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歇楼今天罕见的提前打烊,门前的河记小鲜也一并收摊。
一楼大厅内,除了昨晚那些人,还多了一个戴斗笠的蒙面黑衣男子。酒言正对黑衣人,金躩、奇牙分别在他左右,金鬃禁卫则在蒙面人背后站成两排。这些女子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机警,一旦眼前的家伙有异动,她们会毫不犹豫手起刀落!而双良护着穆月、金修、河烧、河荣坐在远角。
带回蒙面人之后,酒言等人本打算关门解决他们跟他之间的问题,但金修一看情况就不太对头——早上出去一个还眉开眼笑的,怎么回来都面沉似水,还带了个装扮古怪的人?金躩师妹的十名亲随把戴斗笠的家伙围在中间,明显是在押送犯人。他赶紧让老河收摊,派小河去找双良、奇牙回来。金躩并不想让师兄弟们搀和此事,但他们说这是把自家人当成了外人!金躩拗不过,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朋友,不报上名字吗?”酒言先发问。
“木刀。”
一听就很假。
“那木兄,你之前在厚朴园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腾根泽神光木祝福的事?”
“你应该庆幸我知道,并且只能相信我。”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只有我才能救你的孩子。”
“啊!”老金几个终于知道为什么金躩会回麒麟泊了!
“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师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河烧、双良纷纷吃惊道!酒言却抬手阻止别人插话。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木刀,恐怕你从我们去厚朴园之前就盯上我们了吧?从哪开始的?”
“我只知道你的妻子遇上了麻烦,而那个麻烦跟神光木祝福有关。根据你们去厚朴园求医,就能推断出个大概。我跟踪你们是因为那个女子在船上提起菱纹女营,我与那里很有些渊源。一时兴起,就跟你们去看看。”
木刀用手指朝穆月那边点了一下,而酒言同时朝兵符城警捕递出询问的眼神,穆月回以肯定——木刀说的多数真实,可以继续讯问。
“就因为一时兴起,你决定帮我们?”
“也是在帮我自己。”
“此话怎讲?”
“心里有债。”
“那你要如何帮?”
“助你们顺利通过神光木祝福。”
“你要什么好处?”
这次木刀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盘算利益,但他最后还是说:“你们能通过,就是我的好处。”
萍水相逢,只因为一些渊源就来帮酒言、穆月,完事又不要好处,这有点说不通。
“他说的是真的。”穆月开口道。
“我也认为他没说谎。”金躩也如此表示。
“理由呢?”酒言看向金躩。穆月常常能抓到问题本质,那是她身为警捕的职业特点;而金躩虽然聪慧,好像在这方面并不擅长。
“直觉。”
直觉?酒言刚要说什么,穆月也来了句:“我,一半直觉。”
啊?
双良这时候也开口了:“酒言兄弟,当一个女人的直觉告诉你某件事为真,那此事八成不假;当两个女人的直觉都告诉你是真,那就没跑了。这是我把妹得来的宝贵经验。”
酒言的脸有点扭曲——双良!这种事你也拿出来说?你得有多少……惨痛经验啊?
“酒言兄弟。”
这次是奇牙——难道你跟你的好哥们一样教训丰富?
“从这个木刀刚才的心跳脉搏、气味、体温、眼神、身体细微动作来看,他基本没说谎。”
好专业!你是测谎仪吗?对了,这里还有十个审讯高手。
“你们呢?怎么认为?”
十个禁卫互相交换一番眼色,其中一个代表给出她们的判断:“真。”
“好!我信你!你具体要怎么帮?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你有多长时间?”
“113天,包括来回,还要预留一些时间,最好能有一个月宽裕。”
“我想想。”
所有知情者,都有点紧张地盯着木刀。过了半响,他才说:“你最多只有一周宽裕,要求再多,我无法保证你通过考验,那样就会失去接受祝福的资格。”
“一周!?路途遥远,稍一耽搁就前功尽弃了!”
