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在河中轻轻地划动,林远山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川湘,微风吹过,引得他的衣摆轻舞飞扬。
“你在看什么?”船仓里忽然传来声音,林远山轻轻一笑,缓缓踱入仓内:“看山,看水,快要走了,怎能不多看几眼。”
仓内一人桌前端坐,不是苏幕青是谁,他举酒相贺:“林大人此去必青云直上,幕青祝林大人前程似锦”
“哈哈,你我多年朋友,倒同我客气起来了。”林远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反正就在这官场沉浮了,倒是你,老爷子此次大寿,你定是要回去了?”
“不回去是不行了。”苏幕青端起酒杯,看着杯中倒影的湖光山色,沉吟道:“老爷子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趁机讨个好,争一争,我们这一房就彻底被人踩在脚下了。”
“我真为你不值,”林远山在他对面坐下,自饮了一杯,“这些年你殚心竭虑,为他们挣了不少,可就因为你是庶子,受了多少委屈。”
“我只求心安罢了,倒是我娘,这许多年了,她还是看不透,还要去争,若不是为她,天下之大,我一个人总有个去处。”
“你也别担心,说句不敬的话,老爷子也没几年了,等老爷子事完了,定然是要分家的,到时,你就是为自己而活了。可惜,没请动蜀山掌门,否则”
“我本就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尽人事罢了。”苏幕青微微一笑,“而且我自有法宝,不怕老爷子不高兴”
“喔,是何宝贝?”林远山来了兴致,凑了过来。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漏”
“你这小子,哈哈哈哈”
爽朗地笑声洒在河面上,惊起几只水鸟,轻掠过水面飞远了。
过了两天,小虎子就把厚厚地被子和一套棉衣棉裤送了过来,川湘摸着松软厚实,针脚紧密的衣服和被子,眼睛又有些发酸,但她强忍着酸楚,数了100个钱塞给小虎,小虎推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拿了50文钱走了。
川湘铺好新被子,再次把挣钱之事提上了议事日程。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和旁敲侧击,她了解到,因为醉仙楼不设早市,所以张总管和华叔一般巳时(相当于现在的9点到11点,)初到酒楼,只要在他们来之前出现在酒楼,之前在做什么,他们一般是不会管的,所以楼中很多人就用这个宝贵的时间出去挣点儿外块。
只是川湘现在才十岁多一点儿的身子,出去能做什么呢?
经过中午的忙乱,大家都四散在厨房歇口气,只有小柳还在一边哼哼唧唧地洗着碗碟,川湘看了看不远处张总管在闭目小憩,连忙端了一杯茶送到大明师傅那:“师傅,累吧,我给你捶捶”说完,手就在大明师傅肩上上下捶动起来。
大明师傅美美地享受了一会儿,笑道:“你这小子也学滑头了,有什么事就说吧。你也一直没停手,就不要捶了,休息一下。”
“师傅你可冤枉我了,我是真心给师傅解解乏的。”川湘又捶了一会儿,才凑到大明师傅跟前,“师傅,冬天也要来了,我…”
“你这小子,”大明师傅慈爱地摸了一下川湘地头,“我听小虎子说了,有难处怎么不同师傅,同张总管说啊。”
“大家也都不富裕。”川湘低头小声说,“我想早上也出去赚一点儿钱,免得想添置什么东西都困难。不知师傅…”
“唉”大明师傅叹了口气,“那天听了你的事我就去帮忙打听了,冬天要到了,那些个行商都要回家过年,各处饭庄酒肆只有减人的,没有添人的。你且熬过这个冬天,开春了就好了。”
说着,他又摸了摸川湘身上的衣服,笑道:“我那臭小子有几件旧衣,你要不嫌弃,我让娃他娘整治一下,给你拿来。”
“这…这怎么行呢,师傅,我…”
“师徒两个在说什么梯已话呢。”张总管的大嗓门响起,引得厨房众人都向这儿看过来。
“没,就是在向师傅请教几个问题。”川湘强笑了一下,起身向汤锅走去。
大明师傅的消息可以说给了川湘当头一棒,川湘一边有些沮丧地继续思索赚钱之道,一边闷头熬着骨头汤。巴掌大的骨头在大汤锅里上下翻滚,好似童儿在嬉戏。奶白地浓汤吐出阵阵鲜香,让人不禁食指大动,“这样好的汤,用来下馄饨最好不过了。”川湘不由自语到,“咦?”她猛地一惊,“馄饨好像在街上没见到也。”
这段时间,她经常看到东来北往的客人,难道这些人里面就没有喜欢吃面食的吗?
