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寻阳。奔走于世界各地的道士,浪迹四方的游子。
道术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的职业,虽然这种职业带着极大的生命危险,但也是高收益的。我仗着自己道术过得去,多次闯进危险之地——当然基本都是最后不得不进去的——倒也解决了生活问题,温饱无忧,偶尔还能阔绰一回。
我倒是不在乎名声问题,它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给我带来一些比较不错的生意。在费力解决完一件风水局后,我很是清闲了几周,逛逛各地,看看风景,顺便接些小单子,也算助人为乐。
这天,我接到一位好久不见的兄弟打来电话。他叫周韵。这小子一直忙于上班,最近终于腾出了空子,邀我一聚。我们在大学是上下铺,感情一直很是深厚,只是我由于道士身份不宜牵扯太多,大学毕业后就几乎没再见过面。这一次能接到他的邀请,我很是高兴,正好也对石家庄和附近的风景有所念想,就愉快地答应了下来,第二天清晨便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去石家庄的路。
我在云南昆明,特快列车到石家庄也得有一天多的时间。看看表,我算了下时间,大概明天下午能到,还能赶上吃晚饭。左右没什么事情,看了会儿书,我就躺在卧铺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之间,我觉得冷气侵体,似乎是空调被转到了我这边来。我知道此时虽然已经进入秋天,却仍然暑气逼人,所以列车上一直开着冷空调。但是这冷气却似乎不像是空调吹出来的。
道士的本能让我一个激灵,悄悄睁开了眼睛。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隐隐约约只能看到模糊的成片树影。车厢里开着灯,我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在车厢缓缓地晃荡。
盖在脸上的书挡住了我惊讶的表情。我看到他们没有影子。
……两个鬼魂!
正在这时,我上铺动了动,嘟囔了句梦话:“小子,你给我站住!”
那两个鬼魂瞬间抬头看向这边,并转过了身来。
转过身来我才看见他们的真正模样。啧,那男人的半边身子几乎全烂了,脸也血肉模糊,微微一动,就有肉块和鲜血顺着脸颊掉下来。小孩子倒还能看出个样子,我是说,能勉强看出五官。反正那眼珠是只剩下两滩血泥了,还能感受到他们的“视线”。
换了别人可能要吐,然而我却和大多数道士一样见怪不怪了。所以当他们发现了我的视线,我也只是淡定闭上了眼睛。
那股阴风果不其然地冲我吹了过来。哼,要是不长眼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阴风在我面前呼呼地刮着,甚至掀动了我的书页。我睁开眼睛,淡定地冲那两个鬼魂无声说了句唇语。
“安静点,你们应该能看出我是什么人。”
男人显然看懂了这句话,犹豫一下,缓缓转身要走,小家伙却似乎看中了我的什么东西,连蹦带跳地拉着男人,闹着要到我这里来。
我索性坐了起来,拿出一张镇魂符冲小家伙晃了晃。他立刻做出害怕的表情,躲到了男人身后。
男人把小家伙护在身后,明显做出哀求表情,开口干涩地道:“别伤害孩子。”
我翻了个白眼:“你们是这列车上的阴魂?”
男人点点头。
我翻下床,找到列车员问了厕所位置,顺便和他攀谈起来,不经意间问道:“你们列车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案子啊?”
列车员一脸惊悚地看着我,我解释说我是一位惊悚小说家,顺便找找灵感,他才会心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告诉我,确实有这种事情。半年前,一对父子在车站等车,小孩子比较调皮,一个没看住就跳下了隧道,父亲急忙跳下去要抱他上来,结果刚刚下去,列车就呼啸而来——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我感叹了几句,回到自己的铺位。那对父子还没走,我索性和他们交流起来。
“我刚才也了解了事情了,这事儿也怨不得人家,你们还是走吧。”
男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一看那犹豫的样子就知道还有执念,也罢,左右也无事,我顺便帮他们一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一声?”
男人立马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我无语地看着掉了一地血水的地上:“你先起来,把地擦干净。”
男人不好意思地刮了一阵阴风把地上弄干净,接着伸出还算完好的左手指了指我的钱包。
我疑惑地看看,他小心走了过来,指指我的车票。
“你是说,你要我办的事情在石家庄??”
男人腹腔里又发出干涩的声音:“对,我媳妇儿。我想她。帮我看看,她还过得好不好。”
我点点头,顺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男人拉着小家伙冲我冲我艰难笑笑,身形渐渐透明起来。
我看着他们消失前出现在我手里的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块表,亮晶晶的像是新买的,只是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我合上盒子,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盒子底部还有个地址。
看看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我打了个呵欠,往床上一倒。
当天下午,列车准时停在了石家庄站内。我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给周韵打电话。还没接通,我就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他。
之所以确认是他,是因为我能记住身边每个人的气息。于是我放下电话,冲他走了过去。
他正左顾右盼找我,陪我冷不丁一拍肩,啊了一声差点跳起来。回头看见是我,嘻嘻哈哈笑着给我一拳:“臭小子,吓死我了!”
