照顾,但是她从未撒娇过。那是因为她知道,撒娇并不能换取下一顿的午餐。她时常告诫自己,要坚持,要努力。
聊天之间,淡倾打工归来,买了炸鸡。手中还带着几瓶灌装啤酒,想必也是听说了仁修的消息迫不及待想要庆祝一下。
“你不能喝啤酒,对身体不好。”
她住院时候,我就把她所有的黑鬼烟没收了,没想到防不胜防,淡倾居然也掺和凑热闹。我阻拦无用,她一把夺过一罐啤酒,开盖畅饮,喝完之后,只手捏扁了易拉罐然后痛快的扔了出去。
她豪爽的说:“好久都没这么玩了,哈哈。”
淡倾默默喝着啤酒,满脸宠溺的看着她,我想他们彼此之间需要个人空间,便识趣的提着自己的包抱着一罐啤酒离开了病房。
刚好路过仁修的办公室,我不请自来他显得略微有些吃惊。
合上正在查看的病历夹,问道:“哟,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办公室里来的?”
“既然不喜欢我来,那我干脆走好了。”
我转身欲走,半开玩笑的说道。仁修忙抓住我,他给我泡了一杯茶,久违的茉莉花茶。令我忽然触景生情,想起了家中养育的茉莉花,那是楼青最喜欢的花,他经常用结的花骨朵儿泡水喝。多想再亲手为他烧水泡茶,但是这样的机会,上苍都不肯给我。
仁修见我抱着花茶发呆,问道:“怎么了?我看你心事重重的,你不是以往最喜欢茉莉花茶吗?”
他以为我是不喜欢茶水才出神,我摆手:“两个人在一起,就连喜欢什么也都像似了,这是墨楼青喜欢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给你泡错了。因为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总是泡这类茶,对了,还有甘菊。”仁修歉意的摸了摸后脑勺。
我骄傲的墨先生,是一个从不占铜臭的男人,即便是平时也很少出入娱乐场所,他下班回家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养花。他喜欢看着自己种植的茉莉花一点点长大,长出小绿叶,结出花骨朵儿。他说我就是他的小茉莉花,捧在手心,洁白又芬芳。
我回忆着那些最初的甜蜜,就宛如喝一口茶,脑海中会浮现出他的影子。像是卖火柴的小姑娘,幻觉多的数不尽数。
快到饭点,仁修褪去白大褂,换上一身常装。他邀请我吃饭,刚走出门,就碰上买来饭盒的同时。
他无奈的说:“这还想出去吃点儿好的呢,最近新开的肥牛火锅很不错。”
我持家的坏习惯,尽显无疑:“不要总想着吃好的,你每天都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这薄弱的工资存得住么?”
“傻么你,我都单身多少年了。一个人花费很少的,放心好了。”他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拍拍胸脯很骄傲地说。
像他这样性格的男人,将来会和怎样的女人结婚呢?
“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我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仁修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没事,就是在想。这么长时间了,你没有喜欢的类型么?我看医院这么多可爱的小护士,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让我们伟大的临床医师仁大夫心动的?”
他心照不宣,十分嫌弃的说:“没有啦,我不想找同行结婚,两个人都是医生的话,实在是太枯燥无味了。”
“可是共同话题多呀……”
“你就别拿我扯淡了,我可是晚婚主义者。”他不耐烦的扒着盒饭。
我吃的有点儿撑,坐在他对面,大夫的办公室有少不了医学的书,我随意拿起一本,翻看起来。仁修的书被他保存的很完好,上面有工工整整的笔记,还有及时标出出来的重点。看得出来,这样平时吊儿郎当性格的人,也有认真的时候。
仁修跟墨楼青是高中同学,他们的年级是相仿的:“你也不小了,二十九岁的人了,如果这都不算晚婚,什么叫晚婚?”
“错,四五十才对。”他双手比了个叉吧,笑道。
“啊?难道你要五十岁才结婚么。我算算,那个时候,我的孩子的孩子都能叫你爷爷了!”我比着手指头算年月日。真没想到,他的人生计划会这么糟糕透顶,“我看你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还以为小蜜无数呢。”
“万花丛中过,片刻不沾身。冉冉,我平时可是很正经很专一的。”他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