川湘的小脑袋顿时动了起来,要是可以摆一个小摊,专门卖饺子,馄饨这样的面食,吃的人估计不少,不说东来北往的行商,就是本地人,来尝个鲜,也有不少赚头。
只是,川湘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紧的秋风叹了口气,天越来越冷了,谁耐烦在没遮没盖地摊子上吃东西?川湘只得把这个计划放在明年了。
正想着,小虎子忽然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张…总管,外面,外面来了一个不讲理的客人。”
“什么”张总管一下子跃了起来,全身的肥肉随之抖了一抖,“不会又吃死人的吧”旁边地二明惊道。
就听一大嗓门在嚷嚷:“你们醉仙楼是不是欺负人啊,我就想吃个面片,你们还推三阻四的。我胡老三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酒楼。”
“这位客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张总管有些讨好的声音传来,“本店炒菜炖汤是应有尽有,不过没有专门的面食师傅,所以客官…”
“少废话,天天吃这些菜都腻味了,老子今天就搀一口面片,快去做。”
川湘躲在楼梯边偷偷看了一眼,不禁吐了吐舌头,好一个彪形大汉,一脸络腮胡子,双眼如炬,正不耐烦地盯着张总管,张总管有苦说不出,正还要劝,与彪形大汉同桌的蓝衣公子“啪”地砸下一个元宝,似笑非笑地说:“胡公子可是我的贵客,招待好了,这锭银子就是你们的,招待不好…少得不这‘江南十大名楼’的牌子就要摘了。”
“你…”张主管脸涨得通红,两手握得紧紧的,就要上前,华叔连忙拦在了他前面,笑道:“两位看得起我们这小店,我们定当尽力,请两位稍等片刻。”说罢,不由分说,把张总管拉到了后面。
“欺人太甚”张总管回了厨房,气得嘴直哆嗦,“王明舟这王八羔子,明的斗不过我家少爷,就来这儿捣乱,真是太过份了。”
“好了,好了”华叔紧皱眉头,但方寸未乱,“你们快出去,不拘哪儿,请个面点师傅,把这两瘟神打发走就行了。”
几个厨子都愣了:“华叔,这苏州会做面点的师傅本来就少,这面片又是听都没听过的,这一时半会,我们去哪儿找会做的啊。”
“这…”
川湘虽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但心里已是激动万分了,机会啊,机会就这样砸在她身上了,要知道,她老妈就是一陕西人,阴差阳错嫁到了广州,可还是心心念念各色陕西面食,不但不时在家露一手,所以,什么面片,麻什都难不倒她。她连忙跑到华叔面前,笑道:“面食我倒是会一点儿,要不我试试?”
“真的,哎呀,川湘,你可真是块宝啊”张总管一下子抓过川湘地手,痛得川湘直咧嘴。
“张小子,你轻点儿,”华叔轻呵一声,然后看向川湘,“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川湘,你去做这面片,小虎子,你出去找少爷,以防万一。”
“您就放心吧”川湘把袖子往上一扯,麻利地兜起面粉揉好,切成短条,再在锅中倒入熬好的骨头汤,将厨房现成的几样蔬菜和肉食切细丢到汤里煮,等到汤再次翻滚,只见川湘两手如翻花一般,一手拿切好的面条,一手揪面,方形的面片如片片蝴蝶从她手中飞出,落进乳白色地浓汤里。
等到川湘把一碗香喷喷地面片放在那彪形大汉面前,大汉两个铜铃大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真的是面片,没想到江南居然有人会做,果然是人杰地灵啊。”他美美地吃了一口,叫到,“不错,不错,再辣一点儿就更痛快了。”
川湘一听,连忙拿出自己用朝天椒熬的辣油,殷勤地放在桌上:“这位客官要不试试我们醉仙楼独家地辣油,只放少许,就辣得不得了呢”
“真的?”胡老三撒了一些辣油在面上,又吃了一口,顿时辣得直吸气,“痛快,痛快,”他狠狠拍了两下蓝衣公子,“王老弟,你不厚道啊,有这么好的酒楼怎么不早带我来呢?”
王明舟疼得暗自抽了一口冷气,但无法表露,只得陪笑道:“这不就特意带你来了吗吃得可好”
“好,好”胡老三把最后一点儿面汤灌到口里,啪了啪肚子笑道:“痛快啊,厨子呢,让他出来,我要重重赏他。”
“这…”川湘看了一眼张总管,可张总管没什么表示,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客官,这面片是我做的。”
“你?”胡老三惊异地上下打量着川湘,“不可能,这面片捏得又匀称又劲道,没个近十年功力是不可能的。”
她正在踌躇,忽然被人拉到了身后,一个声音在她上面响起:“想必这位就是胡家三公子了。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