“我必须平衡成功通过考验的把握性和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与其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跟我讨价还价,不如马上开始行动!别忘了!时间对我来说一样紧迫!你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木刀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好!你说的对!但要怎么行动?”
“我说你练。让我们单独谈谈。”
“可以。”
“酒言!”大家虽然认为木刀说了真话,觉得他也真想帮忙,但要他跟酒言单独在一起,所有人都不放心。
“没事!”酒言转头看向他们时,天火照已经发动。那突然出现在额头,宛如血目的火纹,立刻把所有顾虑都挡回去了。
其他人上楼时,隐约听见双良在问金躩:“师姐,那就是火目双雄的绝技吗?那到底是什么功夫?”
“我也不知道。”
“啊?酒言兄弟对你也保密啊?”
………………
大厅只剩下对坐的酒言、木刀两人。
“这就是天火照?”
“你连这个也知到了?”
“你的灵传术如何特殊?能演示给我看看吗?”
从跟木刀的谈话中,酒言很能找到与魔魇首次谈判交锋中的无力感——双方掌握的情报完全不对等——他盯着对面的斗篷人看了好一会,终于下了决心。
“阁下小心了!”
一道飞火冲只用一根食指点了出去,木刀挥手挡住,很快眼中显出异样神色。
“还真是很特殊,竟然能麻痹身体?怎么做到的?”
“用灵传术使攻击附带震荡,打乱对方的魂能运转,被击中的部分就会暂时麻痹。有点类似邢典,但比那种办法直接有效的多。”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你发明的?”
“我没那个本事,你还是告诉我怎么通过考验获得神光木祝福吧?”
“好,你仔细听着。神纹三族只有菱纹女营有生育能力,另外两族会在每年的4月7日来到滕格泽比武选妻。谁看上哪个女人就去争,4月14来临时的胜出者,将与心仪女子一起在接受由神光木主持的最后考验,内容就是男人的音律能否打动女人。但女人当时是沉睡状态,神光木才代表女人的真心,所以根本无法作假。等这一关也通过,男人和女人都会被催眠并完成交合。因为受到了祝福,这次一定会怀上孩子,而这个孩子也一定会顺利降生。然后孩子出生后会根据种族留在菱纹女营,或送回所属他族。你必须保持清醒,一定不能再让穆月怀孕,你明白吗?”
“明白,一次祝福只能用在一批孩子身上。但我要怎么做才不会被催眠?”
木刀指指酒言的额头。
“你知道它的用处?”酒言很惊讶。
“不,我听说你在一些特殊情况才会施展天火照,我想它是不是有某种特别作用?”
“你听谁说的?”
“告诉我是不是?”
“是,它能破解所有邢典招数。”
“好!非常好!你真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最适合的人选。”
酒言叉起双手向后靠坐,玩味地瞧着这个越来越猜不透的木刀。
“现在一切的关键——你懂音律吗?”
“音盲。”
“那就立刻开始学。我会陪你去欢笙歌,赶在4月前精通一首曲乐。带穆月一起学,当你把这首曲子刻进她心底、灵魂里,剩下的只是小心不要载在比武拼斗中。你的几把刀拿来给我看看。”
酒言很想弄清楚这个木刀究竟掌握多少自己的信息,但现在只能先听他安排。酒言取出金躩输给自己的几把刀——叶刃、展翅、涌浪、叠云,一一摆上桌面。木刀依次拿起每一把,用手指边轻弹,边侧耳听。过了半刻,他取出一把金光灿灿的弯刀放在桌上。
“你这几把刀都很不错,但它们暂时不适合你。拿我的这把‘光之奏鸣’先练,当你能用它奏曲,再结合你的灵传术,让其他几把刀各具独特音色。到那时再以五者配合,完成合奏。今晚不要睡了,等会我们找个地方,我开始教你如何用光之奏鸣发出一个个音符。你先看看这个谱子,记住歌词。”
酒言接过那张谱子——他只看见一群七扭八拐的蝌蚪……
“不懂就快问。”
好吧……几十年的老音盲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学习一个个怪里怪气的符号,当他记得差不多了,两人就准备出门。根本就没睡觉的金躩、穆月等人急匆匆从楼上追下来。看着大家关切的目光,酒言吩咐几句:“小月,娇儿,你们陪着我。金修前辈,你们几位暂时歇息。明天的早饭请不要忘了,还有木刀那份。”
众人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依了他。离开金歇楼,木刀带着酒言、穆月、金躩来到偏僻无人处。已是深夜,木刀开始向酒言展示光之奏鸣的妙用。随着他每次或轻或重,或疾或徐的挥动,金色弯刀竟然奏出完整的曲子来!不但如此,那曲子还透出一种直击灵魂的力量!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奇特法门?
