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禅香燃尽,劲风摧香灰,三人在最后一刻魂归肉身。
那圣君还在郁厽的七星八卦阵中周旋,眼见三人逃窜,怒不可遏,他暴跳如雷,口中喊道:“可恶……”但还是挣脱不了那八卦阵,阵中乾坤坎离艮震巽兑,召集风雷水火土山石,他哪里应付得过来。一会儿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不时雷电交加,劈头盖脸,摧枯拉朽,这些刚完又有洪水猛泻,山体挤压,巨石翻滚追逐,那圣君虽身显原形,庞大无比,可之前已力战三人又破除两阵,实属力不从心,又恨损失两大护法,三人逃窜,心中失落,被打的落败不堪。
三人三魂具合,方苏醒过来,郁厽还拉着桃芷的手,本就汗流浃背的她脸上一红立马抽出手来。文和见此情景拿衣袖擦着汗掩住偷偷的笑:“怎么不见你拉我!”
郁厽白了文和一眼,去看空了,他脑袋耷拉双肩已经奄奄一息。郁厽赶紧扶起他的脑袋:“师,师兄……你醒醒,你醒醒……”
桃芷文和也都喊道:“大师,大师……”
房外了凡大师,来去子道长听得屋内叫喊声推门而进,了凡见文和毫发无损心中稍平:“怎么回事?”
这时空了慢慢的睁开眼,一个微弱的笑:“不必惊慌,我任务完成,大限已到。”
郁厽听到这话:“什么大限,连你也要离我而去,我是不是个克星啊?”
“哈哈……你本来就是个克星!不用悲伤,死亡从来都不是生命的终结,咳咳……”空了气息有些虚弱。
“可是人为什么要死,我不明白?”郁厽带着哭腔说。
“那你说为什么不死呢?你明白吗?”空了问道。
“我才不管,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反正你不准死……”郁厽任性的回答。
空了立马打断他:“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你们三个听好了,接下来我说的事情很重要。”
桃芷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看周围一应陈设应该是僧人居所,又有这么多和尚围上来,肯定是在寺院,刚才一路打斗也不知这小和尚是谁,情急之下都没来得及问,现在又是这般情景,就暂搁一边:“大师,你说吧,我们一定谨记。”
文和也立马点头,空了看看三人吃力的说道:“郁厽,我本不是你的师兄,我们也没有师父,我只是地藏王菩萨香炉里的一炷禅香,他派我到人世走这一遭。”
“我才不管,我才刚认你这个师兄呢!”
“哎呀,实在荣幸,郁厽啊,你本是东方鬼地帝,治桃山,镇守鬼门关。那桃山上有一方荒冢,埋就上古恶鬼游魂,近旁不知何时长出一株白色彼岸花,与黄泉路两旁完全不同,你甚是喜爱,就经常以白露浇灌,护佑成长,后竟化为人形,你们二人一见倾心,时常幽会,但因七月十四那日阴气最重,恶鬼躁动,你却擅离职守,导致了恶鬼逃窜,才有鬼屠酆都的惨剧。”
众人感到惊讶,原来是这样一回事,郁厽也觉得奇怪,自己哪里是什么鬼帝。
空了鼓足最后的气力说道:“地藏王菩萨慈悲之心六界皆知,我虽一炷燃香,但时常听菩萨讲经,也受些感化,天地已生九万九千年,时至轮回大限,六界大乱,人性混乱丢失,恶鬼丛生,天地震怒。”
“师兄,真的假的?”郁厽将信将疑。
空了几乎是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眼睛转向桃芷:“桃芷啊,你就是那株白色彼岸花,阎君追究责任,要打入十八层地狱,但众人求情,最终将你二人堕入凡胎,你们必将捉回人间所有妖魔鬼怪,才能将功赎罪,修得圆满,返回地府,否则恐怕你们难逃大劫。”
桃芷看看郁厽,没想到他们前世居然有旧情。文和皱眉思索片刻就问道:“大师,那我呢?”
大师歇了口气,转眼看着文和,继续说道:“文和啊,你也原是一方鬼帝,阎君恐他们二人势单力薄,故派你相助。你出生……”空了看看了凡,沉吟半晌还是没说出来。
了凡听到自己儿子竟是一方鬼帝,心中大惊,但面对空来眼神还是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就打断大师的话:“大师,可当年恶鬼屠城听师父说,第二天恶鬼被尽收啊,阎君既然能一夜之间收回所有逃出恶鬼,怎么还派他们去捉?”
一帮僧众都一片唏嘘,如同听神话故事一般,议论纷纷,来去子听来果然觉得此三人不凡,原来都有来历。
空了指了指那只大笔继续说道:“这支笔叫阴阳流转笔,与阴司主管生死簿的判官手中春秋轮回笔是一对,它主时间轮回,你手中这笔,主空间流转,刚才了凡大师有所疑问,因为你并不知他们有许多恶鬼逃到了异维空间,我们肉眼看不见,但又与这些异维空间并存宇宙空间。你试试,用你的意念让它变小?”
文和想着也是这么大一支笔带着不甚方便惹人注意,如果能小到普通笔一般大小,那这宝贝真是妙极了。于是他立马看着笔全神贯注心中想着这笔能变化到多大,果然就缩小到平常用笔大小,突然缩小拿他不住掉了下来,文和急忙一把接住。
众人跟着一惊,都看傻了眼,没想到这师兄果然不是凡人,心中十分的羡慕崇拜。
只见空了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突然他似乎已经衰老了很多,郁厽又是一阵摇晃:“师兄,师兄,你不能睡啊,师兄。”
急切呼唤中空了又慢慢睁开眼:“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我怕你消停去了!”
