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苑看出来,时竫一连几日不高兴,可他却不发一语。
江苑不知道,婆婆在时竫面前的唠叨,已经对时竫有了些许影响。
其实,时竫对江苑这次帮钟伟进老文公司,多少有点不开心。但是他又说不出个,让自己不痛快不舒服的理由,憋闷在心里,江苑都觉察到了。
晚上,时竫和婆婆在她的房间聊到很晚,不知道娘儿两个有什么话说,要聊到深夜。
江苑困倦得很,但是依然等着时竫回房间睡觉。
时竫回来过一次,看江苑昏昏欲睡,就说:“你先睡吧,我帮妈妈按按腿脚,老人家年纪大了,每天都会觉得腿脚不舒服。”
江苑问:“那要不要紧?要不带妈妈去医院看看。”
“老毛病了,不要紧,你先睡,不要等我。”时竫又出去了。
一连几晚,时竫在妈妈房间里待到很晚,江苑都是独自一人入睡的。
江苑感觉时竫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点冷淡了,但又似乎没有,他对自己的一如往常的关心和体贴,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她又说不出来。
她也很郁闷。
如果时竫和婆婆一样,也是因为孩子的事------,她感觉不寒而栗。
每天晚上,当一个入睡渐渐成为习惯,每天相依相偎的习惯被迫改变,江苑心里很难受。
她的话渐渐变少,每天晚上,看几页书,写点文字,就躺下来,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是什么原因让时竫改变了呢?结婚只有半年多,是不是改变的太快了?可是,江苑又不愿意相信,时竫不是这样的人啊。
江苑的笑容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
她每天去江苑小学代课,凡是有请事假不能上课的老师,江苑都自愿去代课。
时竫也感觉到了江苑的沉默。
他不知道江苑改变的原因,不知道江苑为何不开心。
这天晚上,时竫见妈妈已然入睡,遂回到自己的房间,江苑正在台灯下看书,感觉到时竫进来,头也没抬,继续沉浸在书里面。
“媳妇,还看?别看了,我们睡觉吧。”时竫意欲拿下江苑手里的书。
江苑有点近视,平素不戴眼镜,但是上网看书都会带上她的黑边眼镜。
“这眼镜不好看,摘了,不要戴了。”时竫要拿下江苑的眼镜。
“不要闹,你先睡,我还有几页就好。”江苑一把挥开时竫的手。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江苑挥开时竫手臂的动作太嫌恶,力道狠且大,并且带着一股冷飕飕的怨气。
时竫愣在那里,良久都没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江苑为何这么嫌恶自己。
时竫怕继续缠着江苑会彻底惹恼她,自己躺下来,按灭自己一侧的床头灯。
江苑背转身对着时竫,时竫只能看见光线中江苑单薄的身影。这身影像一堵墙,堵在时竫心里,让他很难受,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了江苑,让她难过了。
时竫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早上。
江苑不在床上,他披衣起床,只有妈妈一人在院里喂那几只咕咕乱叫的鸡。
“妈,苑苑呢?”
“去学校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你自己问你媳妇。”时妈妈也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时竫知道妈妈气从何来,不外乎是为了孩子。
一连几天他都和妈妈晚上在一起谈天说地,意图慢慢改变妈妈的执着。
下午很晚了,江苑并没回来。
时竫给学校打过电话,江苑说遇到了熟人,晚些时间回来,还说在学校吃晚饭,叫他们自己吃饭,不必等自己。
晚上八点钟,妈妈要准时睡觉了,江苑还没有回来。
“看看,你媳妇还没回来,都几点了?”时妈妈对着儿子抱怨。
时竫安抚妈妈,“妈,你先睡吧,我去学校接她回来。”
“哼,真让人操心。”时竫妈妈自顾自进屋睡去了。
时竫打算步行去接江苑,于是满屋子找充电灯。
还没等他找到,就听见大门的响动。
他走出房间,就见江苑正跟一个人挥手,“这么晚了,就不留你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姐,你跟我客气啥。”
那分明是个年轻男性的声音。
江苑锁上了大铁门,转身看见站在夜幕里的时竫。
江苑没说话,只是和时竫一样,静静地站立着。
“谁送你回来的?”时竫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不高兴的意味。
“周涛。他带着女朋友来学校了。”周涛发起建立的江苑支教网,已经招募了三个支教老师,这次,周涛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校,是要拍摄一些学校的校况,发到网站主页上。
“周涛?是原来跟你一起支教的那个周涛吗?”
