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小院不到百米的精致阁楼之上,北陌寻一袭金丝云锦暗花蟒袍,修长挺拔的身子迎风而立,一双黑眸深邃无垠,紧紧盯着远处那狼狈忙碌的人儿,一动不动。
雨水淅沥而下,随意的落在地面上,泛起点点涟漪,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那青石玉板铺成的地面已经湿漉漉的一片。
“皇上,下雨了……”不知何时,荃公公出现在北陌寻身后,将一件披风披到北陌寻身上,顺着北陌寻的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木宝,别有深意的说道。
目光汇聚处,那单薄消瘦的人儿蹲在雨中,依然忙碌着,没有丝毫的避雨之意。
听到荃公公别有深意的话语,北陌寻傲然挺立的身子微微一僵,一双黑眸瞬间变得嗜血冰冷,“怎么,同情她?”
别以为他听不出荃公公的话中之意,哼,想要替那个女人求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量。
“皇上饶命,老奴不敢。”荃公公连忙跪了下来,朝着北陌寻求饶道。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荃公公跟了皇上半辈子,自认为是最懂皇上之人,可是近来他越来越看不懂北陌寻了。
丽妃娘娘私藏染血金簪,惹得皇上雷霆大怒,按常理来说丽妃娘娘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皇上砍的,可是皇上却一改昔日作风没有杀她,因此可以看出,丽妃娘娘在皇上心里是占着特殊地位的。
可是这几日,皇上暗地里吩咐林嬷嬷给丽妃娘娘使绊子,自己有意无意的发火怒骂惩罚丽妃娘娘,既然喜欢她,为什么又要残忍的折磨她呢。
“起来吧,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北陌寻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从口中淡淡溢出。
荃公公闻言,连忙谢过北陌寻起身,恭敬的站在北陌寻身后,一双布满沟壑的黑瞳却有意无意的瞧着那不远处的人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秋雨下个不停,再这样下去,丽妃娘娘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伤在娘娘身,痛在皇帝心,别人不知道他再清楚不过,这几天虽然皇上想法设法的折磨丽妃娘娘,可每次折磨完后又不放心偷偷的去看她,就比如现在,这又是何必呢。
北陌寻不发命令,荃公公再急也没有办法,半晌,就在荃公公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时,北陌寻出声了,“吩咐下去,今日的晚膳让那个女人做,谁也不许帮忙!”
“这……”听到北陌寻的吩咐,荃公公眉头微微一蹙,犹豫起来。
皇上这明显是在为难丽妃娘娘,一个养在后宫的妃嫔怎么可能会做膳食。
“哎……”他微微一叹,却还是领命福了福身,恭敬的退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仿佛那金蚕吐出的银丝,千锤万缕,荡漾在半空中,为那雨中的人儿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雨雾。
终于,最后一件衣服在秦木宝手中洗干净了,她来不及喘气,连忙起身奔到就近的房檐下。
发鬓散落垂下,秦木宝一头湿漉漉的秀发紧贴在额上,遮住了那双清澈的水眸,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俏脸上全是顺流而下的水线,湿透的衣衫也紧贴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阿嚏!”突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凉风,秦木宝一个没有忍住,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出声。
该死的,她不由的心里低咒一声,连忙转身就要去屋里换件衣服,那知,却被一个面带煞气的嬷嬷挡住了路。
“娘娘,皇上吩咐你去御膳房准备晚膳。”只见林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双手叉腰,面无表情的说道。
闻言,秦木宝柳眉一蹙, 淡淡的瞥了一眼林嬷嬷,脚步轻抬,就欲越过林嬷嬷向着屋内走去。
准备晚膳,哼,恐怕又是北陌寻要变着法整她吧,既然如此,她先换件衣服再说。
眼看秦木宝就要越过林嬷嬷,两人彼此擦肩之时,林嬷嬷倏然出手挡住了秦木宝,“娘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林嬷嬷,你看我这身衣服都湿透了,如果感染了风寒,你让我怎么给皇上去做御膳,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秦木宝本来全身湿透难耐,这会又被林嬷嬷拦了下来,满腔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爆发了出来。
一语抛下,她再也不看林嬷嬷一眼,素手骤抬直接打掉林嬷嬷拦着她的手臂,快速消失在了走廊处,徒留林嬷嬷一人错愕的僵在原地。
她是皇上的乳娘,就算是皇后娘娘见了她也得礼让几分,可是这丽妃娘娘居然敢……敢如此待她,她就不怕她向皇上告状吗?
