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王娟刚来公司，原本对于这下了一早晨的小雨还颇有怨言，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雨水，却发现平日这个时候都懒懒散散的同事们此时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兴奋地聊些什么。

偶尔听到什么“大单子”“肥着”“金主”之类的词语，这让王娟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她拿着毛巾，也忘记要擦头上的雨水，直接湿着头发凑了过去，“你们在说啥呢？”

那群人原本都是公司里待了挺久的老人，原本是不太爱搭理王娟这种新人的，虽然她们大多也是从穷地方的农村里出来打工的，但是在面对像王娟这种刚刚踏进C市明显还带着浓浓乡土气的女人都明显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情绪在身上。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几个平日里从不把王娟放在眼里的女人竟然也乐得跟王娟分享这个重大的新消息。

“你不知道，今天早晨李姐刚从老板那里听说，今天会有一个大金主来挑人，大方着呢，一出手就是这个数儿。”王娟茫然地看着对方比出一个“一”的手指，有些茫然，“一千？”

“切。”那几个女人嘲讽一笑，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觉得一千都多得不行的女人，却完全忘记了她们刚来C市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一万啊，土包子。”

王娟不敢置信地嚷起来，“一……一万！”

“对啊，吓傻了吧，估计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然而此时王娟却没有精力去反驳这赤裸裸的嘲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咽了咽唾沫，问道：“一万，这得做多久啊？”这是几个月的工钱啊。

“一个月。”

一……一个月挣一万，天啊，再多凑点就能在他们老家盖个房子了。

王娟仍然沉浸在一个月一万块的薪资里无法自拔，好像现在就拿了一万块钱砸在她头上一样。

只听旁边那几个女人又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你说这次来雇的会不会是月嫂啊？”

永乐家政服务里面也有月嫂的服务项目，不过能够做这个项目的阿姨不多，只有两三个有那种专业的证件而且还具备很丰厚的经验。况且对于月嫂的薪资来说，一个月挣上一万块钱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旁边另一个明显更知道内情的女人连忙摆手，一副知晓的表情说道，“才不是，我亲耳听李姐说的，就是普通的家政服务，之所以给这么高，是因为这个金主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说是那种权贵，有钱人不都注重那个什么隐私嘛。况且听说要吃住都在金主那里，待多长时间也确定不下来。”

其他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这要是本地的员工，未必愿意去，吃住都在那里，这也不好顾家啊，不过像咱这种外地人就无所谓了，在哪里住不是住，住有钱人家里总比咱那个破烂宿舍强吧。”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这让这单大单子显得更具吸引力。

原本那些外地来的老员工都兴奋异常，想来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本来在家政这个行业，打理服务的能力固然重要，但是经验却也是衡量雇员的一个重要标准。像是王娟这种初来乍到还没学全的员工来说，这种单子肯定是想都不要想的。

公司在推荐人选的时候自然会推荐那种在相同消费人群里有丰厚服务经验的人，而且要会察言观色，服务水准高，举止礼仪都十分得体的老员工。

只是，当下午名单出来的时候，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雇主选中的人却是王娟这个初来乍到家用电器还没有学全的新人。

所有人都将怀疑、嫉妒、不甘的眼神投向那个一脸不可置信的女人身上，胆子大的则直接走出来愤怒地问领头的主管，“李姐，公司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选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啊，他们才是更佳的人选，是不是公司弄错了。还是那个女人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给老板送了礼。

李姐可看不惯底下的人给她脸色看，顿时脸也黑了，态度绝对称不上好，“这是公司的决定，老板已经拍板了，你要是有问题直接去找老板反映啊，跑这儿跟我装什么能耐。”

刚才那个人见李姐态度不善，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没能收敛住脾气，直接把火撒在了李姐身上，心里懊恼着呢，毕竟自己还得在李姐手下干活，这惹恼了她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好在这人也是个人精儿，立刻软了态度。

“李姐，你也知道我这脾气，我对事儿不对人，刚才是我不好。只是你说的这个结果，不光是我，我相信姐妹们都是不服气的。论资历、论经验和能力，我们这些姐妹哪一个不比王娟强，这种好单子谁不想接啊。”

下面立刻一片附和声，“就是就是，这么好的单子，凭什么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接啊。”

见对方先服了软，李姐也缓了脸色，“这单子的人不是我和老板挑的，之前公司推荐的人客户都不满意，说只要新人，推荐过去的新人里人家只看中了王娟，这也是我跟老板没有办法的事情。”

