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冲着白槿道:“你知道这样大的秘密……如今还公布了出来让我知道了，那不知你现下是什么感觉?比如说……你的人身安全，你不怕吗？”
“沐相当真偏私得狠呐！”白槿闻言反而笑了笑，好像我的威胁对他一点用都没有，“顾大人知道了这件事，沐相不去威胁他，反而还和他相处得这般融洽，偏偏这事让我知道了，你就要拿我的命来威胁我了。”
我皱着眉看他，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是不日之前知道的，那就说明他也许还没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只要他还没有宣扬出去给第三个人知道，我便还有补救的机会；那若是他很早之前便已经知道……
我突然没有这个勇气将这件事思考下去了。
“沐相这么着急做什么？沐相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事情恐怕经历的也不少了吧?无意间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恰巧那些不幸知道的人，至今为止都已经被灭口了。”他缓缓道。
“如果我想要拿这件事情威胁你，以及揭发你，我大可早就去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是吗？”我眯起双眼，直楞楞地望着他，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或者说是想看出他心底里想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冷笑出声。
“你不得不相信我了。”
我皱着眉头瞪着他，道:“白槿，你是不是在逼我?”
白槿愣然:“逼你什么？”
我道:“逼我派人杀了你。或者说，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白槿:“……”
我“呵呵”笑了一声，这样被人抓住我身份的把柄的人其实也不少，以往也有有心人妄想在我身上入手，然后掐住沐家的根脉，好去皇帝那里邀功，只可惜，他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又凭什么以为我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你呢？”
我好笑地看着他，事实上就白槿这样的，我以前根本就没有好好地观察过他，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人隐藏地实在太深，不然我怎么可能连他会不会武功这件事我都不知道。
“顾昭不是吩咐我了吗？让我带你去天牢。”他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清泠的声线里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极小的事情，而其语气里根本就是在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寒暄。
我弯着唇笑:“然后呢？”
他看了我一眼:“陛下肯定会派人守在那，天牢里的眼线也一定都是陛下的人，你今日若是去了，也一定会被抓住，如果你被抓住了，我作为看管人，定然难逃罪责。”
“我知道。所以我才问你为啥这么拼命啊!”
慢着!
我突然反应了过来白槿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我今日若是被皇帝的人抓住，定然是在预料之中的，而他也会被皇帝猜忌并且受到惩处，所以他现下在和我说的这些，并不是他有多拼命，而是他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呵呵……这算盘打的可真好。”我笑着道，“你不就是想推脱这些事吗？你想怎么做？”
我“唔”一声，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并且很认真地朝着他开口:“其实也有一件更美妙的事情，谁也不用胆战心惊。”
“你想说，你自己去和陛下请示，让他放你进去天牢?”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风声，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直直地袭向了我的脖子，我忽然全身一僵，我回头看向正抓着我一缕墨发的顾昭。
“你觉得怎么样？”我问道。
顾昭瞥了我一眼，放下手中抓着的发，旋即淡然开口:“陛下不会准。”
我皱着眉:“为什么？”
“因为……这个机会很难得。”
我默然:“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希望，无论结果如何，沐相都要保我无虞。”白槿突然插话进来。
我斜着眼睛瞧他，莫名道了一句:“你若是怕死，还放我进去做什么？”
白槿自始至终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望向顾昭，好似能从里面得到一些什么似的，最后他终是笑嘻嘻的转身踏入大殿，清朗的声线依旧:“我本来也就是陛下要放弃的棋子。”
我哑然，一个人能知道自己的未来发展这并不是件值得称赞的事，而若是这人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却依旧如飞蛾一样扑上去的人，我也才只见了白槿这一个人。
“在想什么?”顾昭低头牵起我的袖摆，缓缓拉住了我的手，我微微一笑，反手握紧了他。
“在想……唔，白槿会不会是真的只为了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了!”
顾昭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展颜笑了起来，道:“你觉得，他是为了这个?”
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会真的以为白槿他是为了这样的理由才会放我进去呢？白槿他虽然看起来人二傻子了一点，可也绝对不会是这样迂腐忠君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借口将自己赌上。
而唯一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顾昭，我问你，你会和我说实话吗?”
“你想要问什么？”顾昭抿唇开口，“问我……有没有胁迫白槿?”