空了嘴角吃力的往上动了动,说到:“酒,我的酒……”
郁厽从腰间解下他的酒壶,急忙给他灌了一口酒,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微弱的说说:“这彼岸酒,在酒壶不在酒,他原是忘川河边一株葫芦上所生,专收恶鬼,以其做糟,你们,你们……一定要……要……夺回桃花经,参透天机,完成使……使……命,功……功德……德圆满。”说完就再没有吱声。
“师兄,我们都看不懂,怎么参透啊,师兄……师兄……”
顺着他最后一口气落下,空了的身躯逐渐苍老萎缩,慢慢的消散化为了一炷香,郁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歇斯底里,真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似乎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因为父母的离去已经变得让他有些麻木。况且空了化成了一炷香,连个尸体都没有,他也就呆呆的望着这一切。
众人傻了半天,还是了凡较为平静,已看破生死,说道:“将它放于佛前也受香火拜祭,这一世有此功德,无论如何,下一世必将获得福报。”
桃芷扯扯郁厽小声问道:“这位是?这是哪儿啊?”
“这是了凡大师。稍后再给你细讲!”郁厽悄声回答她。
天色已晚众人各自闺房,不免各自议论。只有文和、桃芷、郁厽三人各怀心事,如历三生一般,哪里睡得着。
郁厽送桃芷回房,一路无话,似乎都有话但又无从开口。
送到门口:“桃芷,你刚刚三魂合聚,早点休息吧!”
桃芷一回眸,朱唇轻启,欲言又止,郁厽踟蹰之间还是转身离去。月色正浓,挂在郁厽的头顶,洒下清晖,一股凉意陡生。这回真的是清净了,父母走了,原本还有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大师兄,任自己淘气,跟他斗嘴,但现在化为了一炷禅香。郁厽自己心里一阵无奈的凄笑,回到了自己房中。
文和看着自己手里的阴阳流转笔,想起大师所说,将信将疑,十八岁的年纪,还未想过什么天下众生,哪里敢想什么重造天地,再翻弄那本《桃花经》不明白何意,也没有心情参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要发生什么。于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看看跳动的烛火准备吹灭后睡觉。
可突然他的脑海里像梦境闪现一样,零碎的记起在那圣君命荒之中,说师父是自己的父亲,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他打开窗户,远远望见师父的静室内灯还亮着,徘徊踱步不知是否该向师父问个明白,因为师父每次都是含糊其词。当年有记忆的师兄就只知道他是赵家娘子避难在酆都寺产下自己,根本不知其中原委。
桃芷回到房中看看这陌生的环境都不知道是哪里,似乎昨日母亲还在眼前,今日醒来却不知自己在哪里了,哪里还睡的着。
打开房门,这里又不熟悉,只认识郁厽一人,可还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见月色已经朦胧,满天繁星,安详静谧。一个转身跃向房顶,没想到另一个屋脊角坐着郁厽,他满头白发一袭白衣,呆呆的望着天空,桃芷痴痴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是一朵花?”桃芷走近挨着他坐下,其实郁厽早看到她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桃芷一撇嘴,有些微嗔的说。
“我说怎么这么漂亮呢!”郁厽笑着回答。
桃芷嘟嘴一笑,脸上看不清但还是微微有些欣喜:“油嘴滑舌。”
郁厽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十八年,不如这数月,一切真的空了”然后长叹一口气,取下腰间的酒壶,抿了一口。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我娘呢?”桃芷问道。
“对不起……”郁厽,抱歉无奈的说。桃芷应该早就明白了,也只是确定了这个答案,也就只呆呆望着苍茫的夜空。
文和终于还是推开了师父的房门,了凡还在研读经书,放下书让文和进来坐下,就问道:“怎么还不睡?”
“师父,我睡不着,因为有一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文和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开口。
“你且说来,看为师能否帮你解答。”
“师父,我已经问过你很多次了,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不是跟你说过我也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了凡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压抑着情绪,回答他。
“可是我听那圣君说,我父亲是……是……是师父你!”文和最后干脆直钩钩的盯着了凡大师,似乎一定要他给个说法。了凡怎么也躲避不了文和的眼神,但又不知道怎么来回答,佛门中弟子不犯色戒这一说会完全毁了自己在文和心中的威严形象,本来文和就别具一格不遵常理,要是这样,就没谁管的了他了,于是僵持着半天没有说话。
郁厽看了半天星星心思却没在星星,他转过脸透过一点点微弱的月光,看着桃芷,月光洒在她高挺的鼻梁上,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还有我!”他深情的说出这句话。
桃芷转过脸看着郁厽,二人还没有这样真正的看过对方,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是眼神里洋溢的那种温情还是难以掩盖。
“虽然我不知道以前我们是什么,怎么样,但是,当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
桃芷话还没说只听一道耀眼的白光划破天际,落在寺门口,一阵的铺天盖地的声浪惊醒的所有人,只看见无数双恶狠狠发着绿光的眼睛像狼烟一般阴森恐怖,然后迅速的移动,像是要包围整个丰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