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峰心里暗叹一声,真是一副官场百态图啊,是友是敌一目了然。心中虽感喟,但是他的嘴上却是笑了,“请王爷与众位大人移步,金子都在冶炼场中,我想这时恐怕已经装箱了。”
一众官员,或乘腰舆,或坐牛车,随着武陵王司马遵的平肩舆迤逦而行。由大夏门出了宫门,一行人直接从驰道经过乐游苑,来到了蒋山附近的官家冶炼场。
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里烟尘弥漫,时时传来一股股刺鼻的怪味。
一位短打扮的中年人早已等候在栅门口,见到武陵王到来,赶紧大礼参拜,“微臣周滨拜见王爷。”
“免了。周大人,本王听说你这里有萧大人的十万黄金,可是真的?本王记得这里好久都没出产金子了,能出金子好像还是十年前的事呢。”
“禀王爷,王爷所说不假。这里的设施原先的确出不了足金,但经过微臣与一众工匠的悉心改造下,已经可以冶炼金子,且金子的纯度要比以往高了很多。这次萧大人运来的这批金矿石本身金含量就高,所以这次产金量甚足。请王爷与众位大人移步,金子现在已有大半被制成了金锭,就在坊中。”
周滨说得有板有眼,容不得众臣不信。周滨起身抬步,望了一眼萧正峰,萧正峰微微点头,刚才他之所以早朝迟到,就是因为周滨喊他过来冶炼场。
当时他看见坊中堆放在箱中的足金,他吓了一跳,凭着现有的条件,能冶炼出这样成色的金子已是难得了。萧正峰在吃惊之余,继而狂喜,只是一旁的周滨却是皱着眉头。萧正峰看他那副表情,就问他原因,原来他身为将作大匠,也负责晋军的战船建造,只是资金枯竭,战船的建造已经停工了。
萧正峰眼见周滨都能为国事操心,当时一激动,大嘴一撇,“这批金子----捐了!”周滨大喜,对着萧正峰连连作揖。可是萧正峰说完就后悔了,只是面对周滨的人畜无害,一脸真诚的表情,他捏着鼻子只好认了。
萧正峰来到朝堂之上,正好赶上刘毅联合谢家对王谧步步紧逼。萧正峰心想捐了都捐了,倒不如成就王谧,先稳住他在朝中的地位,同时也坑一下谢家。
一切都在萧正峰的预料当中,当众臣见到那一箱箱的黄金时,个个眼睛发直,就连司马遵眼角也抖了两抖。
王谧老怀大慰,他接受着来自朝臣的恭贺,仿佛这批金子真是他自家捐出来一般。刘道规直拍着萧正峰的肩头,也不说话,涨红了脸一味地只是狂拍萧正峰的肩头。
谢混的脸煞白一片,渐渐转青,十万两金子,这对自己的家族可是一笔巨资啊,这可如何是好!这个天煞的萧正峰,真是自己家族的克星。当年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就是因为他而死,没想到自己没找他麻烦,他就要置自己于死地,真是,真是……谢混突然感到喉头一甜,一股暖流涌进嘴中。
“仆射大人,仆射大人,你怎么了?”一旁有人眼尖,看见身旁的谢混不但脸色铁青,而且嘴角溢出血来。
“什么怎么着!”谢混怒道,他顺着旁人的指点抹了一把嘴角。
望着满手血污,这让谢混先是一呆,接着他整个人后仰着直直地倒了下去。幸好身旁的人眼疾手快,那人便扶着谢混边狂叫,“仆射大人,石发了。仆射大人,石发了……”
萧正峰翻了个白眼,这明明是晕血症,什么石发了,真是没文化,太可怕。
司马遵赶紧吩咐人将谢混抬到了坊外比较开阔的地带透气,众臣被谢混这事一搅扰,也无心欣赏金子了,毕竟这些都已经成了国库里的东西,而且马上就要被用去,想想也无甚留恋的。
众臣跟着司马遵陆续出了坊间,刘毅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对于谢混的晕倒他丝毫不在乎,这种世家公子死一个少一个,如果不是被现实所逼,他也不屑跟这些世家大族们结合在一起。
刘道规终于停止了拍打萧正峰的肩头,但是他又出了个疯魔的举动,就是一个劲地借钱。萧正峰被他搞烦了,答应借给他一万两银子,他才罢嘴。
何无忌在经过萧正峰的身边时,冷冷地笑了笑, “真是好手段啊。”他抛出一句话,拂袖而去,
“他怎么对我有那么深的怨气啊?”萧正峰不解,向身旁的刘道规问道。
“嗯,据我的了解,好像无忌看上了王司徒的千金,可是现如今你这样讨好他未来老丈人,你说----他要是高兴才怪呢!”刘道规嘿嘿笑道,“你说,你们两是不是命格相克啊,总是掐呢。”
“谁跟他掐,是他自不量力而已,妈妈的。”萧正峰脾气也上来了,甩了甩衣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唉,动作都是那么的一致,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刘道规摇了摇头,“喂,道成,一万两,什么时候给我啊。我想了想,反正现在建造战船的钱已经够了,你干脆将钱直接给我,我想先娶个媳妇……”
在萧正峰资金的大力支持下,历经一个半月,各式战船在四月中旬终于下了水。
