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不醉》（六）
作者：青驹破夜色
我抄起电话，拨通了郝自卫的号码。
“我靠，南宫轩！你转性了，这才早上10点钟……”
郝自卫显然是还没睡醒，对于我们这种作家来说，中午之前的时间，一般都在睡梦中。
“靠，听我说……”
我粗暴地打断他，一股脑地把梦中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电话另一头，一片沉默，貌似他在思索，又像是睡着了。就在我最后一丝耐心也即将失去的时候，郝自卫突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买PS4主机了？！”
靠！我简直哭笑不得。知己啊知己，想必郝自卫第一时间想到的，和我一样，都是《寂静岭》这款主机游戏。
我正准备发作，郝自卫却神秘兮兮地接着说。
“看新闻没有，国行PS4要上市了，锁服不锁区……”
“什么叫锁服不锁区？”
“就是说，光盘的话，随意玩，没限制的，就是不能上国外的服务器……”
这让我很惊讶，的确，这里是天朝，在严格的审查制度下，索尼堪称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我不由地在心底狂吼一声：索尼大法好！
“哇靠，那咱是不是应该支持国行，来个信仰充值啊？”
我的声音兴奋起来。
“必须的！妥妥，必须的！”
郝自卫的声音也兴奋起来，困意瞬间被一扫而光，他满血复活了。
“首发价格多少啊？”
“应该是2899吧，标准500G硬盘版，不带支架和摄像头的，好像两款游戏任选一吧……”
靠谱！我心里想着。我的银行账户，刚刚收到老爸的3000元转账，如果我愿意坚持吃一个月泡面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话说回来，老爷们儿吃那么好干吗啊，什么年纪了，又不长身体。
我开始和郝自卫详细讨论购机的细节，当然，我至少需要在额外购买两个手柄……
三天后，快递员带着一个大盒子上门，到货了。在我接过快递的那个刹那，简直要热泪盈眶。不知道是谁说的，钱，本身并不能提升你的幸福感，而用钱购物，会让你感觉很幸福。这一刻，我完全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精辟。虽然这代价有点大，从今天开始后的一个月，我只能靠吃泡面为生了……
我踌躇满志地准备拆包，突然想起了最好的朋友，杨伟和郝自卫。在这种人生的重要时刻，怎能无人和我分享？我抄起电话，扯着嗓子宣布了到货的消息。仅仅用了不到10分钟，这俩熊孩子便裹着寒风，以光速到达了我家门口。
兴奋的神情，尽显在我们脸上。正午的阳光，从脏乎乎的玻璃窗外射进来。在我租来的小房间内，三个男人盯着那个快递包裹，心潮澎湃，垂涎欲滴，就像三只看见了骨头的，狗。
在杨伟和郝自卫的注目下，我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剖开包裹，像严肃地剖开一具新鲜地尸体。开打包装，黑色的主机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它方方正正的，棱角分明，俯视下去，就像一具黑棺材。
“大菠萝3！！”
郝自卫一声惊呼，兴奋地摇晃着杨伟的肩膀。
“妥妥的，最大支持4人同屏，让我们开撸吧，熊孩子们！”
我激动地喊着。
杨伟在我后背重重拍了一下。
“仨手柄？！南宫轩，够意思！绝对够意思！”
像黑棺材一样的主机，被连接在电视上，伴随着开机，蓝色的呼吸灯也被瞬间点亮，仿佛这口棺材，活了过来。
在职业选择界面，我照例选择了魔法师；杨伟选择了MT的野蛮人；而郝自卫，选择了双手持弓的猎魔者。这三个角色的组合很和谐，有MT有MC，完全不用为了伤害输出的DPS担心。
伴随着压抑地开场动画，我们组队进入了一个潮湿、阴暗的洞穴。黑暗中，洞穴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声，让人紧张起来。我盯着屏幕上的三个游戏角色，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头，莫名地抽疼了一下……
5个小时后，在肚子咕咕作响的抗议声中，我恋恋不舍地按下了暂停键。
“吃饭吃饭，再不吃饭，要出人命了……”
看着郝自卫和杨伟那意犹未尽的神情，我贱兮兮地说道。
“嘿嘿，兄弟们，我现在可是一文不值了，你俩是不是得表示表示，这顿饭……”
