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的意识渐渐复苏过来,脸色苍白地挣扎着爬起来,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
这是一个黑暗的密室,空旷而冷寂,刺骨的寒风“呼呼”地从铁门的缝隙中灌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彻骨的寒。
整个密室里,似乎除了他身下行军用的折叠床以外,空荡荡的再无一物,至少梁晨并没看到。
鲜血的腥味让他一直未进食的胃痉挛起来,说起来,这种在那时的疯狂厮杀中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的血,总之黑甲战士是不可能有血这种东西存在的。
梁晨试着活动身体从床上站起身来,却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根神经传来的尖锐刺痛感,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
他剧烈地喘息,身体不敢再移动丝毫,只好身体僵直着静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千针刺入体内一般的痛苦。
就在这时,密室的铁门被打开了,和煦的阳光照了进来。
梁晨立刻闭上眼睛,以防被强光刺伤,同时深呼吸,以便吸入更多来自外界的新鲜空气。新鲜的空气对于这个封闭起来的狭小空间来说很难得,所以在铁门被打开的时候要大口地呼吸,这能帮助他在痛苦中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一阵沉着有力的脚步声逐渐地靠近梁晨,甚至那个脚步声的主人还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使得他的呼吸声是那么的压抑。
梁晨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地躺在折叠床上,侧耳听着那人脚步声的变化。
见梁晨并没有什么反应,那身影转过身快步走到门前,抬起头向外面扫视一圈,确定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这才将铁门重新合拢。
黑暗又一次笼罩了这个狭小的密室空间,那个人迈步走过去,坐在梁晨的身边,一动也不动。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得清两个人极为接近的心跳声。
“行了,别演了。”密室里亮起了一道明亮的小火苗,尽管微小,却将马斯顿的脸映的通亮。此刻,这个强壮的欧洲男人身着一袭白色劲装,却没戴任何臂章或者肩章,显得英武了些许。
他伸出双指夹起嘴里叼着的雪茄,双眸中涌动着刀锋般的锐气,注视着假装昏迷的梁晨道:“既然已经醒了,就不必再装死了,我没耐心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哦?”梁晨睁开双眼,脸上绽出漂亮但没有温度的笑容。“那么……现在,你要对你的救命恩人怎么样呢?”
“当然是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马斯顿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凶狠,“你看起来很快活啊,小怪物。”
“如果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梁晨冷笑一声,“那你可以滚了。”
马斯顿眉头一蹙,夹着雪茄的手指轻轻哆嗦一下,眼中杀机毕露。
“那你是想死咯?”
梁晨沉默了片刻:“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你太过危险。我们已经为你检查了身体,你的情况很糟糕。如果不是你作为人类的体征还存在着,我们甚至在怀疑你是机械族。我们现在初步掌握了这个军事基地,对于你这种潜在的危险因素,我们不能冒险。”
梁晨点了点头,跟马斯顿说话让他很舒服,不用多说废话,就可以知道他想要了解的。
“你的神经受到了严重的损伤。”马斯顿遗憾地叹息一声,“我们已经听过王立明关于你做出的报告,对你很有利。以你的实力,你本可以成为最伟大的机甲骑士。不过,现在就不好说了,你和金属同化的诡异状态,让你的神经系统受损很严重,没当场暴毙已经是万幸了。”
“成为最出色的机甲骑士?别忘了我可是个危险的怪物。” 梁晨苦笑道。
“哈哈。”马斯顿爽朗地笑了一声,“外面有个姑娘想要见你。我在外面等候,有趣的小怪物,我想你不会对一个姑娘做什么野蛮的行径吧。” 马斯顿调笑道,轻轻地退出了密室。
“当然不会。”梁晨翻了翻白眼,侧过头对着马斯顿的背影喊道。
“不一定哦……”门开了,阳光照在了马斯顿那挂着诡异笑容的脸上。在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地闪身进了密室里,将门关好。
一个拿着蜡烛的少女就站在密室的中间,默默地注视着梁晨,和他四目相对。
蜡烛昏暗的光芒让她仿佛笼罩在一层光里,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烛光里里被照成淡淡的金色。
梁晨呆愣愣地看着面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米雪,目光中多了些许的迷惘和惊慌,但更多的还是浓烈的喜悦。
米雪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仿佛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你好些了吗?”米雪怯怯地对梁晨说道。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突然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之中,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蜡烛被一个有力的身体撞翻在地,房间里再次归于黑暗之中。
梁晨微冷的舌滑入她的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他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米雪,拥抱着他午夜梦回间千般思念的那个女孩。
这一瞬间的悸动,使他们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米雪仿佛被融化一般,浑身颤抖着,在他充满情意的吻里渐渐迷失。那一瞬间的幸福感几乎让她落下眼泪,幸福的眼泪。
一直以来,她的目光都始终跟随在梁晨的身后,默默注视着梁晨,看着这个孤独得让人心疼的男孩呢一举一动。可能是青春期的懵懂,也可能是对梁晨的崇拜,她感觉自己可能已经喜欢上这个雨天孤身一人在街道上恣意奔跑,在夜幕降临以后像机器一般反反复复地投球捡球的少年了。
米雪以为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交集,因为他的目光始终那样冰冷,那样游离,那样的悲楚,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从来未对视过。
可他却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如骑士般降临,守护着自己,让她已经决定逐步淡忘他的心再次火热起来。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最美好也最可悲的缘分,就是你爱着我,却不知道我也爱着你。
唇分,两个少年粗重地喘息着,在黑暗里静默着紧紧相拥。
就在米雪沉浸在无限的幻想,无尽的甜蜜时,梁晨梦呓般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丽雅,我终于找到你了……不要离开我。”
米雪的身体僵住了,梁晨的话,让她如坠冰窟,苦笑着从梁晨的怀里挣脱出来。
米雪沉默了很久,笑了,“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说着,将掉在地上的蜡烛捡了起来,重新点亮,露出了眼角微湿的美丽容颜。
梁晨早已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心仿佛沉入谷底。
不!这不是真的!