意思是，人家金主看上了王娟，又不是我跟老板能够换的了的，难道还让我们为了你们丢生意？况且，人家没选上你们是你们命不好，有本事跑去跟人家金主说你有多能耐啊。

后来王娟进了老板的办公室，才知道，原来人家金主要的条件就是：刚来C市不久的外地人，经验能力不重要，但是一定要嘴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其实这种客户永乐家政的老板见的多了，无非就是什么富人啊、明星啊，极为注重隐私这种东西，找个刚来C市不久，也没有什么见识的人，无根无源，就算得到了什么惊天八卦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讲。最重要的是，她连金主是个多厉害的明星都不会知道，无非就是想找个能够收拾卫生、乖乖听差遣的人就是了。

而王娟除了能力和见识，真的算是比较符合这种奇怪的条件的了，而且相较于那些已经在C市待了很久，个个人精儿似的大妈，刚来C市不久的王娟确实显得朴实老实。这大概也是对方看上的吧。

将王娟叫进办公室，老板又叮嘱了几句，“王娟啊，你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刚来这么几天就能碰上这么个大单子，我也要恭喜你啊。”

王娟也是乐呵呵的，毕竟能够被这种金馅饼砸中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运气，一万啊一万啊，想想王娟就觉得乐呵，“谢谢老板。”

老板却在下一秒严肃了起来，“虽然这确实是个好事情，但是你也要知道你要做的绝对不能低于这份工钱。说实话，往往这种大单子，都是挑的经验能力个顶个的好样的，不过这次比较例外，让你摊上了。到了那边之后要多做少说话，不该听的就左耳进右耳出，不该看的就不要经脑子，知道了吗？”

原本还喜滋滋的心情跟着老板的表情变化也沉重了起来，但是这却抵不过那一万块钱带给她的诱惑和快乐，王娟也郑重其事地应着“好”，心想只要自己够勤恳，想来客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许是老板看出了王娟的心思，又强调，“这次来挑人的人明显不是真正的客户，只是客户手下办事的罢了，你要知道，这说明这个客户是见不得光的，对隐私这种东西在意得很，你一定要关注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嘴。别回头搞出什么事情还得让公司来给你擦屁股。”

因为是新人，又遇到这么棘手的单子，老板自然也得多给她提提神儿，省得回头出了岔子影响了公司的声誉。

王娟忙点点头，把老板耳提面命的话都记到心里，不免对这个客户多了份忐忑和好奇。

等第二天她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坐着一看就很高级的车子跑了很久，左拐右转地来到了一栋大房子面前的时候，王娟整个人都被这里的高大奢华给惊住了。

两层主楼加阁楼和地下停车场，这种豪华的房子她这辈子都只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进了门才发现，里面才是真正的奢华，从地毯到吊灯，无一不是开了这个农村妇女的眼界。

可是身后接她来的那个黑衣男子却很凶，呵斥道：“看什么看，快点走。”

这才把王娟从梦里喊醒，忙记起今早老板的一再叮咛，管好眼睛、耳朵和嘴巴。不该看的不要过脑子，不该听的要左耳进右耳出，不该说的要烂在肚子里。

一连在这个宅子里待了几天，王娟才渐渐熟悉了起来。这个别墅一共有四层，下面是地下车库，上面有两层，最上面还有一层阁楼。王娟的房间在一楼。

这个房子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三个整天穿黑衣的男人，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个小姑娘，长得很清秀，只是总是冷着脸，话也不多。

那三个男人的房间都跟她一样住在一楼，只是每天晚上总会有两个下楼来休息，另一个人会住在二楼。王娟不知道他们在捣鼓什么东西，只知道到了半夜，会有一楼的一个男的上二楼，二楼的人会下来睡觉，好像是在轮班一样。

而那个小姑娘，听说是雇来的女佣，他们五个人里只有她的房间住在二楼。

平日里，王娟的工作只不过是负责别墅的打扫、做饭、买菜、购买生活用品等事情，不过奇怪的是，她的活动范围只局限于一楼，二楼是不能随意上去的。

听到这里，郑飞有些激动，“你说你不能上二楼？”

王娟愣住了，点点头。

“那二楼的卫生谁来打扫？”

王娟老实地回答：“是那个小姑娘打扫，听他们喊她露露。”

郑飞旁边一起审讯的同事敏锐地问到了一个问题，“你平日做饭做几人份的？”

王娟回忆了一下，“平日做饭做两份，一份做得比较好，说是要给房子的主人吃，另一份做的就是大锅饭，是我们这五个人吃。”

“那你见过房子的主人？”

王娟摇摇头，“从来没有见过，饭都是露露拿上去的。”

郑飞眯起眼睛，犀利地问：“你在那里待了大半个月，就从来都没有踏上过二楼？”

王娟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