其中楼船船高首宽,外观似楼。斗舰船上设有女墙,高三尺,船下开擎棹孔。船内建棚,与女墙齐。棚上又建女墙,可列兵士。女墙前后树着旗幡、金鼓,无覆被,用来指挥作战。蒙冲以生牛皮蒙背,开弩窗矛穴。以桨为动力,航速快,机动灵活……周滨看着自己的作品,激动地在岸边嚎啕大哭。
“周大人啊,真是不错不错,你这建造的楼船、斗舰跟当年孙妖道军中的装备倒是想象得很哪。”谢混如今精气抖擞,只是脸上有些灰败。他站在建康城外的长江岸边,任凭江风吹拂着衣襟,倒有一种仙人的气质。
周滨停止了哭泣,站立在一旁沉默了下来。虽然身为将作大匠,但是他对战船的建造却很陌生,由于时间紧任务急,他只好参照当年收缴的长生妖军的各种船只的建造样式模仿建造,可是他在其中是花了大量心血的。
别的不说,就是没日没夜地在船坞中监工,吃喝拉撒睡都在船坞的这番功夫,也让自己对自己感动不已,可是这谢混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让他有点尴尬。只是他是沉静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所以选择了沉默。
司马遵代皇帝,下了圣谕,正式任命刘毅为征西将军,刘道规与何无忌为副,萧正峰以黄门侍郎身份入军监督。
近万人的船队浩浩荡荡地沿着长江干线向西征伐,大军既定的行军路线,是先向江州,再攻荆州。
走了一路,萧正峰欣赏了一路。从建康出发,沿岸平沙芜林,苍茫茫一片,偶尔沙鸥震翮,引起一片水露。美景加上并不湍急的江流,将士们的心情大好,一路的行军速度也轻快了不少。船队行至雷池附近,江面陡然开阔了起来,夹岸两山不甚高,却是翠峰如矗。
“这里江面甚是开阔,如果两军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水战,倒是个好场所。”刘道规望着眼前的江面,愣愣地赞道。
萧正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刘道规别是个乌鸦嘴!就在他心里啐道的当口,一列列战舰如变戏法般就在晋军的对面出现了。战舰簇新,船上的士兵战甲更是鲜明,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刘毅面对此时此景,并未惊慌,只是叫住行船的甲士减缓船速。他喊来军士拿来地图,蹲伏着身子,向身旁的将领朗声说道:“前面就是湓口,看这架势伪楚打算是要在此处和我们晋军打一场遭遇战了,诸君以为如何?”
“要战便战,怕他作甚。”何无忌望了一眼对面的战舰,毫无顾忌地说道,“只是些外强中干的家伙而已。且不说他们现在不是我们对手,就是他们当时占据了京城又如何,当时我们义军还不是轻轻松松地拿下了京城。我看这次,我们直接发起攻击即可。”
“咦,你看,伪楚军还真是讲排场,你看当中的座舰还真是装饰得富丽堂皇啊!”萧正峰眯着眼望着对面中间的的主力战舰说道。
“那是当然,据斥候来报,这湓口的驻防将军叫何澹之,此人熟读兵书,却又好大喜功,基本上是个赵括似的人物。他凡事讲排场,我们舰队突然出现,恐怕实际上他们也还没准备好吧。我看我们不如暂时驻扎在这附近的桑落洲上,待将士歇憩够了,再与何澹之干上一场。”刘毅嫡系的一名参军说道。
“也好,虽然劳师远征,省去了许多气力,但是这万人的水军大部分只经过简单的水上军事训练,经过这么长的水上行军,想必他们也需要歇一歇了。好吧,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在附近桑落洲泊船,将养些体力。”刘毅想了想说道。
“刘将军,此事恐怕不可,敌军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这时候我们再从容不迫地想去驻扎到桑落洲,恐怕敌人会袭扰我们的大后方。我们这些水军都是新训的兵士,阵脚少乱,可是一发不可收拾啊。”何无忌深锁着眉头,发表着不同的看法。
“对,兵贵神速,我同意何将军的建议。反正双方都是出其不意,既然都没准备好,那么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打他个措手不及。”萧正峰被挤到众将的外围,但是他依旧踮着脚,大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萧大人,你只是监军,具体的军事举措,还请不好过问为好。”刘毅冷着脸说道。
“我也同意萧大人的建议。”见到萧正峰发窘,刘道规跳着脚赞成道。
“我附议。”何无忌难得一次站在了萧正峰一边。
“哼,既然两位副帅都同意的话,那就各带一部先与伪楚的水军试探着战一场吧,我随后支援。”
“这……”何无忌满脸写满了无奈。
“干!”刘道规狠狠拍着何无忌的后背说道。
“咳咳咳……”何无忌一阵咳嗽,心道这厮手劲可真大,现在这形势就如这厮的手劲,应承下来的事就得承担它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