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王泽把购物袋随意的扔到沙发上,坐到书桌前,习惯性的打开电脑,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果然一只小小的企鹅在忽明忽暗的闪动着。
“又催?”他皱起眉头,嘴里无声的咒骂了一句。不用猜就知道是编辑,肯定又在催稿,看来这个月的稿费依然是没有希望了。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略有不甘,打开对话框,上面的内容简明意赅,即秉承了编辑的个性,又体现了她的不耐。
叹口气,心灰意冷的王泽索性拔了电源,落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曾经的王泽可不是如此落魄,想当年也是意气风发,自喻“良田”之人。其文采虽说达不到妙笔生花,也算的上是赏心悦目。由官方(老师)认证的“写作小能手”既是明证。
那时的他认为,即便以后找不到工作,也还可以以卖文为生,做一个当代鲁迅,何其乐哉!现在回头看看,当时的自信,不过是自负的幻象。他终究是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创作能力,讲故事本来就不是他的专长,华丽的辞藻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而已。
而一旦这低劣的障眼法被识破,王泽必将被命运打击的“体无完肤”,事实确实证明如此。但生活还得继续,没有其他生计的王泽此时只能努力使自己镇定,大脑中一遍遍的幻想着故事情节,可是反反复复最终发现,依然不尽人意。
直到他无法承受这烦人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惊人力气,寻遍屋内所有的书籍,撕了一个稀碎,包括那张“写作小能手”的证书。
此刻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
发泄完,无力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脑海一片空白,唯有内心的自责。“为什么我写不出来,不就是谈恋爱吗!不管是英雄救美,还是暗生情愫,为什么总是死气沉沉,不尽人意。为什么?为什么?”王泽一遍遍的拷问自己,似乎魔怔了一般。
时间悄悄过去,精神上的苦楚渐渐被身体上的痛苦所代替,胃里一阵强似一阵的绞痛,让他忽然意识到肚子似乎疼了有段时间了。他佝偻着身躯,瞬间即大汗淋漓。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似乎在控诉着他对身体的虐待,绞痛越发强烈,强烈到令他几乎昏厥。
就在意识渐渐模糊之际,迷离的眼似乎看见了垃圾桶内的可乐瓶对他的尽情的嘲笑。
万分情急之下,不得不感叹人体本能的强大,即便他已如此不堪,昏厥瞬间他还是掏出手机,用发白的手指下意识的按了三个数字。手机屏幕上忠实的记录了下来——120。
车外的风景在飞快的后退,一排排的杨柳树整齐的排列在道路的两旁,看来今天的交通状况比较良好。
王泽呼吸着纯净的氧气,模糊的意识中仿佛看见了白色的车顶和晃动的白色身影。急救车短促而激烈的呼鸣声同时在耳边纷扰。他突然有些厌烦,好像他是开往刑场待宰的羔羊。
王泽猛的惊醒,坐了起来。眼前陌生的环境让他警觉。他提神打量四周的境况。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床;通明的玻璃瓶,通明的液体。被单上大大的红十字赤裸裸的向他昭示,此处无疑是医院急诊室。
急诊室内除他之外,既没有医护人员,又无病患,床头也无什么先进的医用设备,不过就一个吊瓶挂在他的床头处。他摸了摸折腾了半天的肚子,疼痛感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满肚的空虚。看来他已无大碍,最起码不至于立马死掉。他自嘲的笑了笑,无力拔掉针头,甩到了一边,他从不相信医用盐水会对他有任何益处。站起身,用发软的腿,支撑着躯体,木然的走出了急诊室。
片刻之后,推着装满药品的推车走进了急诊室,可眼前面对的却是凌乱的病床和无声滴着液体的针头。她急忙跑出急诊室,寻觅了一周,到底是没发现出走的病患。再次返回急诊室,她叹口气,默默的收拾起病床。
正收拾着,主治医生高轩走了进来,面对空了的床位他皱了皱眉头,既是抱怨有很无奈的对苏轶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同情心泛滥,救人的同时一定要核实好病人的身份。哎!看来这个月的奖金又要没有了。”
苏轶一脸歉意的看着高轩小声说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高轩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声,无比溺爱的揉了揉苏轶的头发说:“傻丫头!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死党啊,再说了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我早就习惯了。”