“靠！算我的，走，兰州拉面！”
郝自卫大包大揽，貌似出了多大的血。
“我呸！”
我没好气地说道。
“兰州拉面？一个原装手柄小400，你个熊孩子竟然这么没良心……”
“嘿嘿……”
杨伟说话了。
“我来请，全聚德，烤鸭地干活……”
“还是伟哥场面儿啊，哎，我怎么看着你脸色有点发蓝啊……”
杨伟大笑起来，狠狠地捶了郝自卫一拳。
在第二只烤鸭上来的时候，第一只烤鸭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不用说薄面饼，甚至连桌上的葱丝和酱料都被吃光了。杨伟端着杯子，有些眼晕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我和郝自卫，感叹地说。
“真是吃自己伤心流泪，吃别人汗流浃背啊……”
“伟哥”
我端起杯子，努力地把嘴中的烤鸭迅速咽下，被咽的不轻。
“走一个，郝自卫，来，一起！靠，别吃了，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吃饱了的我，顿觉口中干渴，酒，刚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转眼间，四瓶扳倒井被喝光。郝自卫拉着正准备继续要酒的我，大着舌头说。
“轩哥……千……千万别要了，再喝……再喝我得挂这里了……”
杨伟却上了酒疯，他的舌头比郝自卫还大。
“小……小轩子，要……要……要，继……继续喝，什么都没了，就……就是……有……有……有……钱……”
我心里暗笑，这么快就完蛋了？算了，我可没有背两个死猪回家的兴趣。我们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家走。风有些冷，我不由竖起了衣领。郝自卫和杨伟却还处于高度兴奋状态，杨伟开始大声地哼唱一首老歌。郝自卫在喃喃自语着什么，语速很快，就像给杨伟伴奏的RAP。我在不成调的歌声中，扶着东倒西歪的两人，开始感叹，这就是人生。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
漫漫的黄沙掠过
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
报以两声长啸
不为别的
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11点了。我脱掉鞋子，疲惫地躺在床上，这两只死猪，耗费了我无穷的体力。床头桌上的笔记本，还亮着呼吸灯，黑暗中，就像一只诡异的眼睛。
我不想动，就想这样睡过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甚至连游戏都没有心思去玩，我感觉很困，很倦。但我身体，貌似违背了我的意志，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依然没有睡着。
“靠！”
我狠狠地骂了一句，起身打开了笔记本。
一个就在刚才构思好的故事，已经酝酿完成。它正在我的身体中蠢蠢欲动，寻找着出口。那感觉，像极了犯了烟瘾的人，迫切地需要尼古丁。如果不把它写出来，我估计，自己会疯掉。
这是一个关于宿命的故事，很阴暗。我在笔记本键盘上打字如飞。这台笔记本，算是我的心爱之物。虽然它已经陪伴了我整整四年，掉漆和磕碰已经遍布了它的全身，让它看起来，像一个沧桑的老人。电池的寿命早已经用尽，如果不插电源，它甚至连10分钟都支持不了。但我却依然喜欢它，这种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它用起来顺手，可能还参杂着感情的因素。随着年龄的增大，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起来，虽然我从来不愿意承认这种变化。
凌晨3点，我终于完成了这篇小说。我看着字数统计：32990字。我疲惫地搓着脸，和以往一样，我并没有多少成就感。头，开始不堪重负地嗡嗡作响起来，我强打精神，又强迫自己读了一遍。心中祈祷着，能把这个故事记在脑子里。虽然无数的事实证明，这样做，丝毫没有用处。按照惯例，明天醒来后，这32990字，将会变成一文不值的乱码。而关于这个故事，也会像宇宙黑洞那样，永远消失在我记忆中。
我躺在床上，终于进入了，早就想进入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