认错人了……那也就是说,我的丽雅并没有回到我身边?
梁晨的心,瞬间仿佛被利剑贯串一般,内心的痛苦,已经超越了神经承受着的剧痛,令他仿佛已经无法呼吸。
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米雪神色挣扎着对他伸出一根手指,然后瞬间便缩了回去。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那有些压抑的平静。
梁晨苦涩的自言自语道:“五年,整整五年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捉弄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你们难道不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吗!!你不是我的丽雅,不是!”
“你的意思就是,你眼睛瞎,认错人了就理直气壮了?”米雪冷冷地说道。“我不是你的丽雅,怪我咯?没想到你这个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尊重!”
“嗯?”梁晨被她的话从回忆与痛苦中惊醒。看着那和丽雅一模一样的容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的痛苦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些许。
可是……她不是丽雅。如果是,该多好啊……
“是,我承认我是喜欢你。”米雪咬着牙死死地瞪着梁晨,薄薄的樱唇隐隐被她抿出鲜血出来。“你在危难时刻不顾一切地保护我,我很感激。我并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把我误会成了谁。不过我想告诉你,我叫米雪。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米雪。如果你想让我成为某个人的替代品,对不起,恕不奉陪。”
“我……”梁晨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有生以来,他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情。问题是,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啊!
“那个,米雪同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想说,你从小一直都住在S市吗?有没有……有没有如果别的,别的地方……”
米雪此刻的眼神是那么的酸楚,梁晨看到的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又仿佛被揪住一样,无端的心酸……
“没有。”米雪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瞳光黯淡。“我来这里,是想和你道谢,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米雪说完后,却并没有离开。两个人久久地对视,都是漆黑的眼睛,都默无表情。
“我是个孤儿。”米雪站起身来,带起一丝淡淡的幽香,“不过,我是从罗克欧斯孤儿院被送来的,十五岁那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家世……”
“别说了。”梁晨打断了米雪的话,身体艰难而僵硬地一点一点移动着,走到了米雪的面前,对她伸出一只手。尽管他的脸色苍白,却挂着温暖的微笑,笑得那么开心。
“米雪同学,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梁晨,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梁晨目光灼灼地看着一脸错愕的米雪,笑意更浓了几分。
罗克欧斯,承载了他们太多的记忆。
他们分离的那一年,也是十五岁。她是个孤儿,他也是个孤儿。
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更不可能有容貌神态和声音完全相同的人。
梁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尽管那无时无刻不在痉挛着的神经让他苦不堪言,可是对他而言,同孤独相比,那又算得上什么?
跌跌撞撞,她又回到他的身旁。
丽雅的记忆不再,那又怎样?梁晨坚信自己一定可以让她恢复过来的。
“嗯嗯,你好。”米雪歪着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伸出纤细的手臂和他握了握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梁晨前后态度变得相差如此之大,不过能和这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成为朋友,对于她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嗡!!”
忽然,一阵剧烈的颤抖从四面八方传来。
梁晨和米雪疑惑地环顾着四周不断震动的墙壁,彼此对视一眼后,梁晨挡在了米雪的身前,走到了铁门的位置将耳朵贴在那里,想听听这声音是不是从外界传来的。
可刚要听,铁门便被缓缓地打开了。马斯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打扰了。不过我想,你应该离开这里了。机械族大军已经找到了这里,你应该回到防空洞中去。”
他这话是对着米雪说的,一旁的梁晨完全被他忽视。
“那……他怎么办?”米雪指了指梁晨,焦急地说道。
“这个,您就不需要管了。”马斯顿拱了拱手,“请离开吧。”
米雪满脸担忧地看了看梁晨,咬了咬红唇,想要对他说什么,可门却再一次被马斯顿给关严了。而且这一次,除了铁门上的门锁,马斯顿又在外面扣上了三重铁锁。
“你这是什么意思!”米雪愤怒地看着马斯顿,“你知不知道他会被憋死的!”
“不会的。”马斯顿冷冷地看着铁门,“我们即将和机械族开启战斗。我们是不放心让一个可能是机械族奸细的人随意出入的。那是对骑士们生命的亵渎。”
“你……”米雪眉头一挑,又要和马斯顿说些什么,却被马斯顿一个手刀斩在脖颈上,扛在了后背上快步离去。“奶奶的,这女人事怎么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