木刀演示几遍,让酒言上手。可惜,酒言真称得上一个完全彻底的专业音盲……木刀第一天还算很有耐性,一边解释,一边不断演示给酒言听、看。奋战一夜,酒言对那些古怪的宫、商、角、徵、羽也仅仅有个大概了解,音律这种费尽心思都无法确切把握的东西真是难坏了他!
一直尽心观看的穆月终于熬不住,靠在金躩怀里睡着了。而看起来冷冰冰、邋里邋遢的木刀,竟然从锞囊取出一件奢华的宽大裘衣,扔给金躩。
“这里晚上天凉,你们披上。”
………………
一夜无眠,酒言几人回到金歇楼。金修、河烧五个也都一宿未睡,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简单吃过,木刀又带酒言去欢笙歌,金躩也一起跟着。
欢笙歌,麒麟泊西六堂之一,专精音律歌舞。但千万别以为那只是鼓音弄色的地方!它既然能名列西六堂之一,当然有杀伐之能!
一大早赶到这个热闹的地方,就听见琴鼓筝箫不绝于耳,欢歌艳舞随处可见。酒言还没本事听懂那些复杂的音律,也看不懂舞蹈里的深邃内涵。木刀带他来就是为了多听、多看,获得一些感性认识。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到欢笙歌增长见识,酒言都跟着木刀不眠不休地苦学……龙族从没受过这样的折磨!时间紧迫,没空休息不说,最麻烦的——他实在是对音律一类的东西毫无天分……木刀甚至都忍不住开始骂他:“看你在灵传术、通灵、医药上都有天赋,怎么在音律方面如此蠢笨!”
这……娘胎里带来的,我有啥办法?
人对不擅长的东西,最容易感到疲惫。酒言努力了半个月,都难有寸进,他疲倦至极又心急如焚!木刀甚至比酒言更急!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切计划都要化为泡影!该怎么办!?
被逼的毫无办法,木刀开始对酒言采取非常手段——逼他直接跟欢笙歌的音律六道对战!而酒言也很想发泄积蓄已久的怨气!
第一次与音律六道交手,作为对手、名为琴梦的女子看上去妩媚婀娜、彬彬有礼,但她很快让龙族亲身体领教了一回西六堂的厉害!
