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峰心间涌入一股暖流,危难的时候,还有兄弟替自己担心,这就够了。不过这一次,萧正峰对于游说郭铨反正还是很有把握的。他云淡风轻地朝刘道规眨了眨眼 ,“道规,徐常侍与我本是旧识,他说可以就应该可以。”
“可是----”
刘道规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刘毅奓着嗓子打断,“既然萧大人愿意,那么还是辛苦萧大人跑一趟吧。本帅在这里预祝萧大人一帆顺遂,马到功成了。”刘毅抱拳,表情尤为真诚。
“就这么说定了吧,徐常侍,我们还是去准备准备吧,我这就跟你回去。”萧正峰自无不可地说道。
徐放愣了愣,心道这人还真是个急性子。“也好,那么刘将军,还有各位将军,在下就告辞了。”徐放依旧摆了个罗圈作揖,领着萧正峰下去了。
萧正峰在经过刘道规的身边时,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刘道规幽幽地望着萧正峰的笑脸,始终放不下心。刘毅脸上笑盈盈的,他的眼中闪着骇人的精光,不知在想着什么。
船行江面,激起一层层的波浪,萧正峰穿着徐放随从的服饰混在人群之中,眼望着徐放。
徐放凭眺着远方,将两只干瘦的指头搭在船舷上,默默想着心思。
“徐常侍,您的茶。”
徐放吃惊地看着萧正峰端着一杯茶碗,小声道:“我没有要茶水!”
“嘿嘿,只是找个由头,跟你说说话而已。”
“哦,你有何话可说?”徐放默默地接过萧正峰手中的茶碗。
“只是想探探大人的真心而已,毕竟萧某人这一去,可是将自家性命都交给徐大人了。如果不能估量大人投诚的决心,那么萧某人可真是我为鱼肉了。”
“呵呵,你放心吧。我说出的话肯定代表我的真心,不然我也不会甘冒风险,带你一起去游说郭铨了。”
“嗯,游说郭铨不假。但是将心比心,如果我是徐大人,可不会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萧正峰眼神灼灼,逼视着徐放。
“哦,说来听听。”徐放随性地转着茶碗,并未喝茶。
“呵呵,只从桓楚建国,徐大人的职司还未变动吧?”萧正峰好整以暇,并不急着直入话题。
徐放默默点了点头,萧正峰则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桓楚的皇帝可是一位事必躬亲,凡事都抓在手中的主,在这样一位爷手底下干活,莫说散骑常侍了,就是侍中也只是摆设,完全是没有实权的。想必当日徐大人投靠桓玄,也是有自己野心的。可是如今反而不如在晋帝手底下舒服了,所以……”
徐放缓缓转动着茶碗,侧眼望了望远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当初有什么野心?只是明哲保身之举而已。”
“嗯,好一个明哲保身。观大人的举止,就知道您可是位八面玲珑的人。恐怕这一次如果游说不成,你都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了吧。”
徐放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不自禁地喝了口茶,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郭铨如果在和我见面以后,他不答应反戈。徐大人恐怕就要将萧某人这一身肉献给桓楚皇帝了,至于一切因果,徐大人大可以推给郭铨。郭铨是个武将,在和我有了见面之实后,他可就是有口难辩了。依着桓楚皇帝的秉性,这郭铨甚至连开口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处决吧。而大人您将我献出去,自是大功一件。如果由此导致桓楚内部的军心不稳,甚至大败。大人你对于大晋也是奇功一件。而至于郭铨和我,只是你任意摆布的棋子而已,对也不对?”萧正峰紧紧盯着徐放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徐放的脸色依旧,笑容仍旧挂在脸上,只是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自觉地灌了一大口茶,“萧大人如果不为官,倒是可以在民间当个说书人。我徐放哪里有那么多的门道,萧大人多虑了。”
“徐大人,还是不要称呼我为大人,小心露了馅。哦,忘了说了,大人的这杯茶盅里,我加了点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不过大人放心,药性不会立即发作的,等事成之后,解药定当奉上。”萧正峰望着徐放,一副猫戏老鼠的模样。
“你----”徐放戟指,怒目瞪着萧正峰。
“大人,不要如此激动。小心药性加速发作,我萧某人保证,只要我安全了,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大人的解药我都会奉上。”
萧正峰从徐放颤抖的双手中接过茶碗,告饶了一声,他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走向随从的人群当中。
徐放的手依旧保持着端举茶碗的姿势,一阵风儿吹过,吹散了他鬓边的长发。后生可畏,喝完了茶,这让他的心思真真冷了下来,真要好好考虑怎样游说郭铨了,这次可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了。唉,刘毅怎么把这么个奸人推塞给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船行波面,波推船行。由于东风的助力,徐放一船人以比到峥嵘洲一倍的速度来到了桓楚水军的大本营----鼓浪矶。
鼓浪矶内战船列列,甲士们铠甲凛凛,肃杀的气氛下又透着一份宁静。徐放望着自己军中的人员装备,心中反而一沉。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偷眼向身后望了一眼。刚好这时萧正峰小跑着走了过来,“大人,您没事吧,要不要我扶着你。”
“不用了,我还要向皇帝陛下复命,你将我营帐中打扫打扫,我等会回去就要歇憩了。”
“好嘞。”萧正峰乐呵呵地说道。
对于刘毅一行人不识抬举的做法,徐放如实地向桓玄禀报了,连带着徐放还禀报了自己所看到的对方兵员以及战船的景象。
桓玄对徐放这一趟的出行,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他的心却定了,根据徐放的描述,自己一方这边的战力无论是从人数还是战备来看,都要高过对方一头。这次加上自己这位皇帝亲自压阵,想不胜利都是困难吧。当然也有不利因素,就是这春日的东风尤其可恶,如果对方纵火,这火势烧起来,自己这边受风方可是要吃亏的呀,所以桓玄这几日尽量多享受点歌舞,拖延点时间,等东风过了,哼哼,你小小刘毅,就是刘寄奴来了,也不顶事!
