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结束后,西陵郡守按照惯例在府中举办簪花宴,自然也给侯府送来了请帖。
“给她们姐妹一人做一件新衣裳,到那天都去好好松泛松泛。”老侯夫人不愿意把几个花朵似得女孩儿拘在家里,更愿意他们出去走动走动。
“大家都去了,外祖母多孤单呀!表姐和表妹去吧,我要在家陪着外祖母。”苏成晚依偎着老夫人,把头靠在老夫人肩上,撒着娇说道:“我不舍得外祖母呢!”
主要是参加宴会太吓人了,苏成晚一听到宴会儿子都忍不住打哆嗦。
“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陪的?左右不过是去一日,去吧,家里有你舅母呢!”老夫人十分喜欢这个娇俏机灵的外孙女儿,拍着她的手劝到。
“表姐就去嘛!我外祖母家的厨子做的桂花糯米藕最好吃了!”江芷若也喜欢这个与自己有共同爱好的表姐,卖力的劝说道。
桂花香糯米黏莲藕面……苏成晚吞咽了一下口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好吧,一起去!”
府衙后院恢弘大气,一片池塘做了男女席的自然屏障,未婚的小娘子和二郎们能彼此看见,也能听见对面的说话声,只是却只能隔水相望。
马车行驶到二门,江怀景护送着两位妹妹和表妹下了车,含笑嘱咐道:“这是我外祖家,表妹只当是在自己家就是,不要拘束。”又转头和江芷兰说道:“好好护着表妹,莫要让表妹受了委屈。”表妹一人在西陵,作为表哥一定要好好护住才行啊!
兄妹几人说笑着分了两路,却没有注意到阴影处有一姑娘满含幽怨的目光。
西陵侯府在西陵是头一份的,苏成晚她们一进门就成了宴会的焦点,大小娘子们趋之若鹜,紧紧围在身侧,巴结讨好。
要知道西陵侯府的二公子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呀!讨好了侯府的姑娘,说不定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刘点翠打扮的光鲜艳丽,穿插在小娘子们周边,不是的凑热打趣,而刘斐浓依旧是一身素淡的衣裳痴痴地望着水畔对岸。
刘斐浓容姿艳丽,性子也是泼辣直爽,可总是一身素淡,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苏成晚曾悄悄地问过江芷兰,原来这倒霉孩子听自己的继妹说过表哥怀景喜欢素净的颜色,建议她这么穿的。女为悦己者容,可为悦己者毁容,这不是坑人嘛!
几个小娘子围着苏成晚问着京城如今流行的衣裳首饰,苏成晚都笑着答了,众人投缘,就又说了许多京城的风土人情,捡了开心的事说了几件。
“京城这么好,怎么还跑到咱这荒凉的边陲来了,可别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来这避难的吧!”声音有些刻薄,正是刚回魂的刘斐浓。
这中二姑娘,自己是怎么得罪她了,怎么总是对自己有敌意呢?
这话落到众小娘子耳朵里就有点变味了,刘斐浓和苏成晚都是西陵侯府的姻亲,说不定还真知道点内幕,一时间围着苏成晚的几个小娘子就有些踟蹰了。
说不定还真是在京中坏了名声才跑到西陵来的,要知道十三四岁正式相看人家的年纪,谁没事就离开一年半载啊!
“表妹真是说对了,我晚妹妹还是在京中混不下去了,才来的西陵呢!”江芷兰笑嘻嘻的拉着苏成晚的手,目光掠过周边的小娘子,却不看刘斐浓一眼,说道:“我姑母担心祖父的腿疾,日渐焦虑,甚至夜不能寐,可苦于侯府事多,难以成行。晚妹妹纯孝,才远走西陵,替母尽孝。”
众人看苏成晚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围在她身边的人又多了起来。
……
“看来你的未婚妻在西陵过得也不怎么好啊!”荣国公想要苏成晚做儿媳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可惜小狐狸秦瑾瑜就是其中一个。
“你不要乱说话污了姑娘的名声!”钟定尧和秦瑾瑜一起躲在假山后面,一脸嫌弃的盯着远处依旧和人聊得开心的苏成晚,这么傻,被人排揎了还要别人来解救,这就是父亲给自己千挑万选的聪明伶俐的媳妇?
“好了,办正事要紧,等忙完了让你看个够!”秦瑾瑜好像可以忽略了钟定尧嫌弃的小眼神,拉着“一脸不舍”的钟世子往郡守书房走去。
……
“听说今日剑南路解元就在对岸呢,机会难得,咱们也做了诗请他们点评点评,指点一二吧!”豆蔻年华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见有人如此提议,不少人都有些心动。
作为主人的刘点翠就让丫鬟送来了纸笔,设好书桌,但大家却又矜持起来,谁也不好意思做第一个。
“咱们也效仿男子来行个酒令,既然是簪花宴,今日咱们就以花为题,轮到谁谁就以花为题咏诗一首,答不上来的就饮酒一杯作为惩罚,可好?”刘点翠是西陵有名的才女,自然不会放过出名的机会。
大家都没有意见,但刚开始提出作诗的小娘子却又说道:“花有百花,咱们每人一首,花却不能相同,这样才有趣味儿!”
众人虽面露难色,但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反对,这一开口反对不就说明自己学识浅薄了吗,大不了一会儿就说自己一时没有思路,饮酒便是。
芷若年纪最小,就做了令官。众人围着圆桌做好,芷若轻轻地转动了圆桌中间的铜勺,铜勺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越来越慢,最后勺把朝着一个身着绯色裙子的小娘子停了下来。
几声微不可见的呼气声此起彼伏,苏成晚也暗暗拍了胸口,还好不是她!