酒言上来就使出双刀一阵狂攻!琴梦一边用优雅的舞姿闪让,一边拨弄琴弦,偶尔用手中乐器格挡。酒言的进招只激起几个精彩的高音,而且帮对手奏出了一首完整的乐曲——这正是音律六道的杀招所在!一曲奏罢,酒言只觉得脑袋里轰鸣不止!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琴梦手下留情了,酒言过不一会就行动无碍。之后他坐在比试场地旁开始琢磨起什么来,木刀见状也没打扰。
从这开始,酒言每日一输……
音律六道是非常特殊的一群人,他们的魂兵也非常奇特,全是用来演奏的乐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木刀能用刀演奏已经够奇怪了,但比他更奇怪的也不鲜见!酒言就曾遇到几个家伙——破桶,把水桶当乐器的邋遢鬼;烂椅,拿把三条腿的椅子演奏;还有个赤手空拳,把身体当乐器的随音……
也许是输得太多有经验了,也许是酒言这块石头终于开了窍,反正有一天,酒言忽然赢了!他还是不太明白宫商角徵羽与变徵、变宫这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但朦胧中,他的魂能开始能够随着每一个转音、每一段节奏变化波动,他也学会了在对阵音律六道时,用天火照化解对方寓攻于守、后发先至的无形攻击。
一场接一场的比试,酒言的魂能波动对所有音律越发敏感!听到对手第一个音符,他就知道下面会如何变化。即便对手强行中断,改变曲风,酒言也能从容应对。他甚至跟欢笙歌的几个老对手结成了好友。穆月、金躩每每都来助战,看着丈夫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而金歇楼的金修、河烧父子天天忙着在酒言的比赛场上做生意;连身为初级助教的双良、奇牙也来凑热闹,开赌局……
木刀彻底放弃以前对酒言的教导方法,他不再告诉龙族什么音符、旋律,直接用一个重复的曲目开始跟酒言对战!等他不能再轻易击败酒言,这首曲子的旋律、歌词都已经被龙族深深刻在灵魂里!
《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ěr]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xié]颃[háng]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zī]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打那以后,酒言完全中断与欢笙歌音律六道的对战,终日沉静在《凤求凰》的美妙、深沉,又略带悲伤、希望的旋律和辞赋意境中。他一个人闭门不出,不停弹敲手上的五柄刀具。看酒言如此这般,已经不再教授他任何东西的木刀,似乎终于放心了。
三月的最后一天,一位女子来到金歇楼。当金修、河烧他们看清来人是谁,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上前行大礼!
“芳妩祖师!您怎么来了?快请里面坐!”
芳妩,那可是灵兽山有名的大美人!无人知道她确切的年龄,更没人知道世上有多少男子将芳妩视作梦中情人~撇开这位女麟非凡的容貌、出尘的气质不说,单单她歌舞音律上的造诣,就足以迷倒众生了……在灵兽山,流传这样一句话——戴典曲画、芳妩笙歌,形容难得见闻的至高享受。
欢笙歌祖师忽然来到金歇楼这个小地方,金修、河烧万分惊讶,正要恭请芳妩入内奉茶,她却只是简短说明来意便施施然离开。
“不用了,我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有意思的龙族六道?他胜了我许多弟子,如今却闭门谢客,我那些弟子们都想再见识一下这位酒言师兄的风采,连我也忍不住见才心动了~麻烦二位通知酒言一声,明日在欢笙歌,我与他当众切磋。告辞了~”
恭恭敬敬送出好远,老金、老河大眼瞪小眼。
“哎~这下麻烦大了!咋办?”
“能咋办?芳妩祖师都亲自出马了,哪是我们挡得住的?赶紧去告诉酒言兄弟!”
片刻之后,得到通知的所有人都聚在了金歇楼一层大厅。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半天,只有木刀、酒言始终默不作声。
“酒言,我看到你为小月付出的努力了。小月很知足,你不用再勉强自己了!明天的比试我们可以避开,直接去腾根泽,如果夫君你失败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说着说着穆月的泪就落了下来……而木刀竟然顺手递上一块精致丝帕——其他人则对木刀时不时的怪异举动早习以为常。
“小月,你不要太担心,千万别愁坏了身子!我看酒言未必一定输给芳妩祖师。他已经打遍欢笙歌,那里的所有高手都不敌我们夫君,你要对他有信心!”