在桓玄想着美好蓝图的时候,徐放带着萧正峰悄悄来到了郭铨的营帐。
“郭将军,徐某不才,前来拜访。”
“徐大人客气了,听闻徐大人刚刚从对面回来,不知道大人能否跟末将说道说道对面的具体情况。”
“徐某前来正有此意……”
随着徐放的言语,郭铨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了。徐放眼看时机成熟,抛出了重磅炸弹,“将军,时不我待,如果您现在投诚,还来得及。莫不要成了江中亡魂,白白为了桓家送了性命啊。”
见徐放这么一说,郭铨的脸色变了数变,他心中念头急转,突然一指帐外,“什么人!”
“莫急莫慌。”见萧正峰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徐放赶紧拦下郭铨,“为了表示诚意,对方特意派了朝廷的黄门侍郎萧正峰萧大人过来商谈接洽。”
“哦,哈哈哈……”还未等萧正峰开口,郭铨先是大笑,突然他一转脸色,怒哼道,“出去,都给我出去,众臣不事二主。郭某当初是晋臣,现在事大楚,已是变节之人,难道让郭某再背叛一次吗!都给我出去!”
“将军,郭将军,这次是为了大晋啊,怎么能说背叛呢,只能说是归正,回归啊。”徐放见郭铨的表现,顿时大急,不禁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滚吧,念与你一场同僚,我劝你少动歪心思,不然自食恶果,悔之不及。还有此人,现如今战事吃紧,我希望你及早处决了他。你可别想拿他左右逢源,恐怕一招不慎,这个烫手的山芋,你想甩都甩不掉。好了,好走不送。”郭铨决绝地说道。
“报----郭将军,陛下召见,着你速到中军营帐,有紧急军情……”
徐放阴沉着脸,带着萧正峰走出了郭铨的营帐。江风猎猎,风儿吹动着站岗卫士戈矛上的缨带,发出一束束飒飒的啸声。
徐放呼出一口长长的叹息,望着身后随从打扮的萧正峰。他真想大叫一声,让卫士们抓住这个敌方的细作,正如徐放说的----自己要尽早处理掉他,只是他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想动他却已经投鼠忌器了。
“想什么呢,徐大人?”萧正峰边走边问道。
“什么时候给我解药?”徐放再一次感到了恶心,身体不知为何一阵燥热,他看着萧正峰,恨不得啃上对方一口。
“等我安全回到对面,自有人送上解药。”
“等你回去?”徐放瞪着眼,一脸的不信任。
“怎么,徐大人不相信萧某人的人品吗?”萧正峰一脸促狭,明知故问。
徐放的脖子红了起来,接着是脸,他发出来一阵干咳,似乎恶心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呵,我徐某人半生油滑,混迹于官场。没成想现在倒真成了别人手中的肉丸了----任人捏弄。也罢,我即刻送你回去,希望你能谨守诺言。”
“听----”萧正峰竖起食指附在了耳旁。
“是喊杀的声音,难道……”徐放有些微吃惊地说道。
“没什么吃惊的,现如今正刮着东风,正是我军出击的最好机会,虽然桓楚的兵力占优,但是士气低落,人和、天时都在我方,徐大人就等着好消息吧。”萧正峰喜道,一脸得意。
徐放强忍着心中的一股瘙痒难耐,对于萧正峰的谈话,他已经不太在乎了。
“是不是我毒发了,是不是我毒发了。”好不容易挨到自己的营帐,徐放抓着萧正峰的双手,大声嚷道。
“也许吧,不过忍住就没事了……”
徐放吐着唾沫,倒了下去……萧正峰咂摸咂摸嘴,对于徐放的表现,他也有些愣怔,自己只是搓了一小撮玉华白丹放进了徐放的茶水中,没想到这药效对于普通人这么烈。
听着徐放鼻息咻咻,看着他满脸潮红,尤其那下体突起的小帐篷,萧正峰对玉华白丹的神奇药性充满了好奇。没想到这玩意不但能补充自己流逝的先天之血,而且还是上好的春药,以后可得问云英多要点。
江面上的喊杀声一阵高过一阵,正如那鼓浪矶一阵高过一阵的潮头。东风渐起,吹着固定帐篷的绳索猎猎作响。萧正峰掀开帐门,恣意着感受着这及时的东风,脸上露出了预料中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