说着高轩还想有多余的动作,却被巧妙的躲开了,剩下他尴尬的手悬在半空。片刻,他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道了一声“好好工作”,随即离开了。
瞅着高轩的背影,苏轶轻轻皱了皱眉头,对于他的情谊自然心知肚明,但她有她的苦衷,只能做“负心人”了。
默默收拾完东西苏轶也打算离开之际,突然瞧见角落里有一抹刺眼的黑色。
迷迷瞪瞪,王泽回到了他的住所,已经饥肠辘辘的他,随手打开一袋面包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又打开一厅啤酒。虽吃着面包,但后来的啤酒却越喝越多,渐渐地竟忘了他本是打算充饥的,不是用来买醉的。也许他认为酒精会让他思如泉涌,恍如李白斗酒诗百篇。可惜,他终不是才子,他只不过一庸人。
微醺之际,早已经把什么文章、什么小说忘到爪哇国去了,此刻他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可惜上天注定不会让他随了心愿。
木质的门突然被砸到咚咚响,随之响起的还有包租婆破锣般的声音:“你个瘪三,我知道你在里面啊!开门!”
王泽此时是一个头两个大,想要安安静静做个美梦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瞬间他恼羞成怒,蹭的站了起来,跑到了门前。
门突然被打开,本来准备好恶语相加的包租品猝不及防突然哑了火。面对她的是通红的眼睛和满身的酒气以及狰狞的脸。她突然有些害怕了,心想不该如此冒冒失失的前来收房租,最起码拉上她那怂货丈夫,虽然他可能一声不吭,最大码可以仗个气势。
包租婆突然哑了火,让本来打算针尖对麦芒的王泽也没了借题发挥的依据,一时间两人都愣在了那里。不过,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房租的事情终究是在劫难逃。
所以王泽打算对这个女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这时隔壁房间的男主人回来了,虽然王泽只跟他有一面之缘,但那刻薄的嘴唇让他深刻。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副面容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男人,薄情而寡恩。
发现隔壁的租户回来了,包租婆一下子有了底气,她想最起码,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敢行凶的。她叉起腰,抖动着如杂草般的卷发,刻薄的嚷嚷道:“小伙子,房租啊,既然租了房子就要按时交房租的。你看看你,整天闷着房间里,那里像能够挣到钱的样子,你应该跟隔壁的这位有为青年学学。人家哪个月缺房租了。要是租不起房子就别租,天桥下的空地可多着呢。”
隔壁的“有为青年”听到言语中似乎提到了自己,还向这里瞟了两眼。瞧见王泽的落魄,他嘴上似乎还闪过一丝嘲笑,但这并不能引起他太多的兴趣,转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门把手上。
王泽瞧出了他的犹豫,只见他几番尝试,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用僵硬的手扭动了把手,打开门走了进去。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后生仔!”包租婆在王泽的眼前晃了晃,对于他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她不是很满意。
王泽回过神,看着包租婆,郑重的说道:“十天!再给我十天!一定把剩下的房租都给你!”
眼见包租婆还要不依不饶,王泽只有拌一回恶人,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耳边清净吧,他恶狠狠的威胁道:“如果你要是还不满意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听说城建最近抓违章建筑抓的紧。你也不想有什么麻烦吧!”
听到城建,包租婆瞬间戚戚然,一副心虚的样子。见此面容,王泽知道自己赌对了,本打算乘胜追击,又怕得不偿失,随即赶快关了门。
门外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包租婆。
门内王泽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半天才缓过来,看来坏人不是那么好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