“木刀前辈,酒言兄弟到底是怎么了?我看他现在完全是走火入魔的样子?”双良问。
“小良你别乱说!走火入魔还了得!?”老河立刻教训道。
“双良看得不错。酒言确实入魔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明日一战他肯定会恢复。芳妩祖师并无恶意,我看她老人家还有意帮酒言一把。小月,明天你一定要用心听!把酒言奏出的每个音符,歌词的每个字都刻在心里,印在灵魂里!如果你以后想跟酒言好好在一起,千万记住我的话!金躩,你不妨也用心体会一番,对你一定也有好处。明天比试完了你们就出发去腾根泽。金修、河烧两位师兄,麻烦你们准备坐骑,以及其他路上需要的东西。”
木刀已被大家信任,他现在俨然就是众人的主心骨,于是其他人各自领命散去。
第二天一早,欢笙歌人头攒动。芳妩祖师要公开献艺的消息已经传遍麒麟泊,闻讯而来的人群蜂拥而至,争相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场面。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这是一场比试,当他们弄明白这不是表演,而是祖师要教训一个名为酒言的狂妄龙族小子,所有灵兽族的兴致都更加高涨!欢笙歌连墙头屋顶都已经挤满了人——麒麟泊享有盛名的才女要亲自出手,不万人空巷都不可能!
芳妩已经在场上了,年龄相当于徒孙的酒言却迟迟没有出现!场下不禁骚动起来。
“这酒言也太狂妄了!”
“是啊!祖师早就到了,他还耍大牌!”
………………
众人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酒言终于由穆月、金躩等人陪着,出现在比赛场边。曾与酒言交过手的欢笙歌高徒,一看见他的样子,全都楞了!——这还是原先那个酒言吗?眼睛找不到焦点,脸色惨白、蓬头垢面……短短几日不见,酒言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本听到传言准备看帅哥的女孩们,一看酒言的真面目,全都大失所望!
芳妩第一眼看到酒言时也是惊讶不已,但她很快发现了一些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于是继续闭目静心凝神。等到双方在场中相对站定,仪态万千的非凡女子对着酒言客客气气行了一礼,而后者却全无反应……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怒骂,就差砸石头甩刀子了!
音律六道的祖师稍稍抬手,群情激愤的观众马上老实了。芳妩先取出一件独弦琴,粉指轻拨,一段轻柔音乐流淌出来,对面的酒言仿佛被触动了某个机关,终于有了点变化!
芳妩不愧是欢笙歌祖师,十八般乐器当然样样精通!她从独弦、三弦、五弦,一气换到七弦!与之相对,酒言随着音乐变化反应越来越明显。他闭上双眼,只用额头火目感知,并且合着芳妩的演奏,一件件亮出他的乐器——正是光之奏鸣、叶刃、展翅、涌浪、叠云。
五柄乐刀依次出现时,都会发出一道清晰的鸣音,正好点在芳妩演奏的某处。非但没有打破女麟祖师乐音的完美,反而与之相得益彰。芳妩的表演还在继续,酒言对乐刀的使用也越来越熟练,两人渐成合奏之势。
场外的人,既是来欣赏芳妩音乐的魅力,也是来领略她的美貌,当然还有看热闹——看看芳妩祖师怎么料理酒言这个大胆狂徒!可实际上,芳妩的美妙乐音里没有一点杀伤力。
又一曲弹完,余音袅袅,听众都还沉静在刚才的旋律中。数十件乐器忽然同时出现!悬在空中开始各自发音!芳妩则一手操鼓、一手弄弦,一曲宏大的合奏正式拉开大幕!而芳妩一人就充当了一支乐团!
酒言仿佛受到鼓舞,五柄乐刀也脱手漂浮起来,随着芳妩的的音乐做出各种动作、组成各种形状。有时如游龙,有时如鱼跃,有时围绕酒言飞旋,再升空开花,而酒言自己仿佛也变成了跳动的音符!
