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红子故意等到大多数嘉宾都到齐了才姗姗来迟。她站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大厅内的情形。
穿着欧洲中世纪风格礼服的魔法师们端着香槟互相交谈,魔法贵族的城堡大厅早就已经被玛格丽特的魔法布置得精致而高贵——似乎与这次晚宴主人公的气质相得益彰,充满了赤魔法贵族的精致奢华。
正统魔法贵族的继承人们永远都是魔法界的焦点。她看见穿着淡青色旗袍的七禾被一群人围着。七禾的黑色长发优雅地挽起,脸上的笑容温和而敷衍,从容地应对着一群试图讨好她或者拉关系的旁系族人们。但是红子能够感受到七禾的内心十分想要逃离这种场合。七禾趁着空隙转过头向红子的方向笑了笑,红子挑眉一笑,看着七禾继续应对那些人,没有上前为她“分担”一下。
旁系魔法贵族们穿着自认为最能够彰显身份的礼服,夸张而虚伪地互相交谈着——不管是魔法、财产、穿着甚至是孩子的长相、性格和魔法天赋,都能被他们用明里暗里带着讥讽的口气和恶心的让人想吐的甜言蜜语大大地献上一番恭维之辞。而他们的孩子——那些小旁系贵族魔法师们,在一旁神色高傲,仿佛自己才是正统继承人一般。时不时还给其他人表演一些看似高深的旁系魔法,似乎这样就能表现他们有多厉害似的。
小泉红子在心底嗤笑一声,那种神情不过是没有底气还强装出来的傲气罢了。他们的内心——大概碰到点挫折就会发脾气吧,真是任性。想到这里,她却忽然想起他曾经也称呼过她“任性的大小姐”。她把他的声音努力排斥出脑海,她才不是什么任性的大小姐呢!
小泉红子的神色慢慢地暗下来。她不过是个——身负重任的继承人罢了。在这里,她没有任性的权利。
收起落寞的神情,小泉红子告诫着自己。她不是落魄的贵族,她需要的是自信而张扬的笑容——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充满优越感的贵族式的笑容,而不是成天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外的那种苦涩的笑,像傻子一样。
难道在人类世界待了一年就能被他们愚蠢的多愁善感影响吗?她才没那么蠢呢。
时间差不多了,她绕到大门口,门口的女侍为她推开大门。
小泉红子扬起嘴角,精心打理的绯色长发末尾微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随着走动微微起伏,为她平添增出几分妩媚。长到膝盖处的单肩黑色小礼服很好地映衬出了少女白皙的肤色,裙摆镶着星星点点的碎钻,黑色的柔软薄纱同样镶嵌着碎钻,从腰际倾泻而下直到脚踝,将魔女小姐的一双美腿隐隐地遮掩在星星点点的光芒和黑色的薄纱后。黑色的高跟鞋和头上的黑色蕾丝蝴蝶结与她身上的礼服相映衬。精致的脸上,酒红色的瞳内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带着贵族的高傲与优雅。所有人都不得不从承认,小泉红子天生就属于这种场合,没有人的气质比她更加适合这样的场合。
玛格丽特早已到场,看见小泉红子终于到了的时候不免皱了皱眉,随即挥了挥魔杖:“各位请安静——”
“今天是我赤魔法家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完成在人类世界的任务回到家族的日子。作为赤魔法一族的长老,我谨代表各长老为她办了这次晚宴。”
小泉红子会意,步履优雅地走到玛格丽特身边:“那么,为了庆祝我的回归——请大家不要拘束,尽情享受吧!”说完她便下台,自己去拿了一杯酒走到人少的地方站着,一边应付着各种前来搭讪的公子哥,一边无聊地微微晃动着高脚杯内琥珀色的液体。。。
终于应付完了所有前来搭讪恭维讽刺聊八卦的贵族们,她的酒也喝完了,招来侍者把杯子交给她,自己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到花园里去透气。
花园里种满了红玫瑰——这是按照小泉红子的喜好来布置的。大片的红玫瑰在黑夜里盛情绽放,褪去了白天太阳的照耀居然也显得有些热情过了头——然后就成了一种凄凉。小泉红子站在玫瑰前想着,怎么就那么像她自己呢?
