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
还会有下次么?
天明的时候莹莹的人洗漱完毕,也不见楼上最末间那房里的人出来,莹莹想要敲敲房门看看,杜松鹤只道,“难得夫人睡得这么踏实,就让她再好好睡睡吧,娈芝已经找回来了,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莹莹也便不去打扰。
用早饭的时候,王凌枫兴冲冲的端了清粥小菜出来,乐呵呵的便道,“有口福了有口福了!难得宗政公子来了兴致做了些小菜,我们可要好好尝尝~呐,你们可不要小看了这几碟小菜,单说这道霜花落吧,这可是宗政兄取了最鲜的野菜嫩芽,焯水,提味,再加了他秘制的调料精心调制而成,我以前吃过一次便忘不了了,大家待会儿也别客气。觉得好吃了,以后便都和我一起去催他不做,我一个人唤他不动,我们一群人他总要去做了吧。”
邢漠蝉便道,“哟,这么一说倒真是难得,我邢漠蝉可有口福了。”
莹莹在楼上瞧见,转身便要去唤傅秋芳,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声。
莹莹心中诧异,“娘亲就算是累极了也不会睡这么晚啊。”
莹莹心觉不妥,推门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傅秋芳的身影。
“娘呢?!”莹莹慌得跑下楼去,“你们今天可有谁看见我娘?”
众人都只摇头道不知,又扮成行脚商的郁娈芝连仪态也顾不得了,“怎么,娘不见了么?”
江子杌已经上楼找寻了个遍,就是没见着傅秋芳的人影。
傅秋芳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四更天的时候,傅秋芳就已经拎出了早已收好放在床下的包裹,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傅秋芳趁着星月离开了祥荣客栈,沿着一条小道走去,她的目的很明确,她是要找一个人,一个故人。那故人同她约好了,在必要的时候,可是去那里找她。
森森的柏木,间或传来几声杜鹃的㖒叫,伴着萧萧冷风,傅秋芳情不自禁的打了两个哆嗦,借着月光,傅秋芳看见一道铁青的山石崖壁。
“是这儿了。”傅秋芳喃喃,疾步走进前去,傅秋芳开始找寻记忆中那人讲的,灌木丛中掩着的洞口。
未几,果然被她寻到,这洞穴入口刚好有一人之高,傅秋芳略略弯腰进去,山洞里黑得很,静悄悄的,也听不见什么声音,越走得深了,便越看不真切。
傅秋芳心里有点怕,手忙脚乱的去掏火折子,她很想看清前面究竟有什么,可是忙忙乱乱中,那火折子竟然跌了出去。
“是谁?”山洞里传来人声,旋即又道,“是傅大妹子么?”
“是我。”听到人声,傅秋芳总算安心了许多,摸索着朝里走去,里面那人已经挑了明火寻将过来。
火把的照耀下,那人披散着一头白发,面色皱皱巴巴惨白一片,对着傅秋芳咧着嘴笑,“傅大妹子,我只当你不会来了,其实你要是不来还要好些,你若来了,便真是那病症再也瞒不住了……”
傅秋芳却没理会。
她有些惊诧。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你……怎么成了这样?”傅秋芳哆哆嗦嗦的走了过去,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那人苦笑一声,“没有了那十八个童子,我还能靠什么来维持我这余生么?不过是靠这些丸药吊着口气罢了。”
山洞里住的那人正是许三娘。
许三娘自从上次在祥荣客栈一事后,便一直等在这山洞里。她是用毒高手,不怕蛇虫鼠蚁,她只是在等,等自己余下的时日燃尽。等那外面传来的那些有关于王于兴和王凌枫的消息,明里不能相认相守,自己在暗地里默默地看着,也就够了。
当然,她也在等,等那或许会到来的傅秋芳。
前一年许三娘游历四方,路过泠风岭,和傅秋芳有过一面之缘,那一次,许三娘便发现了傅秋芳身上的病症。
毒者,也是医者。
她看的出来。
“你这是败血之症,如此下去不能长久,我这里有些草药你且吃吃看吧。若是有那份机缘,还是能够再偷上十载光阴的。”
可是再次相见的时候,傅秋芳的气色却并不见好。然而这次相见接触的时间实在太短,许三娘也只悄悄告诉她,“必要的时候,就来那山洞找我吧。”
她知道,她那病情定是不愿让她的孩子知道的,若让王于兴看诊甚是不便,反正自己也不会离开,何不就做了这个人情,也算还了身上的一分业债。
“父母心,古今同,我们可算是天涯沦落人了。”许三娘苦笑道,“不过傅大妹子,你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傅秋芳卸下包袱道,“我来了,就不走了。”
“不走了?”许三娘愣了一下。
“我的病症王先生已经知道了,他也为我看过,虽然没有明说,我也明白,我是活不长了。”傅秋芳道。
许三娘心中一跳,忙拉过傅秋芳的手来把脉一番,良久又缓缓放下,“呵,我竟是没有想到,我这最后的一段路还有人来陪我了。也不知我们究竟是谁先走一步……也好,在这个地方,我可以看我的枫儿,你也可以看你的莹莹。只是傅大妹子,当初在泠风岭上我应承你的,要帮你寻那小女儿的事,我却是做不到了。”
“难为你你倒还记得真切。”傅秋芳道,“我那小女儿如今已经找到了。如今我就是不想他们伤心难过才来找你的,如此,他们心里便会总觉得我还是活着的,也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许三娘道。
许三娘慢慢把垫着的草席薄毯分给傅秋芳一半,傅秋芳便问她,“我倒也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王凌枫的母亲。我看王凌枫那孩子踏实懂事,是个极好的孩子,你如何舍得撇下他,不去认他呢?”
许三娘便笑了,“我说傅大妹子,你觉得我眼下又哪里去找是八个童子童女来救我的姓名呢?那不是又要害人?既然十多年我都撇下了,我也没必要在我将死的时候去找到他,让他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