乐刀就像是芳妩乐器军团的一部分,而酒言也是乐团的一员。酒言的表现,越发激起芳妩的兴致,她甚至花容带笑,看得场外男子各个心神荡漾……
反复试过多种不同曲风,芳妩换到了一首酒言揣摩多日,甚至为之成魔的曲子——《凤求凰》!此曲一出,酒言停下一切动作,他的反应让芳妩感觉——似乎终于把一件乐器调试到了最满意的状态!用乐器让听众们大饱耳福之后,芳妩终于一展歌喉!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ěr]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xié]颃[háng]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zī]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第一段,酒言站定没动。第二段,他跟着芳妩的节奏开始放声高唱!第三段,一对男女渐成二重唱、四手联弹!一遍唱罢,芳妩闭口专心鼓动乐器,看上去她似乎是要把主角的位置让给酒言,而后者很有默契的以深沉男声纵情歌唱。五柄乐刀在光之奏鸣的率领下直冲高空,放射出璀璨光芒!忽然张开的光幕,缤纷灿烂,酒言与穆月相处的难忘时光一一投放其上!
“曲画!”
“是曲画!”
下面一片惊呼!
场中,芳妩、酒言面对面,一弹一唱,踏着舞步,越走越近!一曲《凤求凰》已经融合到完美!芳妩正在扮演酒言的那位亲密恋人,他们以音达意、互诉衷肠、翩翩起舞……
原本是芳妩、酒言分立擂台两端,遥遥相对,彼此以音律争锋。但现在的情景……观众们的下巴落了一地!
一曲终了,芳妩忽然奏出一段金戈铁马似的激昂乐章,把所有美好情愫全部一扫而光!而那张放映一对男女热恋故事的巨大光幕,也随之化成星星点点……盛大的音乐会至此落幕,仍然沉浸在方才短暂美好时光的的人们无不扼腕叹息……
疯魔多日的酒言终于在芳妩的带领下领略了艺术的至高圣殿,他对着欢笙歌堂主深深一拜。
“多谢祖师!酒言感激不尽!”
芳妩嫣然带笑,轻启芳唇道:“不必了。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懂音律,但酒言你确实非常特别。你的灵魂会随着音律一起波动、起舞,这还是芳妩平生仅见。刚才你施展的曲画应该是因为那柄金色乐刀吧?不过你在投入全副心意时能做到这个程度,我家相公一定对你很感兴趣。办完自己的事情之后,你投到我俩门下如何?我们一定会悉心调教你这块难得又难磨的璞玉。”
“谢祖师厚爱,酒言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呵呵~那就好,我们等你回来。”那宛如能拨动灵魂之弦的话语远远飘散,芳妩已经翩然离去……酒言也和木刀等人一起离开。
直到他们都走了,下面的观众才回过神来!芳妩祖师收酒言为徒了?这是咋回事!?不过刚才那一场表演真是精彩!尤其最后那首《凤求凰》,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一行人回到金歇楼,各自落座,木刀向几人一一问话。
“酒言,你懂了?”
“似懂非懂。”
“无妨,你能用五柄宝刀把《凤求凰》演绎到这种地步,我已经对你很放心了。”
木刀转头看向穆月。
“小月,你听懂了?”
穆月刚才听到酒言开口唱《凤求凰》时就已经泪如雨下,当看到曲画上的一幕幕,更是泪崩,情绪彻底失控。直到回来,她还双目通红。靠在酒言怀里的她,重重点了下头。
“那就好。在心里不停回忆,不要忘了你现在的感受。金躩你呢?”
“我……也是似懂非懂……”
虽然在会场时,金躩一直在安慰穆月,但其实她多希望曲画中出现的是自己……
似乎是看透了金躩的想法,木刀说了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爱一个人,就要相信对方,相信彼此的感情,相信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
之后木刀转向金修、河烧。
“二位师兄,都准备齐全了吧?”
“都好了。”
“那酒言你和小月、金躩即刻出发,带上十名禁卫。”
“木刀前辈你不同行吗?”
“我……不能回去,之后的事情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去吧!去拿回属于你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