“璨若皎月失蝶吻,未央已谢晨不知;何必余香萦孤魂,两不相见情如坟。”这正是那位提议作诗的小娘子,只见她自信满满的走到书桌前,边吟诵边写下这首七言绝句。
苏成晚只觉得有些腮帮子疼,这闺阁女子所做的酸诗真是无病呻吟,看了半天她也没想出这是咏的哪种花。难道是昙花?
大家都看不懂,可谁又好意思问呢!值得笼统的称赞了几句,就开始了下一轮。
这一次轮到了苏成晚。
她欲哭无泪,这个世界虽然与上一世有些不同,可诗作却雷同不少。记得她七岁的时候,吟诵了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哥哥还问到她怎么会读过新诗人李智的诗,吓得她还以为遇到了同穿中人,结果后来证实这是狗血的雷同。不过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乱用他人的诗词了。
桌上的梅花酿芬芳四溢,茶盏中的茉莉花又馨香雅致,苏成晚一时计上心来,信步走到桌前,提笔写道:“杜鹃曼陀虞美人,世人皆爱不能食。却道茉莉无人问,化茶清香长遗存。”
一首通俗易懂的小诗,像杜鹃曼陀罗虞美人这样的娇艳美丽的花朵大家都喜欢,但却有毒没有办法食用,茉莉虽然不起眼,但是制成的茶香却能万古遗存。
“真是一首朗朗上口的小诗,去去四句竟涵盖了四种花呢,苏表姐真是不简单,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教教妹妹!”刘点翠崇拜的看着苏成晚,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无意中给苏成晚穿了小鞋。
一人一首咏花诗,花不能重复。苏成晚一首诗就写了四种花,这就让大家少了几种选择的余地,一时间大家看向苏成晚的目光幽怨了起来。
“一首诗咏一种花,我坏了规矩,认罚。”苏成晚端起桌上的白玉杯,轻微的一昂口,略带辛辣的梅花酿就悉数入了口。待略微沉了沉酒意,才又开口道:“既然我出了错,那咱们就重新开始吧,刚才的不算。”
苏成晚自甘认罚,给大家留下了好印象,气氛又热烈起来,接下来的几个小娘虽说不上文采斐然,写的倒也颇通韵律。
滴溜溜转的勺把终于朝像了刘斐浓,她也想一首诗惊艳表哥呀,可继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胸无点墨,这可怎么是好!
“我想不出,直接喝酒好了。”刘斐浓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印了杯中酒,没想到放下酒杯就说了一句差点让苏成晚吐血的话,“还是让一首诗能咏四种花的人多写几首,出风头好了!”
真是够了!她一定是和这两姐妹的气场不和,要不然怎么一明一暗的给她穿小鞋?
主人与贵客机锋往来,大家也渐渐失了兴致,正好男席散的早,这面也就早早的散了。
……
“刘大人,这是准备弹劾你通敌卖国的证据。”西陵郡守刘汉章哆哆嗦嗦的从面前这个英俊魁梧的青年手中接过一叠信件,仔细翻看,接果越看越心惊:“本官没有,这些盖了本官私印的信件本官从没有见过,还望钟世子、秦公子明鉴!”这二人拿着太子的授信进府,刘汉章就觉得有些忐忑,自己跟随岳父,都是皇帝的直系,从不拉党结派,怎么会和太子有了牵扯?
“我们自然知道刘知府是清白的,要不然太子也不会让我和钟世子走这一趟。”被秦瑾瑜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优雅的用茶杯盖子拨弄着水中漂浮的茶叶,抬眸一笑,接着说“我们进城也有几日了,明察暗访,也终于替刘知府查明了原委。”
原来,二皇子党的人和西域人勾结,通过将店铺卖给刘夫人的手段窃取了刘汉章的私印,伪造了他通敌卖国的证据。而露出马脚的自然是苏成晚买的那盒子安神香,本来他们是打算借宋氏之手送进西陵侯府的,没想到正巧遇上了苏成晚一行,就直接卖给了她。谁能想到苏成晚带着如此厉害的医药小能手呢!
刘汉章知晓了原委,勃然大怒:“无知妇人!这是要陷我刘家于何地!我一定要休了她!”
“刘大人莫要动怒,你家内院的事我们没有兴趣。这次的事还好太子提前得知了消息,要不然不只是您刘知府要人头落地,恐怕还会连累到西陵侯。”秦瑾瑜依旧风轻云淡,舒适的坐在太师椅上,享受着久违的安逸。
太子能得知这消息,还要归功于江家二爷。西陵侯是直臣,不会参与皇子夺嫡,太子是正统的继承人,对于这样的直臣最是放心不过了。但对于有其他心思的皇子,这样的直臣就有些碍眼了。这次刘氏告知了江家二爷有人要害西陵侯的消息,江二爷虽不居庙堂,但却结交了很多能人异士,不几日就查到了二皇子的头上,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要是日后二皇子登基,怎么还会有西陵侯府的好果子吃,于是江二爷果断的登上了太子的大船,为此还小坑了自己的大侄子一把。不过这些秦瑾瑜和钟定尧都不知晓。
刘郡守这会儿冷汗直冒,自家和江家是姻亲,到时候必然连累江家受皇上猜忌,如果西域边关和漠北边关同时落入二皇子党人的手中……刘知府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还在!
“这次的事情还好没有捅出来,太子的意思是小惩大诫,希望刘知府不要再让咱们失望才是!”钟世子留下这句话,便和秦瑾瑜拱手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