我垂眸浅笑:“不，我想知道……白槿他是不是你的人?或者说，他是不是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这话一出，便是预料之中的沉默，顾昭抿唇不语，我静静地等着他开口，静静地望着他，许久，他才颔了首:“是。”
我了然，将这件事从中贯彻了一下之后，才斟酌着道:“你要动手了？”
他开始动作，他向我透露过，他想要那个最为尊贵的位置，那个人人都望而生畏的皇位，他想要。
“是。”他低笑出声，“白槿是为了安抚陛下心中的猜忌。”
我自认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心怀悲天悯人的思想，我从不会悲怜别人，我也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但我知道，顾昭这是在将白槿推出去打消皇帝的疑心，他才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白槿那句“被放弃的棋子”，恐怕也就是为了顾昭这一步。
我突然有些伤心，诚然在高位与身边的人之间，从来都会有舍，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放弃旁人来保全自己，但若是如白槿这样知道自己被放弃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冲的人，我却是有些寒心的。
“那，如果有一天，你也许需要舍弃我，来保全……你会不会也……”我睁着眸子望着他，看着他墨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个我，却还是问出了我自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问的话。
顾昭闻言微怔，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将我拉到他面前，似是无可奈何般:“伸向高位，不过是为了想要保护的人，我这样去谋求这天下，自然也是为了保护我身边的人。”
“那个人，一直都是你。”他道。
我垂下眸子，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这样的话从来都没有人和我说过，也没有人会说他那样努力其实是为了保护我。
即使我其实那样想要有一个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一直都没有人。因为他们觉得，我可能不需要。
可是我怎么会不需要呢？每个女子都渴望着自己被人重视，被关爱，又有谁会像我一样整日活的像个男儿?他们看到的，一直都以为我不过已经很坚强，这些柔言根本就不需要对我说。
从心底里蔓延而来的暖意直直贯彻了我全身，这样的暖，或许一沾上，我就再也不想放开手了。
“走吧。”我放开他的手，朝着大殿里走去，“陛下那边，还是要试试的，万一他还顾忌着沐家，直接允了我，那也得省去不少麻烦。”
得到皇帝亲自允许的，总比我自己偷偷摸摸进去的好。
顾昭随着我的步伐跟在我后头，我几乎一进殿，便看见了白槿望着我们的那抹有意无意的视线，如芒在背。
我弯起唇对着他笑了笑，他似乎被我突然对他露出来的笑给怔住了，呆呆地立在原地，旋即朝着顾昭点了点头。
我忽然间想起，白槿是顾昭这一派的人，当也是称得上是领军人物，可也会面对君王的猜忌，而因为这样的猜忌，他会就此被舍去。
我向往常的日子一样，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大臣们今日上奏的奏折，可思绪明显已然飘出了天边之外。
“陛下，臣以为，事关沐相府中的沐画冒充我朝公主一事，波及事大，而若是有心人的故意而为，定然是一个隐患。”
我回神过来时听见的恰巧就是这一句话，我哭笑不得，反过头去看这位大臣，在脑海里思索了良久之后，我才回想起来，眼前这位好似是太子慕容毅那党的一个幕僚。
我突然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起，太子那党竟然还会有这个胆子开始弹劾于我了?以往是拥有盛宠不衰的顾昭那派对我紧咬不放，现下好不容易顾昭不针对我了，慕容毅这个无脑的人竟然有勇气来与我作对。
“大人的意思是……沐画的所作所为皆是由我一人指使而为的?”我冷笑出声。
“下官不曾这样说过。”那人倒也不蠢，一句话便撇清了自己。
我浅笑一声:“且不说昨日沐画被收押之前，曾亲口说这事与我沐昀无关，更甚之的是，沐画冒认公主一事是在我沐府发生的，本官想问一下这位大人，若是你是本官，会蠢到自己将嫌疑往自己身上揽吗?”
许是我望着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鄙夷，他一瞬间哑了声，不再同我争辩，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另外一个官员上来。
我努力认清楚这人是谁来着，他就已经先一步出声:“即便如此，也并不能排除沐相涉嫌其中的嫌疑。”
好了，不用看清楚这人是谁，我也知道了这人一定是太子慕容毅那党的了，毕竟攻击我的意图实在是明显到不容我忽视。
我“呵呵”笑了一声，若是放在以前，太子是没有这个胆子挑起我沐府和皇室的矛盾的，即使是现在这样被我逼急了胡乱咬上那么一口，可也不会疼到哪里去。
但是像今日这般死咬着不放的，很是颠覆往日的常理，稍作思虑了片刻之后，我想，而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有人向他们引导过什么，亦或者说，有人为他们撑腰。
但是唯一一个可以当太子慕容毅的靠山与我沐家作对的，我想，整个大宣，只有一个了——陛下。
若是这样的话，我想，或许陛下也在开始动作了。
真是个多事之秋。
“那依照大人所说的这样，本官有嫌疑，而且是有很大的嫌疑呐!大宣律法明明白白，不知有哪一条写着有嫌疑者就可被人问罪的……”我沉声低笑，“大人的意思是……要将本官下狱严刑逼供还是将本官像对付民间穷凶极恶之徒一样屈打成招?我朝大宣的官员，当真威风得狠呐!”
“臣亦以为，莫大人此言不顾我朝律法在上，藐视我朝皇威在后，且胡乱污蔑我朝宰相，简直目无尊纪，此举若不严惩，陛下威严何存?还请陛下严惩不贷!”
我满意地回头望了一眼我沐家的幕僚，果然还是有同伴好啊！关键时候就是共同作战的好伙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