“是他,现在他和女朋友回国了。对了,不应该再说是女朋友了,他们已经结婚了,这次来这里,也算是他们的蜜月旅行。”江苑说。
原来是这样,时竫声音有了变化,不再紧绷干涩。
“媳妇,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学校大师傅给我们做了几个菜。”江苑进屋,脱下外衣。
“你要不要洗洗脚,我给你倒洗脚水。”时竫很殷勤。
“不用,我自己来。”江苑很讶异,时竫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似的,脸上也很少有笑容,今晚忽然这么热情,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
“走那么远的山路,媳妇肯定累坏了,我来给你洗。”时竫走上前来,忽然一把打横把江苑抱起。
江苑一声惊呼,屋里时竫妈妈醒了,“咋了?”随即时竫妈妈屋里的灯亮了。
“妈,没啥事,是苑苑回来了。”时竫抱起江苑,轻轻拿脚踢开自己房间的门。
“媳妇,你好好坐着休息,为夫我给你打洗脚水。”江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任凭他摆布。
江苑坐在床沿上,时竫坐在她面前的矮凳上,边给江苑洗脚,边轻声细语,“媳妇,你这几天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哪里做得不对,媳妇尽管打骂,就是不要和我冷战,行吗?”
“没有,我哪敢生你的气!”
“看看,还说没生气,说话都带出来了。”时竫给江苑洗完脚,蹑手蹑脚出门,把洗脚水倒了。
“媳妇,你坐好,我给你按摩肩膀,保证解乏。”
时竫自说自话,伺候着江苑,体贴入微。
“好了,时竫,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江苑看出来了,他无事献殷勤,肯定有什么话说。
“媳妇,咱们新婚不久,有天晚上,你说饿了,我帮你去厨房拿吃的,无意中看见妈妈在自己房间里抹眼泪。我们两个在房间里有说有笑的,妈妈一个人在房间里伤心落泪,我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你知道,妈妈最近为什么总是找你碴吗?”
“不知道,为什么?”江苑睁大了眼睛。
“她是伤心了,吃醋了。听着我们房间里传出的笑声,她感觉自己成了外人,她因为自己不是我的亲妈,心里多少或许有点不安,见我们恩爱,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被你抢走了。她错误地认为,我和你是更亲密的一家人,和她就疏远了。”
“怎么会?”江苑愕然。
“是啊,我们不会这么想,可是老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他们的想法跟年轻人不一样。”
“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生孩子的事不开心。”
“孩子的事,是原因之一。我这几天,每天晚上在妈妈房间里跟她聊天,给她按摩,她这几天情绪好了很多。”时竫说。
“原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那样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照顾妈妈。”江苑嗔怪。
“因为不想让你难过,想等妈妈这几天的情绪过去了,再跟你说。可是,我看你好像不开心,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我媳妇生气了?”时竫瞧着江苑逐渐缓和下来的脸色,渐渐放松。
“那你以后晚上就陪着妈妈吧,我没关系的。”江苑说道。
“当然不会每个晚上都陪着妈妈,妈妈不好的情绪总会消散的。到那时候,我就可以抱着媳妇睡觉了。你知道么,苑苑?晚上睡觉,你不在我身边,摸不着你,我就睡不踏实。感觉到你在我身边,我才会睡得安稳。”
“其实,我也是。”江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好了,问题都说开了,你不生我气了吧?我们睡觉吧。”时竫抱着江苑,两人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是星期天,早上起床后,两个人都觉神清气爽,心情似夏日的山风一般清凉舒爽。
时竫帮妈妈收拾她的小菜园。
因为是星期天,江苑也没去学校,翁宝和喋宝都在家。
一家五口难得凑齐。
时妈妈杀了一只已经不再下蛋的老母鸡,给孩子们增加营养。
小喋宝被时妈妈杀鸡的动作吓哭了,央求她:“奶奶,不杀它不行么?它多疼啊!”
“这只鸡不下蛋了,留着就会糟蹋粮食,杀了吃肉。”时妈妈说。
时妈妈这次说话纯属无意,她并非是指桑骂槐,可是江苑多心了。
她觉得婆婆这句话是话里有话,就是拿鸡生蛋的事,暗喻自己不会生孩子这件事。
江苑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