一边埋怨着,一边帮我拎了行李勾肩搭背地把我领出站,拐上停在一旁的汽车,发动了车子。
“哟,土豪啊,买辆越野。”我拍拍柔软后座,惬意地陷进里面。
他哈哈笑道:“经常出差,单位给配的。”
“……卧槽。这么牛。”
周韵轻车熟路地驾驶着:“运气好,闯到了一家比较土豪的企业,嘿嘿。”我翻了个白眼给他,可惜他没看见。
他带我去了酒店,说要款待我,于是我毫不客气地点了几个特色菜,要了两斤白酒。他一边笑骂我嘴还是那么刁,一边开了酒瓶。
饭桌上气氛十分融洽。我在大学关系最铁的人就是我们宿舍那几个,特别是他。席间他问起我的职业,我也没隐瞒,告诉他我现在做了道士,他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样子点点头,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常常解决一些小灵异问题,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得兴起,我索性拿出了那只盒子给他看,问他知不知道那桩惨案。周韵点头说周围的人都知道,那男的的村子距离我们不远。
他建议我先玩几天,等离开的时候顺便把这委托办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于是我们简单商量好行程,酒足饭饱,他找了酒店代驾,和我一起回了家。
周韵的家在单位不远,这也是公司给他出了首付买下来的。言谈中我很高兴地得知,周韵的上司对他很是看中。确实,周韵这家伙从大学就显露出很强的能力,智商和情商又都好得出奇,十分会与周围人打交道,属于让人嫉妒不起来的人生赢家。我曾经对他开玩笑说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世界才换来这种待遇,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至今还没有女朋友。当然我说完之后就被他哇哇叫着暴揍了一顿。
周韵的房子不是很大,两室一厅,足够他住。我进门仔细打量一番,布置得还不错,风水则属于中等偏上的类型。
周韵站在旁边得意地笑:“怎么样啊小李子,我跟你学的那些没白费吧?”周韵一开始不信灵异,但跟我做室友,总有见鬼的时候,他接受能力又比较强,所以一次两次之后,便主动跑来让我教他些小知识。真正的道术不能轻易传授,不过一些常识我还是乐意教的。没想到他能记住并且应用,这让我蛮高兴。
我点点头:“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知为什么,自从在车厢里遇到那对父子俩,我就隐隐有种直觉——这次的旅行并不会如我想象的那样顺利。不过,现在这种感觉还不明显,说明异动还没来,我得耐心等着。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玩得挺嗨,去了赵州桥,爬了好几座山。因为我是道士的缘故所以没去寺庙转转,不过远远望去,淡淡佛光组成若有若无的云气,遥遥护佑着正下方的寺庙,便可知道这寺庙并不是徒有虚名。
惬意地耍了一周,周韵抱歉地告诉我他要回去上班了,一个月内只能请一周假期。我表示理解,企业能给一周假期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他把我送到了那对遇难父子所在的村里,打算和我一起解决完事情后再回去。
打听那女人的消息非常容易,很多人都知道。于是我很顺利地进了女人的家门。
女人家并不富裕,她本人更是一脸憔悴,见了我只冷淡地问我来做什么。等我拿出那只盒子,她却突然发了疯一样地抢过来,紧紧攥在手里,泪水喷涌而出。
女人说,那是她丈夫出事时戴的表,这半年来她一直把它放在床头,细心擦拭,前几天却不翼而飞,没想到是被自己的丈夫拿去给了我当信物。
女人情绪激动,我只能安抚一番,留了些生活费给她,周韵也唏嘘不已,主动站出来说要给她一定补贴,却被女人婉言拒绝。
从她家里出来之后,我让周韵把我送到了汽车站。这里距离济宁不远,我想去南阳古镇看看。
下午,我坐上了汽车。
石家庄到济宁并不很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四个小时的车程,司机开了八个小时也没到,一整车的人都急了,我却觉得这仿佛遇到了鬼打墙。看看外面,雾气很重,看不清楚,但丝丝缕缕的阴气却透过窗缝渗了进来。
……果然。
我正好坐在靠窗位置,便偷偷掐了个散字诀丢了出去,只见外面的雾气如同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迅速退却。司机满脸疑惑地看看四周,见雾已经退却,这才敢启动车子,继续行驶。
……这一路不会平静啊。
我们下了高速,眼看着就要出了石家庄地界,司机忽然有些惊慌地喊了出来。
“糟了……刹车失灵了!”
只见他拼命地踩着刹车,然而大巴仍然按照上高速之前的速度直直往前冲。一时间,车厢里响起了尖叫声音,大多数人脸色苍白着惊慌地祈祷。我拿安全带把自己牢牢捆在座位上。不管什么原因,车子一定会失控然后撞上东西,一会儿我们会受到那种强烈的冲击,那可不是好玩的。
不出我所料,大巴在连续不受控制地躲过了好几辆汽车、闯了好几处红绿灯后,最终撞到了路旁的护栏,我则一头磕在了前面的座位上。
嘶……就算系了安全带,这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人脑袋发晕啊……
我闭上眼睛,极力放空自己,好让大脑的晕眩感觉早些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脑袋里的疼痛和眩晕减轻了些,我试着睁开了眼睛。
大巴静静停在一处公路旁,乘客们都在昏迷过程中,司机撞在了挡风玻璃上,撞得头破血流。
……这样是没办法到达目的地了。我叹口气,拎起行李和公文包下了车,站在路边想尽快拨打110和120。
“喂,您好,请问您……滋……需要什么帮助吗……滋滋……?”
我愣了愣,看看手机屏幕。上面分明显示着无信号。再抬头看看周围,我简直吓了一跳。
只见原先的大巴不见了,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路旁。红绿灯也不太正常,红得妖艳,绿得诡异。