——对别人热情得过了头,然后就只剩下一人独享的凄凉与落寞。
她轻轻地抚摸着玫瑰炽热的花瓣,想起了初见时他送她的一朵玫瑰。那朵玫瑰早就被她用魔法之火吞噬殆尽,却依旧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固执地认为那一朵玫瑰是与众不同的,就像小王子认为他的玫瑰也是独一无二的一样。仆人用魔法将这里的一大片红玫瑰永远盛开,永不凋谢。她却空前地感到厌烦,莫名得为这些玫瑰感到不值。挥了挥手,红色的光芒打破了仆人设下的魔法结界。
大片的玫瑰迅速从娇艳盛开的样子败落下去,艳红的花瓣落了一地,只剩下枯败的茎。而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她的长发被晚风撩动,站在一片瞬间凋落的玫瑰花田前,背影竟显得前所未有的悲凉。她又挥了挥手,那些枯败的茎连根拔起,簇拥在一起,一个燃烧咒,很快就在赤色的火焰中化成灰烬。
绯色长发的魔女抬头看着空中悬浮的火球。火焰的光芒在她的瞳孔中倒映着,映照着她的裙子,碎钻折射出璀璨漂亮的光芒,仿佛她把银河都穿在了身上。她酒红色的眸中有着光芒跳动,却不像是希望的光芒。她的神情莫名的虔诚而崇敬,像是在惋惜着玫瑰的凋零。
灰烬闪着火光洒落在地上,她垂下头,望了一眼铺满花田土壤的玫瑰花瓣,毫不留恋地往大厅走去。转身却看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一身彩西装、黑色的短发,和那双宝石般的虹眼睛——
还有他眼中的思念与欣喜——
和他还真像,除了眼神。小泉红子微微勾起嘴角,正视那个人。
“停止你那愚蠢的试探吧,Chris。黑魔法继承人什么时候开始热衷于这么无聊的把戏?”她毫不留情地向他发射出魔咒,破解了他的伪装。少年铂金色的头发显露出来,人皮面.具剥落,露出他苍白的皮肤和鸽子灰的眼睛。
被她称为Chris并当场揭露伪装的少年不为所动。他兀自扬起白色的披风,恢复了一身黑色燕尾服,显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他仍然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神清澈得仿佛能通透一切。
Christian,黑魔法正统继承人。尽管各个正统魔法继承人都从小一起长大,Chris却由于黑魔法家族曾经犯下的罪过而不受欢迎,没有其他几人那么亲密。一起执行使命的时候他很少说话,整个人像一道沉默的黑影。而他的铂金色头发总是那么耀眼,就像他整个人一样,隐于黑暗,又无比耀眼。
小泉红子承认,她从来没有读懂过Chris的心思。这个长相颇为帅气的少年总是一身黑衣,神色平静,并且独来独往,很少与他们其他几个魔法家族的正统继承人在一起。那他为什么突然又跑来试探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
为什么,Chris会知道宫川修,或者说是怪盗凌影的存在?
魔法世界和人类世界的交往甚少。魔法师们从古至今一直认为他们比那些人类更加高贵。很少有魔法师会了解人类世界的情况。她这次去人类世界度过了一年只是为了飞鸿之类和宝石组织的事,从通常情况下来讲,魔法节的贵族们不屑于前往人类世界,自然也不会去走魔法世界和人类世界的通道,而黑魔法家族当初可是将这种不屑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他们铸就大错。那么身为继承人的Chris,怎么会去了解人类世界的情况,还偏偏是自己身边的宫川修?
Chris看着小泉红子独自沉思,也不急躁,就用他那双鸽子灰的双眸看着她,什么都不说。直到小泉红子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着她:“为什么要装成他的样子试探我?还有,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他上前一步,没想到对方充满警惕地立刻向后退去和他保持距离,兀自摇了摇头,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我似乎对为什么你能看破我的伪装更加感兴趣。至于这个人——我在玛格丽特那女人的水晶球里看到的。”玛格丽特那女人给她施了追踪咒?!不可能,她自己早就检查过的。那么是......一个人的身影从她的脑海中悄然划过。真是没想到,她嘲笑着自己的疏忽大意。
“你的管家受她的命令时刻监视你,赤魔法继承人小姐。”Chris用平淡的口气说出了红子心中的猜测,“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够看透我的伪装了吗?”
看着少年眼底泄露出的一点饶有兴致,小泉红子抬头直视他的那双灰色眼眸,笑容竟然是灿烂的——
“很简单,”她的眼睛弯成美好的月牙,弧度渐渐加大,直到眯起眼睛,渐渐看不清眼前少年的模样,“他从来不会——也不可能——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和眼神。”
恍然间,宫川修神色温柔地吻着樱田优美的画面、他们旁若无人拥抱的模样、他们手牵手的背影......这两个人甜蜜的影子像是涨潮般的海水灌入她的脑子,咸得发苦,酸涩不已,毫不留情地淹没了她,令她几乎无法呼吸。【详见怪盗凌影-----滑雪】
如果她有哭的能力......
如果她有哭的能力该多好,她一定把这一年来的苦涩化成泪水倾泻而出,哭得彻彻底底。
可是她没有。所以她只能任凭自己不断地回忆他,再不断地遏制自己的思念,一个人舔舐内心的酸涩和压抑。
收回思绪,她的神色恢复高傲与冷漠,装作不在意地与面前的铂金少年擦肩而过:“所以你的伪装很失败。我也请你不要再耍这些奇怪的把戏,真无聊。”
无聊吗?Chris望着小泉红子步履匆匆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个昙花一现般的微笑,随后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面无表情,转身进入了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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