好半天,林嬷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秦木宝消失的方向,她布满皱纹的黑瞳微微蹙起,眼底一抹复杂一闪而过。
祈宣殿内,北陌寻慵懒邪魅的躺在金丝软榻上,眼眸微阖,也许是琉璃灯光的原因,此刻的他没有了平日的嗜血冰冷,周身隐隐约约散发着一丝慵懒邪魅的气息。
殿内寂静,能够清晰的听到外面雨丝溅起的嘀嗒声,一群宫女低拉着脑袋,恭敬的站在两边,仿佛几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生怕一个微小的动作惹的北陌寻勃然大怒。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嬷嬷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排排的宫女端着青玉方盘,“皇上,晚膳好了。”
闻言,北陌寻悠悠的睁开了犀利的黑眸,视线扫过那些正摆放晚膳的宫女,微蹙眉头,“那个女人呢?”
听到北陌寻冰冷的质问声,林嬷嬷摆放菜肴的手微顿,“皇上,娘娘说,还有一个菜肴她未做好,待会就端过来。”
“哼,这些真是她做的?”北陌寻翻然起身,几步跨到檀木桌椅边,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意外的挑了挑眉。
对于秦木宝会厨艺这件事,其实北陌寻早就知道,而且也品尝过,但是他没有想到,秦木宝的厨艺居然如此高超,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如此色香味俱佳的一桌食物。
“回皇上,这些确实是娘娘一个人做的,老奴一直在旁边看着呢,没有人帮忙。”林嬷嬷瞥了一眼那满桌的美味佳肴,朝着北陌寻恭敬的回答道,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那眼底却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欣慰。
原本她以为,一个养在后宫的妃嫔怎么会下厨,但让她惊讶,至始至终,秦木宝都一声不吭,一个人默默的穿梭在御膳房中。
当那一盘盘的精致菜肴摆在她的面前时,她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丽妃娘娘绝不能跟别的妃嫔相提并论,这也让林嬷嬷心中改变了对秦木宝的看法。
“嗯,好香的味道,皇上表哥你在吃什么呀?”北陌寻刚提筷夹起一块猴头蘑扒鱼翅,一道娇柔妩媚的声音突然从殿门口传了进来,让他生生的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只见水如眼身着一袭淡绿色清萝纱裙,头插一根淡绿色步摇,在青鸢的搀扶下,迈着婀娜步伐,一扭一扭的走了进来。
看到那满桌的精致菜肴,她意外的一挑秀眉,随即走到北陌寻面前,福了福声,“皇上表哥,你都几天没有来看烟儿了,烟儿好想你。”
嗲声嗲气的声音带着几丝特有的撒娇之意,让在场的众人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水如烟却浑然不知。
“起来吧!”面对水如烟的嗲媚,北陌寻看都不看一眼,放下手中的玉筷,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则会发现,北陌寻那双嗜血冰冷的黑眸中蕴蓄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温怒。
显然,水如烟的到来,影响了他的食欲。
听到北陌寻的声音,水如烟眼中闪过一喜,她快速站起了身,一双水眸瞥过桌上的佳肴,计上心头,“皇上表哥,烟儿还没有用晚膳,可不可以……”
水如烟欲言又止,一双水眸直勾勾的盯着北陌寻,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被水如烟那道灼热的目光盯上,北陌寻一阵不适,他横眉紧皱,抬起看向水如烟,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在看到门口那缓缓走来的人儿时戛然而止。
“既然没有用晚膳,那烟儿就跟朕一起吧!”语罢,北陌寻还体贴的替水如烟夹了一些看起来特别可口的食物。
前后反差,让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大跌眼镜,皇上这是被鬼俯身了吗,这转变的态度也太快了吧。
见此情景,水如烟受宠若惊,一张俏脸心花怒放,看向北陌寻的目光也变得勾魂摄魄。
秦木宝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含情脉脉的一幕,水如烟含羞欲滴的望着北陌寻,北陌寻宠腻的回以望之。
看到这一幕,秦木宝只觉得心好像针扎了般,一阵抽疼,但马上她就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她发誓,虽然她很不想打扰眼前的两人,但还不得不打扰,几番纠结之下,秦木宝终于硬着头皮,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